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已經來到了八點鐘,沈家村的所有人都安靜的站在祠堂前,然後默契的讓開了一條路,站在了兩側,每個人臉上都是虔誠的期望和敬仰,以及一種參加祭神日平靜中的瘋狂。
站在人群中的沈曦隻覺得周圍不是安靜的,雖然沒有任何的聲音,但是每個人的心跳聲此時仿佛都儘在耳邊,所有人都在期待著神明的到來,都在期待著見到這個神明。
從古時開始,鬼便通神,所以很多時候,祭祀的事情大部分都是看起來如同神神鬼鬼的一般,像是現在一樣,整個村落的祠堂明明站的全都是人,卻是毫無任何的聲響,詭異的要命。
就在眾人沉默之中,站在最前方的村長沈文海高聲唱道。
“沈氏第六十七代不肖子孫沈文海參拜小祖宗!請小祖宗安康~”
他今年已經是六十多歲了,在沈曦的記憶中,村長沈文海一直都是一個精明的商人,他不像是一個當官的,在他當村長這麼多年,將沈家村的經濟不斷的提升,所以沈家村這麼多年可以說家家戶戶年入百萬不是吹噓,而這樣一個精明的商人,此時身著黑袍,虔誠的跪在了地上,甚至整個人都匍匐在了地上。
當沈文海的聲音傳遞出來之後,沈家村所有參加祭神日的百姓們都跪了下來,他們虔誠的跪坐在地上,然後整個人匍匐在地麵上,仿佛在親吻地麵一樣。
沈曦早就被父母交代過,此時乖乖的學著父母的模樣趴在地上,就在此時,忽然傳來了一種詭異的樂聲。
那是一種類似於笛音的聲音,忽高忽低中帶了幾分嗚咽,周圍像是充滿了鬼哭的聲音,在這樣的嗚咽聲中,又是忽然有了歡騰,讓聽著的人便忍不住想起了曾經去世的好友故交,這種被音樂把控的感覺很奇妙,讓沈曦也想起了去世的外公,再一看身側的母親,早就已經淚流滿麵,這個樂曲詭異的可以影響人的心智。
就在這樣詭異的笛聲之中,祠堂的大門傳來了聲響,巨大的紅色大門緩緩打開,然後從裡麵走出了一襲白袍的少年少女,此時這少年少女都身著白色長袍,隻有腰間一點紅綢,他們整齊劃一的站成了兩個隊伍,走在前麵的兩個少女此時正在吹奏著樂曲,白色的骨笛在她們的口中吹響,嗚咽中帶著狂熱和悲傷。
此時此刻,那掛在少年少女身上的白玉鈴鐺這才發出了清脆動人的響聲,結合骨笛的聲音,更是讓人覺得有一種靈魂都被帶走的顫動。
周圍明明沒有風,但是沈曦卻感覺到自己的心都快要被吹走了。
伴隨著骨笛的樂曲和響徹的白玉鈴鐺聲,前排的少年少女們已經走到了路的中央,他們站在兩側,身上傳來了香味,沈曦聞到了木材的香味,是很珍貴的木材,好像是檀木的香味。
所有沈家村的人此時格外的虔誠,他們跪在地上,聽從著骨笛響徹的聲音,然後終於聽到了另外一個聲音。
叮咚叮咚鈴鐺碰撞的聲音急匆匆的響著,伴隨著轎夫的行動,發出了震耳欲聾的聲音,仿佛一下子打在了你的心上一般。
聽著這聲音由遠及近,跪在地上的沈曦沒有忍住抬起頭來,結果就看到了終生難以忘記的一幕。
隻見身著白色長袍的十六個少年,正在抬著一個巨大的白玉冕轎,這白玉冕轎隻是這麼一看,便已經攝人心魂,隻覺得華貴異常,甚至明明距離這麼遠,可是沈曦卻在抬頭那一瞬間,似乎看到了這白玉上雕刻的圖案,不是什麼最平常的祥雲之類的,上麵雕刻的,竟然是人的骷髏,隻是在白玉中,多少有些看不清楚。
而最吸引沈曦的,便是在這樣十六個人抬著的冕轎之中,坐著的童子,這一瞬間,沈曦覺得自己似乎穿越回了家中的壁畫上。
在沈家祠堂的壁畫中,就出現過這麼一幕,在白玉雕刻的冕轎上,身著紅色錦袍的孩童端坐於上,白玉一般的臉龐如同仙童下凡,眉心一點紅痣更是讓人隻需要看一眼,便似乎已經被奪魂攝魄。
沈曦仰著頭,呆呆的看著這冕轎從自己身旁走過去,耳邊全都是風中嗚咽的聲音。
就在所有信徒都走過之後,沈家村的村長沈文海起身,然後其他人也默默的跟上,此時此刻,沈家村沒有過來參加祭神日的人們都房屋緊閉,將家中的所有燈全都打開,這一路上簡直是燈火輝煌,在紅燈籠的映襯下更是看的讓人心驚肉跳。
若是有什麼外鄉人進來,恐怕會覺得這是在搞什麼奇怪的儀式,反正不是什麼好東西。
沈曦也站起身來,彙聚在村民中間,他們這些身穿黑袍的人們默契的跟在這冕轎的後麵,目的地則是供奉了千年的沈家祠堂。
眾人都可以看到,在那些信徒的守護下,小祖宗被抬進了沈家的祠堂,接著所有人都跪在了沈家祠堂外麵。
身著白袍的少年少女們從沈家祠堂中走了出來,詭異的音樂已經不見,沈家村村長沈文海虔誠的將這一次準備給小祖宗的禮物送了上去。
沈曦便看到自己的小老虎也被飄然若仙的少女端著走了,沈家祠堂裡麵安靜的很,就在所有人都跪在這裡等候的時候,忽然聽到了一聲巨大的吼叫。
眾人早就已經習以為常,沒有人回頭去看,隻是跪在那裡目光虔誠的看著沈家的祠堂,而身後,一隻大白虎不知道什麼時候過來了,嘴裡還叼著一條足足有人手腕那麼粗的蛇,也不知道是從哪裡弄來的。
它習以為常的從人群中走過去,那蛇血淋淋的血液留在了地麵上,留下一道痕跡,而人們雖然有人害怕蛇,但是看到大白也就不害怕了,畢竟蛇已經死了。
大白很淡定的叼著蛇進入了沈家的祠堂,而在祠堂裡麵,沈青瀾坐在那裡,正在看這一次被供奉上來的禮物。
沈家村的人都是很虔誠的,這些送過來的禮物無論是貴重與否,沈青瀾都不在意。
當少女將這些精心準備的禮物捧到了沈青瀾麵前的時候,上麵金色的信仰之力正在從禮物裡麵肆意,然後飄到了沈青瀾的身體裡麵。
縱然沈青瀾不需要信仰,也不用靠著信仰過活兒,但是這些東西就像是小零食一樣,吃起來還是很好吃的,每個人的信仰都不同,所求不同,味道也就不同,沈青瀾覺得挺好玩的。
這一次村裡送上了十種禮物,每一個味道都不同,沈青瀾滿意的吃乾淨這些信仰,然後挑選了三種禮物,結果就看到了小白從外麵進來。
一看到小白嘴裡的蛇,沈青瀾眉頭緊皺。
“小白。”
他開口,聲音稚嫩無比,卻是讓小白立刻趴了下來,將口中的蛇吐了出來,若是這會兒有人仔細看,就會發現,這條蛇竟然不是蟒蛇,而是一條長到了人手臂粗的劇毒蛇類——眼鏡蛇。
這是不正常的,眾所周知,眼鏡蛇不可能這麼粗。
“罷了。”
沈青瀾一眼便看到了這條蛇並未死去,反倒是一條紅線牽著到了外麵,讓他多了幾分好奇。
很快,沈家村的人便看到小祖宗的信徒走了出來,然後宣布了這個月被挑中的人。
這次一共有三個供奉上去的禮物被挑中,一個是沈明的檀香棋盤,一個是方月梓的繡帕,還有一個竟然是沈曦的木雕。
在宣布了這個消息之後,這三個人自然是得到了全村百姓們的羨慕,接著主動為他們讓出了位置,從地上起來,然後跟著小祖宗的信徒進入沈家的祠堂。
一想到要見到小祖宗,沈曦簡直是激動的不能行,而另外兩個人雖然高興,但是畢竟不是年少了,所以十分的沉穩。
當三個人的腳跨入了沈氏祠堂的時候,他們身上的銀色鈴鐺無風自動,發出了叮鈴鈴的聲音,好聽的要命。
沈曦低頭看了一眼鈴鐺,心說銀子製作的鈴鐺可以發出聲音麼?
而神明和方月梓兩個人早就已經習慣,甚至感激的看了一眼自己的銀色鈴鐺。
那鈴鐺隻是一瞬間的聲響,三人被少女帶到了冕轎前,坐在高台上的沈青瀾高高在上,就算是沈家這些人早就從曆史的塵埃中知道了小祖宗的名字,也不會有人去稱呼,因為稱呼小祖宗的名字是不可的。
神之名諱,他們凡人又怎麼能夠稱呼?
很快,三人又一次跪在了地上,接著便聽到了在高台上的聲音,那稚嫩的,卻莫名讓人覺得有安全感的聲音。
“你們有何所求?”
對於自己家族的孩子,沈青瀾一向是比較放任的,從去年來到了沈家村,光是沈家村的信仰之力,就已經非常厲害了,所以沈青瀾才不介意待在這個小村莊裡麵悠閒的休息,之前的日子他倒是跑了許久,如今剛好休息一番。
當小祖宗的聲音傳出來,下麵跪著的三人更加虔誠,沈明先開口。
“小祖宗,我什麼都不求,感謝小祖宗給村裡人賜藥,我隻希望小祖宗可以每日心情舒暢,吃好喝好。”
沈明不太會說話,他從小就是跟著父親做木匠的,嘴拙舌笨的,所以上次本來弄到了手之後便以為自己這輩子不能碰刻刀了,可是沒想到小祖宗竟然賜下了神藥,讓他恢複了手,所以沈明真心的感激小祖宗,自然是無所求。
他聲音已經顫巍巍的,卻不是害怕,而是激動,小祖宗沒有說話,隻是跪在那裡的女人卻感覺到了一種實質性的目光落在了她身上。
方月梓咬咬唇,她不是沈家村的人,而是多年之前嫁過來的,曾經是蘇州人,後來因為嫁給了丈夫之後就來到了這邊生活,之前跟蘇州那邊的聯係就是方月梓負責的,而現在,她奉上的繡帕是她花費了半年時間才繡出來的雙麵繡,本來心中也無所求,可是想到女兒……
“小祖宗,我這輩子隻有一個女兒,我想求小祖宗多看顧我女兒一番,求求小祖宗了!”
方月梓說完這話,便朝著地上狠狠的叩頭,可是剛叩頭幾下,就感覺有一股子力量將她抬了起來,讓她再也無法繼續剛剛的行動。
沈青瀾便是隻看方月梓一眼,便看出了這女人的一生,以及這女人的子女運道。
“你女兒乃少見的旺夫命,夫妻宮和則盛,分則衰。你那女婿已經走了黴運,不日之後便會付出代價,且留你女兒在家中即可,緣分自有天定。”
方月梓聽到這話,頓時滿臉的感激,立刻又要磕頭。
“謝謝小祖宗!謝謝小祖宗!!!”
原來是方月梓的女兒上個月的時候忽然回來了,她之前嫁的遠,當時跟現在的老公是同一個學校畢業的,兩人恩恩愛愛結婚,結果這些年老公飛黃騰達了,便在外麵有了其他人,便想方設法的跟方月梓的女兒離婚了,最近總是鬱鬱寡歡的。
擔心女兒的方月梓本來隻是誠心的貢獻自己的禮物,可想到女兒,終歸是不忍,才想要小祖宗多照拂一二。
如今有了小祖宗批命,這麼一句旺夫命就足夠讓方月梓家裡的家門被踏破了。
畢竟就算是沈家村裡麵內部人無法娶她女兒,這大家誰還沒有一個親戚呢?
這麼好的運道,自然是人人都想往家裡弄的。
沈曦本來是不相信那什麼旺夫命的,但是想想沈姐姐好像真的老公很有錢,公司做的很大,沒想到竟然出事了,小祖宗果然厲害,什麼都知道啊!
當察覺到小祖宗的目光落在了沈曦身上,沈曦這才激動的想起了父母的叮囑。
爸媽說了,有小祖宗在他們村裡,沈家不會出事情,沈家的子孫都是小祖宗的後代,自然是不會被小祖宗討厭,所以隻要讓小祖宗開心就行了,無所求。
隻是心中想到的是父母的無所求,可是察覺到了這目光之後,沈曦卻不由自主的抬起頭來,他看向高台上坐著的沈青瀾。
一瞬間,沈曦隻覺得自己看到了那白玉冕轎上麵的骷髏一下子都看向了他,而沈曦心中咯噔咯噔的也害怕,但是他出了名的大膽。
“小祖宗,我也沒有什麼所求的,隻是我出去上大學四年,在外麵工作一年,今年剛回到村子裡,我想知道,小祖宗你來到現世之後,一直都在沈家村麼?這樣會寂寞麼?小祖宗會不會想看看外麵的世界啊?”
他幾乎是聲音顫抖的說出這些話,可是卻是害怕和興奮交織在一起。
是啊,多奇妙啊,如果小祖宗真的是沈明,那他豈不是可以輕而易舉的改變世界?
而一旁聽到沈曦說話的沈明和方月梓則是瞬間眉頭緊皺,然後狠狠的瞪了一眼沈曦,接著跪趴在地上,他們額頭貼著地麵,心中不斷的祈求小祖宗不會被這少年郎的花言巧語所迷惑。
小祖宗如何離開沈家村?如果離開沈家村的話,萬一被人發現了怎麼辦?要是有人傷害小祖宗怎麼辦?
外麵的世界如此危險,怎麼能夠讓小祖宗出去?
想到村長的交代,沈明和方月梓兩人心中都在咒罵沈曦,而此時此刻,沈曦的詢問也一下子讓外麵的所有沈家人都聽到了,一時之間,沈曦的父母也懵了,而村長沈文海似乎早就想到了有這麼一日,便虔誠的趴在地麵上,等待著神明的回複。
沈青瀾看向沈曦,卻發現這個人身上有一條黑色的線,隨著這條線不斷的牽連到沈家所有人,倒是帶了幾分惡趣味的說道。
“好啊,那你明日便過來,跟我講講外麵的世界吧。”
他似乎很平易近人,讓沈曦頓時露出笑容,一想到可以接近傳說中的人物,就激動的不行,卻不知道現在沈曦一出門估計就要被全村人打。
“小白,將這條蛇送往這後生家中,此物與他有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