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光不再下落,穹頂蘊積暗紫。
駝背老人將大鼓擲向天空,望向杻陽山的方向:
“南疆一朽骨,來入陣!”
紫電轟然落下。
隆隆不絕的雷聲中,旋城的城牆徹底崩塌瓦解。城外,憲翼□水徹底沸騰,河中往日膽怯畏生的旋龜在雷霆中仰首,怒吼。它們深黑的龜甲凸起、裂開,一根根猙獰的骨刺從,體型急劇膨脹變大。
“去。”
沈商輕拋起牧鶴長老守留的符籙。
符籙迎風化火,射向不□的方向,掙脫憲翼□水束縛的旋龜低吼著,笨拙但快速地追隨火光而去。所過□處,它們銳變成骨鞭的長尾在地□分開一條條深深的溝壑,憲翼□水卷著白浪衝進溝壑中。
旋龜畫圖,以應天機。
以符籙□火為引,借助旋龜□力,憲翼□水在湧洲□部的大地上奔騰,就像冥冥□中受人牽引在宣紙上轉折勾勒的筆墨。這是鬼穀效仿太古洛龜畫殺九疇□分十□洲□法,借助旋龜□力,引憲翼□水,來為這一次曠世大陣,畫上最後的陣紋。
墨跡彙合又分開,分開又彙合,繞陣腳四山□後,被冥冥中的那根猛然一點,點落向正中心的杻陽山。
轟隆!
如巨石落地,如龍入江,憲翼水自高空落下,狠狠砸進一個這□天來風花穀與禦獸宗□力挖出的大坑裡。
杻陽山上的所有赤金都被挖掘出來□,聚集在一起,堆砌成一百丈的高台。鶴氅的鬼穀弟子分三十六宿的方向,各自對應星辰而坐,在最高處,牧鶴長老盤膝而坐。憲翼水奔騰落下的瞬間,他睜開眼。
地炁聚,風至水齊。
陣成。
牧鶴長老反手,取四根桃木楔,釘向千裡大陣四處天門。
天門封,困夔龍。
…………………………
赭石的蜿蜒紅妝路一顆接一顆地暗去,曾照新人走向青廬的水晶蘭在驚雷中一朵一朵地謝去,閃電倒映在朝城的水澤上,展開成一張縱橫交錯的羅網。薜荔一層又一層,結成□一張又一張深青布幔,將籠罩整個湧洲的深紫電光隔絕在外。
仇薄燈和師巫洛□對□站在丹木下。
丹木的光,照在仇薄燈□上,霧蒙蒙地抹過他雪色的□頰,那張原本就生得過分明豔的臉越發嫣然靡麗。丹木的光,照在師巫洛□上,淺淺地照過他蒼白的臉龐,那張原本過分不好接近的臉忽然褪去□冷戾,初雪般清俊。
“拜堂啦!拜堂啦!”
震耳欲聾的鼓樂聲中,鸚鵡銜來一朵丹花佩戴在自己胸前,聲嘶力竭。
紅綢正中的繡球垂向地□,持紅綢一端的兩人□時向對方鞠躬。
不拜天地,不拜高堂。
□是對拜。
雷霆淹沒朝城,□餘水澤中心的丹木光芒不散。
第一根桃楔落下。
柢山穀風盤旋,蛇尾鯥魚在秋末冬初驚醒,展開腋下的雙翅,仰首嘶鳴。莫綾羽□見木旗獵獵展開,有奇木拔地。
一拜山色逍遙。
第□根桃楔落下。
即翼山閶闔風吼,騰蛇矯行,有太白熒從高空墜落。守此地的白衣道長□見金旗迎光化碑。
□拜良辰正好。
第三根桃楔落下。
羽山凱風起旋,山裂細縫,蝮蟲群出,蓬草生火。太淵莊長老□見火旗就勢平展,轉瞬百裡。
三拜白頭偕老。
仇薄燈起□,丹華花又開始大朵大朵地落下。他在流離瑰麗的光裡抬眼望向對□的師巫洛,勉力笑□笑,朝師巫洛伸出手去,師巫洛握住他。
“禮成——”
棕羆吹碎□嗩呐,鸚鵡叫啞□嗓。
第四根桃楔落下。
仇薄燈□形一晃,再也堅持不住,向前倒下。師巫洛將他攔腰抱起,丹華在這一刹那落儘,雷光照亮仇薄燈蒼白沒有血色的臉,一個失去維係搖搖欲墜的虛境在師巫洛展開,業障在虛境裡衝天而起。
百鬼哭嚎。
“阿洛……我……”
仇薄燈死死攥著師巫洛的肩膀,掙紮著想說出最後一句話。
……我也愛□。
以杻陽山為中心,東起柢山,□至即翼,橫去一千裡。北起古祝,南至羽山,縱列一千裡。
兵殺陣起。
“□怕,天地愛□。”
師巫洛抱著仇薄燈,□他一起墜進虛世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