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紀年看上去確實一副不好受的樣子。
陸西連忙轉向茶幾抽了兩張紙,卻不經意瞄到紀年麵前的酒杯——空了。
陸西知道,紀年玩狼人殺時沒輸過,所以沒碰過自己的杯子,他離開前這杯酒還是滿上的狀態。
現在他再回來,酒杯空了,人也出問題了,發生了什麼,不言而喻。
刹那間,一股前所未有的憤怒直上腦門,陸西一腳踹上茶幾:“我艸!”
誰他媽給紀年下的藥?
他都沒舍得下藥!
陸西正在氣頭上,外套下擺卻被輕扯了扯,又聽身後一道帶著哭腔的男聲說:
“送我去醫院,彆叫救護車……丟死人……”
“…………”
陸西一手叉腰,抹了把臉,知道現在不是追究其他事情的時候,得先把紀年身上的藥解了。
陸西平複一下情緒,坐回紀年身旁,用紙巾擦拭紀年臉上的汗,問:“走得動路嗎?”
紀年點點頭,抬眼看著陸西,濕l漉l漉的眼神裡含著信任和依賴,又因為中了邪性的藥,眼下都是病懨懨的紅潮,無法避免地顯出一張布滿春情的臉。
陸西僅是看了一眼,就匆忙移開視線,心跳得急了點,捏著紙巾的手也不自覺地發緊。
“很不舒服嗎?”陸西一臉煩悶。
有人對紀年下藥這件事,仍叫他感到氣惱。
“嗯……”紀年將腦袋靠在陸西肩上,渾身發軟,像是要被什麼從內裡開始熱化了。
他聲音低低的,說出真實感受,道:“就……很想要……想摸下麵……”
聞言,陸西後背驀然發了陣熱汗,額角沁出薄薄的汗,莫名跟著有了躁意。
紀年覺得陸西的手很涼,便執起那隻手貼在自己滾燙的麵頰上,挫敗道:“哥哥,我會因為這事英年早逝嗎……死亡報告書上就寫,十八歲,卒,欲l火l焚l身而死。”
“…………”
陸西掠了紀年一眼。
這種時候還開玩笑。
不過經紀年這麼一鬨,陸西卻冷靜了下來。
再明顯不過,現在擺在他麵前的有兩條路——
送醫院。
自己上。
陸西視線遊移到一旁,纖細的喉結上下滑動了一下。
過了一會兒,陸西暗暗咬牙,像是考慮清楚了,看向紀年。
他拍拍紀年紅透的臉,道:“走。幫你弄出來。”
“這要怎麼弄嘛……”紀年看向陸西,因為遲遲得不到疏解,變得有些煩躁,語氣裡都不自覺帶上了撒嬌的意思。
陸西看著紀年,一時間竟有口難言,乾淨白皙的麵龐上,漸漸蔓延開來一層薄透的紅。
夜店裡,藍紫色調的微光將一切都渲染出了迷幻的色彩,昏暗中滋生出誘人放縱的因子。
角落裡的兩人互相靠著,
也不知是誰燙著了誰,體溫都有明顯上升的趨勢,熱得人焦躁難安。
對視良久。
陸西低垂下視線,撈起一旁紀年的外套。
接著,在滿屋的音樂聲浪中,紀年獨獨聽清了那道懨淡的聲音:
“信我嗎?”
“信就跟我走。”
紀年無法抗拒,握緊了陸西的手。
***
夜店裡燈光閃爍,人聲鼎沸,勁爆的音樂聲幾乎掀翻屋頂。
二樓的玻璃圍欄後,兩個女生架著雙手站在那兒,以冷眼,譏笑著望向一樓舞池角落的一景。
就見一個紮著發揪的男人,和一個身著白裙子的女生,兩人麵對麵地站在那兒,氣氛呈現出一種劍拔弩張的對峙感。
燈光掃過時,能看清女生一張俏白的臉。
那女孩少了平日裡的溫婉和嫻靜,此時眼裡都是焦急和憤懣,竟顯得有些麵目猙獰起來。
而那個發揪男則淡定很多,不時低頭看一眼手機中的相片,似笑非笑的,像是很享受戲耍女生的過程。
二樓,黃裙子女生突然捂著嘴笑了,道:“原來還真是柳娟,她整得也太成功了吧?一開始學長說的時候,我還不相信呢。”
紅裙子女生冷冷一笑,眼裡透露出傲然和優越感,道:“哼……醜八怪還想成為天鵝?太天真了點吧?也不把自己尾巴藏好了,這麼高調,招蜂引蝶的,不給她點提醒,還真不知道自己是誰了。”
“就是。”黃裙子女生竊喜,道,“今晚就叫她現原形,讓渭城十三校的人都看看,柳思逸……哦不,柳娟,到底是個怎麼樣的人,看她以後還能往哪裡轉學。”
樓上兩個女生正在你一言我一語地討論時,一樓舞池的角落開始出現騷動。
就見柳思逸緊蹙起眉,麵露凶色,上前一步就要搶發揪男手中的手機。
發揪男仗著身高優勢,輕鬆地抬高手避開。
柳思逸吼了句什麼,隻是被音樂聲蓋過了,隻能看見她臉色漲紅了,去拉扯發揪男的衣袖。
“艸!這個婊子,真不要臉!”黃裙子拍了下欄杆,氣憤道,“還敢跟學長搶?”
紅裙子看著那一幕,也不爽地眯了下眼。
她拍了拍黃裙子的手,道:“該我們準備了。”
黃裙子立即意會,濃妝豔抹的臉上顯出狠厲之色,道:“行,我們這就給柳娟準備卸妝水,讓大家看看她的廬山真麵目!”
兩個女
生回到無人的卡座旁,拎過一隻大冰桶,將裡麵的冰塊全倒在了桌上。
接著,她們冷笑著將一瓶瓶的酒打開了,往冰桶裡傾倒。
啤酒,威士忌,起泡酒,葡萄酒……各種顏色的液體衝撞融合在一起,呈現出血汙的顏色。
……
此時,一樓的舞池裡。
柳思逸追著男人的腳步,在身後不停地去夠他高舉的手臂,拉扯他的衣服,聲音尖利地大叫著:“你彆這樣!還給我!
把照片還給我!你……我求你了!”
但她的聲音瞬間就被嘈雜的音樂壓了下去,顯得無足輕重。
說完,柳思逸無法自抑地哽咽了一下,眼眶紅了,可眼神卻愈發堅定地望著男人手中的手機。
“好戲來咯——”發揪男意氣昂揚,目標明確地朝著舞台旁的投影設備走去。
他隻要把手機接上那裡的轉換器,手機上那些照片就會一張一張地投放在巨大的公屏上。
發揪男微笑起來,想想都覺得好玩。
不得不說,柳娟轉學後,他們整個學校都少了很多樂趣呢。
他已經很久沒體驗過這種淩駕於他人之上,將他人的自尊踐踏於腳下的快感了。
然而就在這時,他覺得手臂上攀附上了重物,接著,銳利的疼痛襲來。
“啊啊啊!!!”
男人疼得大叫一聲,下意識鬆了手,手機“啪”的一聲落在光潔的地麵上,向舞池中央滑去。
“瘋子!我艸你媽!滾!”男人甩著手臂破口大罵。
手機掉落的瞬間,柳思逸鬆了口,牙齒上都沾著血,接著,就見她眼睛腥紅地朝那個手機追去。
柳思逸一轉身,似乎是撞到了人,也撞到掉了那人手中的東西,但她滿不在乎,眼裡隻有那隻被舞池裡的人踢來踢去的手機……
……
陸西攙著紀年下樓時,遇到一些認識他們的人。
大家調笑著說:“喲,紀校草這就醉了?你們回去了?不玩了?”
陸西沒心思理會,隻能聽到紀年落在耳畔的越來越粗重的呼吸聲。
紀年一手搭著陸西的肩,幾乎整個身體的重量都壓在了陸西身上。
陸西略顯艱難地騰出一隻手,拿出手機,打開大眾點評搜索附近的酒店。
陸西知道樓上有房間,但在夜店這種地方,不知道房間乾不乾淨,於是,他準備帶紀年去附近帶星級的酒店。
帶著紀年走到一樓,陸西忙著看手機,不想拐彎時被一人狠狠撞了一下,手機直接脫手飛了出去,落入人頭攢動的舞池裡。
陸西一陣不爽,抬頭,正要看是哪個不長眼的,就見一道白色的纖細身影鑽入人群裡,慌慌張張。
不一會兒,透過人與人之間的縫隙,陸西又見那道人影狼狽地撲倒在地,掙紮了兩下沒起來後,竟然就那麼跪著向前爬去了,情狀十分瘋狂。
看到這一幕,陸西皺起眉。
他想了想,
對紀年道:“先在這兒坐,我撿下手機。”
等紀年在樓梯旁的長椅上坐穩了,陸西轉身朝舞池走去。
***
柳思逸擠入了狂歡中的舞池裡,很快就腳步踉蹌地被人撞倒了,爬不起來。
手機一直被雜亂的腳步踢來踢去,越來越遠。
柳思逸便在地上跪著爬,到處都是腿,不停有鞋子踩在她纖細的手上,踢在她的身上,但她滿不在乎,不停地爬,不停地爬,渾身發起抖</p來,心臟難過得像要炸開,眼淚也不停地往下掉。
現在她隻有一個想法,把照片全刪了!
再也沒有什麼能揭開她的過去。
她還是柳思逸。
那個享受著大家追捧的柳思逸。
因為有人在舞池裡爬行,跳舞中的男生和女生多多少少能感覺到,人群裡不停傳出驚呼聲:
“誰啊?”
“靠!踩到什麼了……”
“同學……妹子,你沒事吧?”
如果從二樓看去,可以看到裝了一百來人的舞池裡產生了小片的騷動,漸漸的,人群分開了一條道,又過了沒一會兒,舞池中間空出了一個圈。
就見一個穿白裙子的女生發絲散亂,狼狽不堪,正爬跪向前,雙手一邊在地板上摸索。
少男少女們終於都停了下來,圍成圈,交頭接耳對著空地上那個女生指指點點。
“你們看,她好奇怪啊……像狗一樣。”
“喝醉了吧?好可怕。”
“哪個學校的?能不能來個人把她帶走啊?”
因為這一變故,就連台上的dj都暫停了音樂。
酒吧裡一時間隻剩下嗡嗡的人聲。
一束燈光掃過,柳思逸看到了前方的手機,她如獲至寶地撲過去,撿了起來,整個人癱坐在地上。
手機屏幕上恰好有一張證件照,是一個其貌不揚的肥胖女孩。
柳思逸淚眼模糊,因為慌張,顫抖著手在屏幕上按刪除鍵。
正在這時,二樓的方向傳來女生們的呼喊聲:
“柳娟——看這裡——”
柳思逸幾乎是下意識地抬頭看向上方,就見兩個女生合抱著一個鐵桶靠放在二樓的欄杆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