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7、十指相扣,永不分離(2 / 2)

美人挑燈看劍 吾九殿 10166 字 9個月前

這麼一鬨騰,剛剛觀風雪有感的傷懷也被搞丟了個七七八八。

陸淨想了想,還是將話題轉了回來:“然後呢?你是佛子和我說的□有什麼關係?”

“我,佛子,天生淨魄,”不渡和尚指了指自己頭上,“但你看我這是什麼?”

“頭發啊。”

陸淨沒好氣。

他心說,你這死禿驢是不是就喜歡哪壺不開提哪壺,不知道本公子自打話本寫不出來,仇大少爺作死勸不住開始,頭發就一直大把大把地掉,掉得每天早上都要心驚膽戰地數一遍嗎?□跟我嘚瑟你頭發多,回頭我連夜就給你提了。

不渡和尚不知道一句話引來了什麼“殺機”,一攤□,道:“我這個天生淨魄,生來無父母,無血親,了無牽掛的佛子,都不清淨,都重生煩惱絲。你也不過是個七情六欲都有的凡夫俗子,不擔憂不害怕才怪。”

說著,他還一副百思不得其解的樣子,詫異道:“難道你還覺得,你的心境比我還強?”

陸淨:……

明明都是實話,也說得很有道理,但為什麼就是這麼讓人□癢癢,恨不得一拳砸在這家夥臉上呢?

“得啦。”

不渡和尚抓了把雪,開始搓洗衣袖上的血。

他接到陸淨用聆神玉牌傳的消息後,就馬不停蹄地趕了過來,連件乾淨的衣服都沒來得及換,僧衣上滿是剛殺的邪修的血。守護這座山城的古梅□靈喜潔淨,平時衣衫襤褸的人,決計登不上天池山,這一次大概是看在他是來給神君護法的份上,古梅才捏著鼻子,放這等“臟汙”上山。

自打護法開始,就不斷有鵝毛大的雪被刮卷著,落在不渡和尚身上。似乎是覺得,這人沒辦法趕下山去,□就索性用雪把他埋起來,眼不見為淨。不渡和尚說個話的功夫,就被積雪埋了兩□回。

沒奈何。

他隻能開始動□把自己收拾收拾。免得等仇薄燈找到師巫洛,把人成功□大荒帶回來後,上山頂見他,要被□向來挑剔的仇大少爺□話。

他們也有快兩年沒見過了。

如今,左月生現在是山海閣主,坐鎮燭南,輕易離開不得。半算子也在□年前接□了鬼穀,為了超低的新弟子入宗率忙得焦頭爛額。不渡和尚明麵上行走十二洲,渡□眾生,暗地裡查招魔引的□,還要淨宗洗門……當初一眾賭博投箸的紈絝,竟然隻剩下要固□時間給仇薄燈送藥的陸淨與他碰麵最多。

陸淨抱著刀,靠著一棵新生的照雪梅,望了眼山頂。

天池山頂在雪與霧的籠罩下,隱隱約約露出天上仙人的居所輪廓,屋簷飛脊。以修士的視力,能夠看到□片提前盛開的紅梅……不用想也知道,□片梅花,是因為誰提前盛開的。

“子時快到了。”

他低□說。

不渡和尚的動作頓了一下。

他們兩個人閒聊□罵,看起來很輕鬆,心裡始終捏了把汗,隻有瞎扯淡才能緩解一下不安。十二年裡,其實不止仇薄燈□過大荒,陸淨也曾以靈識□過大荒,去找他母親。他們都心知肚明大荒有多森冷,可怖……□一次,陸淨生魂□大荒,不到半刻的功夫,就差□被活活凍死。

“他身上暗疾還沒□好,”陸淨隱約有些憂慮,“我給他配了護神的藥,但藥力隻能維持到子時。”

這些時間,夠不夠一道神識求索黃泉,遍尋幽冥?

陸淨和不渡和尚不知道。

說話間,梅城裡,古刹的鐘響了。

兩人臉色同時變得凝重起來,不渡和尚顧不上擦洗衣服,握著白骨佛珠站起身,就要朝天池山上走去。陸淨一把按住他。

“等等,”陸淨□指用力得有些泛白,“……這時候喊醒他,走過的幽冥就白走了。”

他也走過幽冥路,知道□種希望在眼前,無法放棄的感受。

“萬一出□了怎麼辦?”不渡和尚低□問。

“□等一刻鐘!”陸淨沉□,“一刻鐘後,□沒有動靜,□喊醒他。”

不渡和尚沉默片刻,緩緩□頭。

天池山上。

白雪紅梅忽上忽下,掠過冰封的湖。

…………………………

瑩白的□,緋紅的袖。

穠麗靡豔的少年好像也成了鬼魅,成了人間黃泉最妖冶的傀。他的眉梢眼角都是□意,你看,你若是天道,我就是白衣的神君,你若是惡鬼,我就來做紅衣的豔鬼。發瘋也好,著魔也無所謂。

“阿洛,你不能讓我一個人待著,”他輕□說,“你答應過的。”

他在虛空跪坐,一圈又一圈,幽熒的光向四周擴散,仿佛分割上下的湖。

惡鬼在湖底仰望他。

他衣袖邊沿逸散的□□星輝印在惡鬼的瞳孔裡,成了跳動搖曳的燭火……迷轂為芯的蠟燭□燃在車廂的一角,玄黑的長衫與石榴的羅裙堆疊在軟塌邊沿,博石串成的珠簾把影子投在或赤/裸,或半掩於暖衾的脊背上。

……不要□受傷了。

……好。

……也不要讓我一個人待著。

……好。

湖底的惡鬼朝湖麵的少年伸出雙□。

——□些破碎的記憶在翻湧,無序交錯,激蕩起層層不甘的欲/火,既然曾經□麼親密無間地相融一體過,又怎麼可以分開了?

“我們說好的。”

仇薄燈□起來,以繾綣,以纏綿,親□撥開惡鬼束縛自己的枷鎖。

“不許騙我。”

他俯下身。

豔魂與惡鬼的指尖在湖麵同時觸碰到一起。下一刻,蒼白冰冷的惡鬼一把拉住他,將他猛地按□自己的懷中,有若實質的黑氣□為細鏈,纏過他的腕骨,纏過他的□肘,如蛇如鎖,向上下蔓延,環繞。

抓住,鎖住。

不分開了。

仇薄燈仰起頭。

束發的緋綾在半空中斷開,鴉羽般的黑發在細小如微塵般的星光中起伏。他抬起雙臂,環住自己失而複得的戀人,徹底敞開了自己的神識,任□屬於另一個人的意誌□入,□強勢,□不留餘隙都欣然應許。

十二年前。

滄溟浩蕩,在白月□下,天道擁住了一身業障的神君。

十二年後。

大荒幽晦,在無日□地,神君擁住了墜落成魔的天道。

淺淺的星光蔓延,覆蓋過漆黑的鎖鏈,將所有凶戾森然的邪氣籠罩其中,好似一層薄薄的紗,同時披在兩人身上。四麵的黑暗隱隱約約沸騰起來,似乎大荒中,其他一些存在察覺到了這一處的異樣。

它們一位接一位地蘇醒,一道接一道的意念迅速在汙穢中展開,想要找出是什麼人闖□幽冥。

惡鬼冰冷有力的雙臂橫過少年的脊背,把他牢牢藏在自己懷裡,緊跟著,狠厲的殺意向四周擴散,就要去切斷窺伺尋覓的視線。

仇薄燈抬頭。

親吻他,製止他。

以億萬計的星星光□在大荒中飛起,如數不清的螢蟲彙聚在一起,形成一條流向人間的蜿蜒長河。

“阿洛,我們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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