“你覺□太乙這次會出動多少峰?”山海閣閣老高□遠盤膝坐在觀潮塔上,“□十四還是三十六?”
“□十四?三十六?”陶容長老眉頭微微動了一下,“開什麼玩笑,九九八十一峰,少來一峰我都從這裡跳下去。”
高閣老一愣,半天說不出話。
“那群瘋子平時就最護犢子,彆說這次空桑百氏直接把火燒到他們小師祖身上了……那位是太乙的逆鱗啊。”陶容長老道。
“也是,”高閣老點點頭,望著正在修整燭南的弟子沉吟片刻,低聲道,“太乙宗八十一峰都到也好,不然隻有我們山海閣支持,局麵恐怕還是不好處理。”
距離那場決定清洲存亡的劫難已經過了數天,怒海的風浪平息,但後續卻席卷了整個人間,十□洲三十六島同時被卷進暗潮裡。
清洲金烏身上的牧天索被斬斷後,清洲金烏不再飛回空桑,轉而以枎城神枎作為自己的棲息地。清洲金烏棲息地的變更,使得清洲天軌跟著一起變更,目前山海閣分散各地的人手全都行動起來,正在測量新的清洲日月之軌。對於這個變化,清洲之人,有的欣喜有的擔憂。欣喜是,從此以後,清洲日出日落,不再受空桑製約,憂慮的是,新的天軌與以前有所不同,誰也不知道,以神枎為中心的新天軌,相較以前是好是壞。
清洲之外的人,想的就更多了。
燭南為天下商賈中心,彙聚十□洲以及三十六島的商人。幾天前,幾乎來自各個洲各個島的人都親眼目睹,太乙宗小師祖不僅能夠斬斷牧天索,而且還能命令金烏。
山海閣以前最精算計,這會不用動腦子,都能猜到其他仙門和海外諸島會忌憚戒備什麼:以前日月出行由空桑一百多個氏族遵循天訣控製,仙門能夠對天軌加以糾察監督。而今,忽然有一人,能以一己之力左右日月,那麼……
誰能保證他和太乙不會攜日月以令天下?
誰來監督他誰來製約他?
十□洲的各大仙門關係本來就和“團結”扯不上關係,獨獨因“監天”一事,能夠在麵對空桑百氏時,保持統一態度。□今,太乙宗展露左右日月的力量,仙門之間脆弱的平衡隨之破碎。
除此之外,空桑百氏隱瞞天軌失控,荒侍混入十□洲,大荒再次躁動……諸多問題攪□十□洲不□安生。
之所以現在十□洲還算平靜,□歸功於半個月後即將舉行的仙門會盟,大家默契地將這些問題留到盟會上。
在那之前,一切都如暗流湧動。
“人心啊,”高閣老苦笑,“其他仙門這幾天應該沒辦□安寧了吧。”
“能安寧就怪了。”陶容長老冷哼,“這次仙門會盟,有□吵。”他略微沉吟,“太乙那些家夥,打架可以,吵架就不夠看,還好他們是先來燭南……隻有我們山海閣支持恐怕不太夠,佛宗和鬼穀算兩個。藥穀什麼態度……”
“說到藥穀,閣主夫人……”高閣老頓了一下,改口,“煙夫人已經在回來路上了,估計明日便到。”
“你說,死的怎麼不是我們這些老家夥?”陶容長老抬頭望向一根青銅海柱,“該怎麼去見煙夫人啊?怎麼交代啊?”
滄水湯湯,微波漾漾地自青銅海門柱下湧過,一道人影盤腿坐在青銅柱前,幾天過去了,一動不動。
高閣老閉了閉眼,聲音苦澀:“沒臉見。”
沒臉見,沒臉答。
老頭子老頭子!看!我做到了!就說你小瞧人了吧……得意洋洋的嗓音戛然而止,剛從虛境中出來的左月生站在廢墟上,錯愕地環顧四周。
……誒,我爹呢?
無人回答。
…………………………
日光偏轉,柱影傾斜。
左月生坐在青銅柱投下的陰影裡,看海水從銅柱邊緣湧過,一重複一重,無止無休。一條小魚遊到柱邊,一下一下地啄碰石柱。左月生伸出手去,把小魚趕開。
“對就是對,錯就是錯。有罪當斬,有過當贖,”左月生揉了揉臉頰,把僵硬的肌肉揉開,揉出一個笑臉,“老頭子,原來你一直都記□,我還以為你早忘了。”
海水起伏,潮聲起伏。
依稀仍有人在教導他錯與對,是與非。
他們最後一次一起在雲台釣魚,左梁詩聽他叨叨某某宗掌門如何□何,某某派掌門如何□何,聽得不耐煩了,就拿魚竿敲他。
……你爹比他們厲害多了。
……得了吧,我把你們那時候的天驕榜都翻過一遍了好嗎?壓根就沒你名字。
……臭小子,以後你就知道了。
一刀斬上神,一人清山海。
“老頭子,原來你說你很厲害,是真的很厲害啊。”
“以後出去,我吹牛皮說我爹是誰誰誰,大家鐵定一片哇,賊羨慕。以後再也沒人敢說你是最窩囊的掌門了。”
左月生的手慢慢垂下,他盯著海麵,上揚的嘴角一點點落了下來。
“老頭子,他們都說你那天賊拉風。”
“可再拉風又怎麼樣,我又沒看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