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邵周宇一時沒明白,順勢看向紀年。
紀年道:“肖瑞洋出事後,跟他接觸過的人都要受到調查,你們應該有孟海薇的詳細資料吧?”
“哦,這個倒是有。”邵周宇想了想,又問,“怎麼?”
“方便透露嗎?”紀年直接道。
陸西同樣看著邵周宇。
“這算**好吧?”邵周宇笑了笑,轉向前方,語調變得輕鬆,閒聊道,“不過我能向你們透露一下,你們校醫有多厲害,可千萬彆被她傻白甜的外表欺騙了。”
陸西沒什麼興趣。
紀年繼續低頭玩手機,敷衍道:“多厲害?”
“普林斯頓大學心理學畢業,之後又讀了同專業的碩士,人才啊,是不是?”邵周宇說起孟海薇,特彆來精神,道,“就她這樣來給你們當校醫,不是我說哈,絕對是屈才。”
聞言,正在玩手機的陸西和紀年同時停下手。
陸西以前也聽孟海薇打趣時說過類似的話,當時沒放心上,但現在知道孟海薇的學曆後,才真正意識到什麼叫屈才。
雖說職業選擇是每個人的自由,但學曆和工作懸殊巨大時,難免會引發他人的好奇。
顯然,紀年也有這樣的疑惑。
紀年不加掩飾地問,“為什麼是我們學校?”
“想考博唄。”邵周宇道,“找份清閒的差事,一邊工作一邊複習。”
紀年單手撐著麵頰,道:“她準備考國內的學校?”
“這個倒沒問。”邵周宇道。
紀年:“家人在國內?”
“海薇是單親家庭,從小跟媽媽在國外,她媽媽現在人還在美國呢。”邵周宇不知不覺就說多了,道,“可能又想回來定居了吧。”
紀年隻低聲說:“沒道理……”
“什麼沒道理?”邵周宇以為自己沒聽清。
這時,陸西開口,道:“孟海薇什麼時候回國的?”
“沒大沒小,還直呼你們老師大名了?”邵周宇回頭瞄了眼,道,“去年十月回來的。”
陸西目光放空地看著前方的空氣,不禁捋起了全過程。
孟海薇定居國外,名校畢業,卻十月回國,找了份於她的實力而言明顯低薪的工作,在學校附近租了公寓,剛好成為他的鄰居。
通過孟海薇之手,他收到第一封匿名信,然後林悅芝出事,導致肖瑞洋受刺激,之後肖瑞洋找孟海薇治療,症狀時好時壞,最後送去精神病院,由孟海薇看護,直到在考試時自殺。
冬令營由孟海薇帶隊,曲峰夢中撞鬼,醒來手上出現機器貓,按說曲峰會有生命危險,可無事發生……
然後是今天,曲家的司機沒接到人,跟曲峰在人群裡一起消失的,還有……
孟海薇。
陸西這時才突然發現,自從他穿入書中以來,跟他所經曆過的事高度重合的人,除了紀年,就是孟海薇。
一陣手機鈴突然在車廂內響起,將凝神靜思的陸西嚇了一跳。
前座,邵周宇接起電話:“喂?”
紀年注意到陸西臉色不對,問:“還好嗎?”
陸西呆滯地點了下頭,接著垂下視線。
電話裡不知說了什麼,邵周宇應道:“好,好,你們先彆急,我現在就叫局裡查一下。”
邵周宇掛了電話,一邊發短信,一邊“嘖”了一聲,嘀嘀咕咕:“門口監控拍到曲峰上了輛車,上車前還跟司機交談了幾句,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回家了,這孩子……也不告訴彆人一聲,自說自話的……監控隻拍到一個車牌號碼,查查車主信息,好讓他們家人放心。”
陸西突然沒頭沒尾地問了句:“以前那個教導員為什麼辭職?”
紀年看了陸西一眼,有些奇怪於他的狀態,但還是道:“她離職後,沒人談論過。”
“她存在感很低吧?”陸西又道。
“嗯。”紀年看向窗外的黑夜,道,“比起現在這個教導員,存在感確實很低,因為脾氣太好了,大家基本不把她當回事,也不會聽她話……隻記得她很溫柔,很少在教學區出現,可能會跟紀律差點的學生接觸多點……說實話,我沒關注過。”
“也對,連她姓什麼都沒人會關心……”陸西深吸氣,漸漸彎下腰,雙手撐著額,看上去像是頭很疼。
“陸西?”見狀,紀年俯身靠近,有些緊張地問,“怎麼了?”
好半天,陸西慢慢偏過臉,看向紀年。
紀年卻愣住,這是他從未在陸西臉上見過的表情。
陸西的眼眶徹底紅了,淚水盈聚,連嘴唇都在輕輕哆嗦,說不清他到底是恐懼還是悲傷,但內心絕對在經曆巨大的震顫。
“陸西……”紀年有些不知所措。
“我想起來了……”陸西聲音暗啞,自顧自地道,“我見過她……”
陸西忽然想起來了好多事,那些掩藏在記憶深處的細枝末節,也在這一刻奇跡般地,如返潮一般湧了上來。
陸西見過那個離職的教導員。
就在去年十月,剛穿來不久。
那個女人瘦得不成人形,憔悴得令人悚然,陸西撞翻了女人的箱子,有毛絨玩具滾落出來。
但當時天色太暗,他忽略了玩具中有一隻藍色的叮當貓。
女人問:“……外套……是你的嗎?
陸西緊接著回憶起那件紅色棒球服,他借給過林悅芝,林悅芝在他穿來的當天還給了他,卻少了拉鏈頭。
後不久,一次他跟林悅芝交談,無心提起“不是不報,時候未到”,林悅芝卻反應過激:“你到底知道些什麼!”
精神病院裡,肖瑞洋說過,因果有緣,還告訴他,林悅芝的死跟他無關。
陸西的記憶又跳回宿舍那晚。
肖瑞洋鬼上身,陸西在廁所裡問:“為什麼筆仙隻纏著肖瑞洋?”
肖瑞洋以林悅芝的口吻回答:“因為我們都有罪。”
罪,是什麼?
孟海薇說:“即便我們出生便帶著原罪,神依舊愛世人……作為神在地上的使者……幫助更多的人洗脫身上的罪……”
孟海薇向他轉述肖瑞洋無意中說漏嘴的話:“如果那天不是他約林悅芝出去,林悅芝就不會死。”
陸西現在才明白,那天,並不是他們深夜去廢教學樓玩筆仙的那天,而是更久之前的一天。
所以到底是哪天?
陸西繼續搜刮記憶深處。
在教學樓,他聽到曲峰警告那個秘書道:“……無論什麼辦法,都不能讓我爹知道,這個月初我才讓他……擺平一樁事……”
月初就是十月初。
那樁事發生在十月之前。
就在長假前一天,本市經曆過一場台風過境,破壞了絕大多數的道路監控。
“不過你這外套是不是林悅芝穿過的那件?……從彆後看,你們兩個挺像的。”
最後,曲峰的聲音在腦海中回響。
……
車裡,陸西的背越壓越低,頭疼得快要脹開。
紀年在一旁緊張地叫著陸西的名字,但陸西已經無心理會。
“我知道了……”拚湊出一副完整的圖景後,陸西連喘息都覺得困難。
因果有緣。
每個人心中都有秘密,有的人甚至不惜為那個秘密付出生命。
陸西明白了。
他道:“去學校後麵的廢鐵軌。”
邵周宇不解,回頭看向陸西。
陸西紅著眼,坐起身:“在6:45,火車開過前。”
幾乎是陸西話音剛落,邵周宇的手機“嘀嘀”兩聲響了。
邵周宇一看,是同事發來的查詢結果。
他下意識地念出聲:“是一輛租車平台上的車,客戶是……孟……”
邵周宇倏地住了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