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他一共收□兩名徒弟,一個□牧鶴,一個□鹿尋。牧鶴沉穩太過,過於木楞。鹿尋桀驁太過,沒少惹禍。以前,他操心完大徒弟不通世故,就得去收拾小徒弟捅出來的大簍子沒少擔心自己一代英明,要葬送在兩個徒弟□裡□。
沒想到最後,他的兩個徒弟,一個以身開天門,一個走萬裡迎神。
誰也沒給他丟臉。
隻□啊……
清秀道人轉身與師父並肩,迎上氣息詭異的黑影。
以後就不能再給□們收拾爛攤子啦。
“鹿尋且去!莫回頭!”
第一百七十一代鬼穀穀主。
殉道。
他曾經過於桀驁的小徒弟,如今稱得上道門魁首的鬼穀子沒有回頭。
無數荒□將鬼穀子死死困住,一重又一重,水泄不通。
墜荒之後,還能從仙門的追殺下逃出十二洲的邪修無不□修為高超之輩,哪怕遠不如道門魁首的鬼穀子,也稱得上一方能人。此時此刻,□千上萬的刀劍□祭起,彙聚□一道道殺氣凜然的洪流,一次又一次地朝隻身一人的鬼穀子貫落。
“滾開!”
鬼穀子暴喝。
他抬□,袖□飛出十二顆鉛丸,迎風變化做十二柄飛劍,有白芒自劍尖射出,灼灼如信。十二柄飛劍向前奔出,擋在鬼穀子前進路上的第一名荒□連反應的機會都沒有,便炸□一片血霧,劍去不停,一氣間也不知斬殺□多少位荒□。
十二柄飛劍並列一線,就這樣生生在萬人重圍裡,“犁”出□一條血路。
鬼穀子對左右落下的攻擊不管不顧,隻□向前。
麻鞋踏血。
高台上,正在抓緊時間,催□魂絲和血河,要完□煉化神魂最後一個步驟的主祭荒□聽見腦後風來。他心下大駭,全力催□魂絲,想要以殘魂為威脅,令來□投鼠忌器。魂絲剛一牽□,就有十二道白光從天而落。
錚——
宛如古琴弦鳴。
十二柄飛劍同時落下,釘進殘魂周圍的地麵,將貫穿神君殘魂的魂絲斬斷大半。
飛劍□陣,如城如牆。
主祭荒□一□抓住享鬼的路鼓,一□抓住木椎猛然回身。木椎剛剛落到鼓麵,一道恐怖的力量就落到□主祭荒□的身上,重如攻城之錘。主祭荒□連悶哼都來不及發出,整個胸口就塌陷□一團血泥。
鬼穀子收回布滿裂紋的左臂,在祭壇上站定。
遠處,城門外圍困黑影的曆代祖師爺虛影已經越來越少,□飛劍犁開的荒□也在迅速趕來。
踉蹌□下,鬼穀子跪倒在祭壇上,伸□開始畫陣。他的□臂鮮血淋漓,倒□直接省去□割肉放血的步驟。第一道陣紋、第二道陣紋、第□道……鮮血在地麵流淌,在遙遠的南疆,巫族們早已經布置好一個前所未有的招魂大陣。
隻要他能在大荒□,將神君□困住的六縷殘魂聚集在一起,巫族就有辦法迎接神君的殘魂回歸人間。
荒□們登上高台。第一波攻擊落下。
熊熊大火從鬼穀子身燃起,火焰平推而出,擋住第一波攻擊。
數千裡外,又一盞命魂燈碎去。
攻擊綿延不儘,火焰熊熊不絕。
以命換命。
以魂續魂。
最後一道陣紋畫下。
鬼穀起身,展開雙臂,形如托天,蒼涼的聲音在整座幽冥城上空響起:“魂兮歸兮!此地不可以托些!魂兮歸兮!去往太平些!魂兮歸兮!”
聚魂陣光芒大作,五道淡金色的細線浮現,在晦暗□如遊龍曲折,指向五個方向。那□根據幽冥城這一縷殘魂的氣機找到的另外五道殘魂的位置。金線遠去時,五柄飛劍緊隨而去。□年有太一護棺,如今有飛劍護魂。
餘下七柄飛劍光如虯龍,直上萬裡,照亮魂歸之路。
城門外,曆史祖師的虛影隻剩下最後一道。
飛劍遠去時,他提著一柄木劍,搖頭□□。
“陣術不錯,劍術差□點火候……姚丁這小子,自己劍術沒學好還誤人子弟,”□言間,他將木劍淩空一拋,並指一點,“去!”
一劍碎去,化作五道流光,後發先至,趕上先離開的五柄飛劍,將它們攜裹在內,瞬息遠去。
下一刹,五處困魂地,落下五柄飛劍。
最後一位鬼穀祖師的身影潰散□一片清光,徐徐消散。
甘願或不甘願,今日皆已儘身。
黑影穿過清光,直接浮現在鬼穀子身前,灰白的□掌伸出,殺意十足,一掌朝鬼穀子擊落。鬼穀子深吸一口氣,不退反進,雙□緩緩在半空□畫出一個渾圓如意的陰陽雙魚圖。雙魚平推而出,迎上黑影這一掌。
至強至盛的掌裡落到雙魚圖裡,頓時□卸去大半。
道門之術,四兩撥千斤。
黑影冷□一聲。
以柔克剛,以弱勝強的確□一門極其幽深的神通,但□雙方差距懸殊,猶如雲泥時,以弱克強便隻□個以卵擊石的□□。
然而鬼穀子也不需要以弱克強。
他隻需要爭取一刹間歇就夠□。
五柄飛劍垂直落下。
護魂歸來。
劍光護著的五團神魂之火受氣機牽引,自行融進祭壇上的殘魂□。與此同時,鬼穀子以血布□的大陣裡卷起狂風,狂風形□一個旋渦,能夠聽到有遙遠的南疆蠻荒之地的招魂歌聲從旋渦□重疊傳出。
哢嚓。
陰陽雙魚圖再難循環周轉。
黑影□掌一翻,又□一掌落下。
陰陽雙魚圖徹底碎去,密密麻麻的細血線從鬼穀子的雙臂上飆射出,他踉踉蹌蹌,難以克製地倒退,後背撞上自己的一柄飛劍。
黑影再次抬□。
□一個瞧不起的螻蟻兩次□番阻住,黑影已然暴怒到□極點,這一掌落下,鬼穀子連人帶魄,都將化為烏有,更枉論想要在大荒□燃起一盞命魂燈。
鬼穀子□不能抬,足不能移,卻前所未有地泰然自若。
修道千載如旦暮。
此行足以慰平生。
唯一的遺憾,一生時富時貧,最後積蓄所剩無幾,沒來得及給半算子那不省心的徒弟把欠的債還上。也不知道那小子到現在有沒有明白推星盤真正認主的條件□什麼……師徒一場,修行終究在個人。
要好好走下去啊。
師父去找師兄下棋□。
第□掌落下。
落向鬼穀子的天靈。
鬼穀子閉上□。
牧鶴已去,鹿尋就來。
就在此時,又一道流光從空□落下,大荒□一共隻有神君的六道殘魂,可此時卻出現□第七道。走過□九萬裡風和塵的仇薄燈與祭壇□的殘魂融合在一起,原本格外虛幻的身影驟然變得清晰起來。
白衣如雪。
他一抬□,同樣□一掌拍出,迎向黑影落向鬼穀子天靈的那一掌。
掌力相撞,聲如悶雷。
鬼穀子詫異睜□,恰好看見餘風吹起仇薄燈的衣袖,好似一片紛紛揚揚的雪雲。看清他的一刹那,鬼穀子忽然雙膝重重跪倒在地,愴然欲泣。
“神君您、您……”
您怎麼要來這裡啊?
“□竟然真敢來?”
黑影向後落到雲鯨顱骨上,語氣格外古怪。
它終於明白在此之前,懷寧君曾經說過的一句□,“沒有比他更好殺的神君”□什麼意思□……哪怕世界爛透□,隻要還有那麼一絲好的美的東西在,他就無法置身□外。這樣的神君,再怎麼強大,也注定要□拖累至死。
隻□黑影還□不明白。
他□真□不懂什麼叫做明哲保身嗎?既然有天道要去為他奪回氣運,有鬼穀要來送他魂歸人間,那他就應該老老實實地待著。所謂“□不過□”,魂碎二次,身死二次……難道還真想死第□次?
仇薄燈對鬼穀子輕聲道:“借劍一用。”
鬼穀子點頭又搖頭。
半個字也說不出來。
仇薄燈抬□在半空一抹,十二柄飛劍在空□並列排□一線,又猛然相撞,熔鑄□一把全新的劍。
“□還真想替人間扛第□次大劫?”黑影看到他的□作,又驚又奇,□著問道,“□□真的想死啊?”
仇薄燈沒有回答他,隻同鬼穀子道□聲謝。
“神君啊!”鬼穀子老淚縱橫,叩首於地,“不該□您謝□們啊,□□們該謝您啊。”
仇薄燈□□,抬頭望□□湧洲的方向,又輕輕說□聲:
“多謝。”
謝後人因循就□
謝天地知□愛□
謝死生荒唐……
終不悔。
仇薄燈越過鬼穀子。
提劍向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