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玩家們爭吵的時候, 有個人悄悄湊到了百裡辛身邊。
“你是百裡辛吧？”
在嘈雜的背景音下，那個人的聲音隻有百裡辛能夠聽得見。
百裡辛看向那個男人，二十五六歲左右, 臉長得很精明，頭發一絲不苟梳到腦後，穿了一套休閒服。抬手間暴露了他腕上的華貴手表，一看就價值不菲。
“哦, 自我介紹一下, 我叫霍雲軍, 以前在現實世界裡是個商人。”
百裡辛扯了個疏離又不失禮貌的微笑：“你好。”
“我今晚也沒加入小組，而是選擇了自己探索，然後找到了一點小小的發現。我剛才看到你也出去調查了，你有沒有興趣跟我合作？”
百裡辛沉默兩秒，並沒有馬上回答。
手表男又繼續說，“哦，忘了說了。我來到這個世界有一段時間, 已經闖過了5個副本, 現在住在第8層的位置, 所以你可以相信我的能力。”
百裡辛開口：“為什麼是我？”
手表男：“我看過你上一局的直播，你太棒了，跟你合作我們一定可以成功離開這裡的！”
手表男環顧四周，壓低嗓音, “我剛才在走廊裡轉了一圈, 這個城堡挺大的，我彎彎繞繞走了很久, 然後在一處的儘頭看到一個很可疑的房間。不過時間有限, 我正準備進去調查就聽到了玩家死亡的消息, 就匆匆趕回來了。”
“以我多年的通副本經驗，那個房間一定不是什麼擺設，裡麵肯定有什麼線索。但我自己能力有限，未必能在裡麵找到什麼線索，所以想找個人一起合作。”
周圍的吵鬨聲越發濃重，百裡辛看向溫自清，發現溫自清也在看向自己。
發現自己的目光，溫自清甚至還衝他笑了笑。
百裡辛收回視線：“你可以找溫自清，他很有領導能力，而且熟悉這個遊戲，比我更合適成為你的隊友。”
“得了吧，就他？”霍雲軍一下子眉頭緊鎖，“以我多年的從商看人經驗，他水深得很，絕對不像表麵上那麼無私大度。”
百裡辛：“好，我考慮一下，明天給你答複。”
霍雲軍悄悄離開後，百裡辛的目光跟隨著他的身影，發現他很巧妙地將自己藏在了一個十分不起眼的小角落裡。
可能是離開了試煉副本的原因，這個副本已經沒有了玩家保護機製，玩家之間可以互相攻擊。眼看著爭吵愈演愈烈，被恐慌籠罩的玩家已經有動手的傾向。
百裡辛在心裡叫了一聲係統：【係統。】
係統：【玩家您好，輔助係統竭誠為您服務。】
百裡辛：【這裡有上廁所或者洗漱的地方嗎？】
係統：【有的，您往裡麵看，那裡有個小門。這是一個大套間，打開小門後裡麵有衛生間和洗澡的地方。】
百裡辛在大廳裡看了一圈，找到了係統說的小門。
他緩緩起身。
帝迦：“你乾嘛去？”
百裡辛：“洗澡，睡覺。”
百裡辛避開爭吵的人群，貼著邊推開側門走了進去。
一進去就是長長的狹窄走廊，僅能容納一人通過。走廊一側的牆壁是他們睡覺的大廳，另一側則是開了兩個小門。
牆側有開關，百裡辛按開燈，一一打開這兩個房間，第一間是衛生間，外麵連著洗手台，台子麵前嵌著一個巨大的鏡子，第二間則是浴室。
浴室被一個個的小隔層隔開，每個隔層裡麵都有乾淨的毛巾。
不知道是誰放進來的，但管他呢。擺這裡不就是給他們用的？
百裡辛習慣了每天洗澡，在試煉位麵有水流帝迦每天偷偷幫自己清潔身體他倒沒覺得有什麼不適。
但這個副本可沒有水流帝迦了。
想到這裡，百裡辛關隔間的門微滯。
藏在口袋裡的蝙蝠兩隻爪子扒拉著口袋上方鑽了出來，露出了一個小小的腦袋。
百裡辛：“真祖，你聽說過河神村嗎？”
小腦袋抬起頭，紅紅的眼睛裡是大大的疑惑，“沒聽過，我該聽說嗎？”
百裡辛：“沒事了。”
看來副本的記憶是不互通的，那這個帝迦也是靈魂碎片？
他關上隔間的門，一顆一顆解開扣子。
就在解開最後一顆時，他手突然停下，目光略帶威脅地看向口袋裡的帝迦。
百裡辛：“我要洗澡，你是不是該回避一下？”
帝迦：“……好。”
帝迦扇了扇翅膀，頭也不回地從隔間上方的縫隙飛走了。
花灑打開，冰冷的水流頃刻間滾落百裡辛全身，讓他的身體不由戰栗一下。
在百裡辛看不到的地方，帝迦又悄悄折返，他雙腳倒吊著掛在屋頂的懸梁上，一眨不眨盯著下方的百裡辛。
沒有衣服的阻隔後甘美的鮮血味道更加濃烈，香味裹著周圍水汽向上而去，將帝迦整個人籠罩在其中。
帝迦磨著後槽牙，血紅色的眼睛裡儘是貪婪。
好想吃了他。
如果不是有契約束縛著，他現在就可以飛撲下去，將尖銳的獠牙直接插在對方的血管裡，然後大快朵頤！
穿上衣服看起來十分纖細的青年，脫掉衣服沒想到這麼有料。
青年看起來不盈一握的腰，實際上有著深深的馬甲線和淺淺的小腹肌。
大腿挺翹，小腿筆直修長。
本就昳麗的五官在冷水的衝擊下更顯濃馥，原本柔軟的黑色短發現在濕漉漉垂在耳畔，帶著幾分說不清道不明的誘惑，這樣的容貌和身材就算放在素來以美貌著稱的血族裡也無人能及。
帝迦怔怔望著下方的青年，胸口忽然湧出了其他莫名的悸動和欲望。
那欲望混合著渴望鮮血的食欲，互相糾纏又針鋒相對。
無數道聲音湧入自己的腦海裡。
得到他！
我想要得到他！
下方的青年微微仰頭，漂亮的眼尾在空中甩出一條弧線。
帝迦這才發現青年原本燦爛火熱的眼神變得朦朧氤氳，好像五月裡垂在河畔的月桂花，搖曳著花枝朝他伸手。又像藏匿於深海裡的海妖塞壬，魅惑著讓他深陷其中。
又純又欲。
就在帝迦打算繼續偷窺百裡辛時，頭頂的燈“刺啦刺啦”跳了幾下，突兀地滅了好幾個。
黑暗突然襲來，隻有走廊上那盞昏黃的壁燈還堅強地散發著微弱的光芒。
隻是這個光芒隻能勉強讓百裡辛看清眼前的景象。
頭頂的花灑依舊在源源不斷地向下流著水，冰冷的水落在地上，一下一下重重敲打著這間逼仄陰暗的浴室。
百裡辛警惕地向後退了一步，離開花灑的範圍後迅速拿毛巾裹住了身體。在昏暗的燈光下，花灑中的水漸漸被血色染透。
濃稠的血水中充滿了腥臭的味道，它就那麼肆無忌憚地落在地麵上，鋪滿了整個浴室。
百裡辛試著關上了花灑，可血水的流動還沒有結束。
血水所到之處，濃密的頭發從縫隙中爭先恐後湧出來，不過片刻就鋪滿了整個浴室。
百裡辛試著推門，房門緊鎖，根本打不開。
那些瘋長的頭發似乎是有生命，剛一出現便開始朝著百裡辛的方向蔓延。
眼看著頭發就要纏到百裡辛的腿上時，隻見百裡辛眼疾手快地用力一抓，有什麼東西忽然哀嚎了一聲。頭發飛快地縮回了地下，血水消失，頭頂的燈也恢複了原狀。
冰冷的水流依舊向下落著，好像剛才發生的一切都隻是一場幻影。
百裡辛垂眸看向自己手邊，手心之中，赫然是幾根斷掉的黑色長發。
他冷靜地穿上衣服，帝迦這才落到他的肩頭。
帝迦：“小心點，你被詛咒了。”
百裡辛：“詛咒？什麼時候詛咒上的？”
帝迦：“我如果沒有猜錯，應該是你在玫瑰夫人房間裡見到繃帶人的時候。”
百裡辛反應了兩秒，忽然回過味來：“你是說看到繃帶人就會被詛咒？”
帝迦：“確切地說，應該是和它對視。”
“我剛才跟你說過血族的支配凝視能力吧？這個詛咒跟那個差不多，是三代血族研究出來的禁術。”
“在一個人生前不斷地折磨他，讓他在極度痛苦的情況下死亡，這時他的靈魂會帶上怨念。接著詛咒者將自己的支配能力轉移到這個死人眼球中，再通過死人的眼球進行投射，就可以使看到這個眼球的人受到詛咒。”
帝迦：“這個詛咒應該是針對玫瑰夫人的，從釘死的木板來看，玫瑰夫人或者說默先生是知道這個詛咒的存在的，隻是沒想到剛好被你撞見了。”
百裡辛擦乾頭發，係上最後一顆襯衣扣子走了出來，“怎麼解除詛咒？”
帝迦：“要麼找到施咒者將他殺死，要麼被詛咒者死。詛咒一旦發動，不死不滅。”
百裡辛微微垂眸，濃黑的長睫蓋住了他陷入沉思的眼神。
這個副本比他想象得更詭異危險，如果不是帝迦告訴他，他根本不知道詛咒的事情，也不會知道什麼所謂的“支配凝視”。
係統把他們扔進了[血族]這個副本，卻沒有告訴他們任何關於血族的習性和能力，隻是讓他們自己探索。
但玩家的戰鬥力和這些血族的戰鬥力從一開始就不是一個量級的，作為人類的玩家從進入這個世界就成了血族滿足果腹之欲的道具。
試煉副本的時候他們還可以通過和NPC對話來獲取線索，可在這個副本，一旦和NPC交談，等待他們的就是一張血盆大口。
百裡辛愣了一下。
所以不是不能交流，隻是每次交流都要付出代價？
而夏池抽到的血族身份卡讓他消除了這樣的代價，這才是那個卡真正的功效。但任何一張外掛都是要付出代價的，夏池的代價就是忍受饑餓。
等下，夏池？
百裡辛猛地頓住腳步。
他記得看到那雙眼睛的不僅僅隻有自己，還有夏池來著……
似乎是為了驗證百裡辛的靈光一閃，他剛想到夏池，私聊框就開始瘋了一樣狂跳。
百裡辛打開私聊框，夏池的十幾條消息立刻彈了出來。
夏池：【哥！！！】
夏池：【QvQ，救命啊，我撞見鬼了！】
夏池：【有鬼，這個狗屁血族本怎麼會有鬼！紅衣學姐，我剛才看到了紅衣學姐！】
百裡辛：【現在呢？】
夏池：【我嚇得叫了一聲，引來了其他的血族侍衛，紅衣學姐就消失了。】
百裡辛：【紅衣學姐是誰？】
夏池：【是我以前看的一部校園鬼片裡的人物，我初中看的第一部驚悚電影，當時看的時候沒把我嚇死，從此她就是我的心理陰影。】
百裡辛頓了頓：【你是說你心裡最怕這個紅衣學姐。】
夏池：【嗚嗚，是的。】
所以說詛咒是以被詛咒者最害怕的形勢出現的？
可自己並不害怕那些血水和頭發，為什麼又會出現那些東西？
難道是因為自己沒有恐懼的東西，所以詛咒就選擇了嘗試大家都害怕的東西？
百裡辛將詛咒的事情說了一下，隨後道：【你以後彆落單，跟那些血族侍衛在一起，儘量從他們嘴裡多打聽點事情，先彆單獨行動了，等抓到詛咒者再說。】
夏池：【嗚嗚，好，都聽你的，哥。】
——
直播間。
【笑死了，非酋黨的勝利。夏池的A遇到百裡辛的F-也不好使。這麼惡心的詛咒，就被幸運度兩個極端的男人包攬了。】
【可以，非酋百裡給所有的非洲玩家賺回了麵子。】
【你們竟然還笑得出來，詛咒不是很嚇人嗎？】
【額，是挺嚇人的，不過一想到是百裡辛碰到，不知道為什麼，突然就不覺得害怕了……】
【那個樓上的，我也是……】
【你們哭你們鬨，我卻隻恨直播間屏蔽。可惡，官方爸爸又把百裡大神的洗澡畫麵屏蔽了。】
【雖然，但是。剛才百裡寶寶洗澡的時候，真祖是不是一直掛著在看？】
【啊啊啊，讓我變成真祖的眼睛吧！】
——
百裡辛回到睡覺的大廳時，房間裡的爭吵還在繼續。
一直沒有說話的溫自清拍了拍手，一貫溫柔的聲音在房間中響起，“大家都消氣，少一個人就少一個戰鬥力，現在不是內鬥的時候。今天才第一天，大家吵完壓力應該也得到了紓解，早點休息吧。”
有玩家驚訝道：“你是故意讓我們吵架的？”
溫自清：“是啊，雖然之前看了直播，但好像不僅沒幫到大家，反而讓所有人的精神緊繃。我看得出你們壓力很大，後麵還有4天的時間，不儘快發泄出來保持體力，後麵會很難熬過去。”
“大家彆慌，就算我們真的無法通關，哪怕過好最後這幾天也行。大家有緣才聚在這裡，說不定人生的最後一刻就是我們在互相陪伴，交一個朋友總比交一個敵人要強。”
“誰都不是主動進入這個該死的遊戲的，怕死是人的本能。就是越這樣，大家才越要保持一個好的心態，你們說對不對？”
“對對對，說得沒錯！”
“原來如此！還彆說，我罵完之後心裡舒坦多了。”
“我也是，突然感覺好累，隻想睡覺。”
“我也是啊，壓力突然放鬆之後又累又困又餓。”
“謝謝你啊，溫自清，早點休息吧，晚安。”
爭吵聲就這麼輕易地被溫自清的三言兩語化解，百裡辛環顧四周，剛才還緊繃著臉的玩家們現在紛紛舒展開，有的甚至有喜悅爬上眉梢。
他們笑眯眯地和身邊的人打了個招呼，洗漱的洗漱，睡覺的睡覺。
似乎就是那麼一瞬間，一切都不一樣了。
半個小時後，房間裡的燈緩緩關閉，百裡辛和衣而眠，沉沉睡去。
寂靜的黑暗中，輕微的聲響從百裡辛的床下傳來。
那是一個骷髏從地麵裡憑空鑽出。它剛爬到一半，隻露出了頭顱和手臂上半身在地上，腰以下的部分還沒入在地下。
那骷髏身上纏著些血淋淋的繃帶，正打算從床底爬出來襲擊百裡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