鮮血噴湧而出,躁動的人群瞬間安靜。
就連那隻恐怖的黑色綿羊也停住不動了。
氣氛，變得詭異地寂靜。
隻除了艾斯利夫人的尖叫聲。
艾斯裡夫人跪在地上，一隻手捂著蒼白的臉,一隻手捂住肚子，痛苦地尖叫著。
鮮血從艾斯利先生胸口的位置流淌下來，在一片寂靜聲中，他抬頭看向黑色綿羊,“我，艾斯利,甘願成為祭品。”
頭頂的巨大黑色綿羊全身黑漆漆的，人們甚至不知道它的眼睛在哪裡。
可眾人就是感覺到了黑色綿羊身上那股濃濃的憤怒。
眾人瑟瑟發抖地跪在地上,一句話也不敢說。
又過了幾分鐘，黑色綿羊的黑色身軀晃動了幾下，複雜厚重的聲音開口道：“桀桀，可以。夫人,你的丈夫心甘情願成為了你的祭品，恭喜你,你的願望實現了。”
艾斯利夫人茫然懷裡抱著艾斯利先生，茫然地抬頭看向這頭可怕的怪物。
“感謝他吧,他是為你而死，為你的理想而死。”
“祭品甘願赴死這件事情，出現的概率真的很少。”
“但我向來善良，我也不願意看到你們天人永隔，所以我可以給你一個機會。”
“隻要你放棄你肚子裡孩子的生命,我就可以讓你懷裡的艾斯利先生複活。我允許你們兩個共同生活在伊甸園中,成為我們這裡的居民。從今往後你們可以無憂無慮地生活在這裡,災難和痛苦將會遠離你們,希望和幸福將會與你們共存。”
艾斯利夫人表情越發呆滯。
黑色綿羊見狀語氣放鬆了一下：“你的丈夫為你而死，而你隻需要付出不屬於你的生命，這對你而言應該不是一個艱難的選擇吧？”
艾斯利先生還沒有徹底死亡，匕首插在他的胸口，他可以感受到生命從自己的身體中快速流逝，也可以聽清楚黑色綿羊的聲音。
他表情茫然地抬起頭看向艾斯利夫人，不知道黑色綿羊的用意是什麼。
艾斯利夫人卻猶豫了。
她看了看艾斯利先生，又糾結地撫摸著自己的肚子。
肚子已經足足有九個月大，看樣子馬上就可以生產了。
她抬頭看向頭頂的綿羊，問道：“我當時許願的是讓我們的孩子回到我們身邊，這個孩子……是我們之前死掉的那個孩子嗎？”
“沒錯，”黑色綿羊身上的黑色霧氣微微扯動，露出了血紅色的牙花，“他本來就死了，所以再次死去對你們來說沒什麼損失。你不是說選擇的時候你以為都是在做夢嗎？你的願望和你的丈夫之間，我給你一個重新選擇的機會。是要願望，還是要你的丈夫？”
艾斯利先生忽然激動地抬頭看向艾斯利夫人，可艾斯利夫人卻躲閃一般避開了他的目光。
她撫摸著自己的肚子，表情猶豫不決。
艾斯利先生：“……”
跪在地上的侍從信徒又躁動了起來。
“看吧，她在猶豫。”
“那個男人真是個笨蛋，犧牲了自己，換來的卻是愛人的背叛。”
“嘖嘖嘖，不值得啊不值得啊。”
“可憐的男人。”
“所以說千萬彆無私奉獻，不值得啊不值得。”
嘰嘰喳喳的，哪裡還有半天天堂的樣子。
黑色綿羊笑出了聲。
就在它準備開口說什麼時，艾斯利夫人忽然開口：“請給我一把世界上最鋒利的匕首。”
黑色綿羊的笑聲戛然而止，隨之而來的是地麵躁動的顫抖，以及下麵侍從們的噤若寒蟬。
不管黑色綿羊如何生氣，它最終還是將一把匕首扔在了艾斯利夫人麵前。
艾斯利先生被艾斯利夫人小心翼翼放在一邊，眼睜睜看著艾斯利夫人將匕首拿到了自己的手裡。
他張開嘴，想要說什麼，可忽然發現自己發不出一點聲音。
“嬰兒在四個月大的時候就成型了，在五六個月的時候就能夠感知疼痛了。”
艾斯利將匕首攥在自己手裡，開口說了一句沒頭沒尾的話。
“對不起，親愛的。”
她愧疚地看了艾斯利先生一眼，“我不能殺了這個孩子，他已經有九個多月了，早就是一個擁有所有感知的獨立生命了。”
艾斯利先生微微喘著呼吸，表情呆滯。
聽到艾斯利夫人的回答，上麵的黑色綿羊一改剛才的躁動，再次笑出了聲。
“父神創造了亞當，又抽出了亞當的一根肋骨變成了夏娃。”
“夏娃說自己深愛著亞當，卻誘騙亞當同時吃下了智慧之果。”
“從此之後亞當和夏娃被趕出伊甸園，這就是人類的起源。”
“人類就是這樣，從根源上是自私自利，充滿了謊言。”
“這一切的災難全是因為亞當和夏娃的錯，還有那隻誘騙夏娃的該死臭蛇。”
“可父神卻怪罪了這片美麗的伊甸園，將伊甸園徹底封存起來。”
它喋喋不休地說著，“伊甸園是世界上最美好的存在，它不應該被封存起來，而是應該讓更多的純粹靈魂居住在裡麵，感受它的美好。”
“同時，伊甸園也排斥那些自以為是的自私之人，他們以愛之名偽裝自己，可他們實際上自私又肮臟。”
“我最討厭的就是那些動不動就把情情愛愛掛在嘴上的醜陋人類，他們虛偽又惡心。”
“就像艾斯利先生一樣，但我很欣賞你，艾斯利夫人，看來你已經做出了自己正確的選擇。”
百裡辛靠在樹乾上，認真傾聽著黑色綿羊的話。
天使忽然開口：“我們得離開這個世界，在這裡待久了你將會被這裡的花草樹木同化，永遠留在這裡。”
“那麼問題來了，”百裡辛抬頭看向天使，“怎麼離開呢？”
這個問題已經困擾他一天了，他進來隻是為了找老婆和找線索的，不是來送死的。
天使：“要進行兩個空間的跨度，勢必會有一個通道存在。”
“但因為是連接兩個不同的時空，這個通道就算再如何偽裝，都會露出破綻和不穩定的。”
“而有些人為了能讓通道看起來更自然一些，通常會用帶有迷惑性的不穩定水波紋作為通道。比如說水池這種。”
百裡辛沉默不語，認真聽著天使的科普，說到水波紋的時候，他腦海中不由自主地浮現出了童話世界那個副本連同夢境和現實的水潭。
好像，說得挺有道理的。
所以這個通道，在大部分環境下都是適用的嗎？
“從昨天開始我就開始在伊甸園裡尋找通道，水池，浴池等等，到現在隻找了伊甸園的一半，目前還沒找到線索。”
百裡辛問了一句似乎沒什麼用處的話：“你和惡魔的記憶是共享的？”
天使微微停頓：“不，我和他記憶不共享。”
百裡辛：“所以你們倆……一直是在各找各的？”
“就不寫個紙條什麼的通知一下對方，你找東邊，他找西邊？”
“找過的地方再找一邊，你們倆裱花呢？確定大丈夫？”
他頓了頓，默默吐槽：“哦，抱歉，不是丈夫，現在是媳婦。”
天使：“……”
彆問，問就是在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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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播間。
【辛神吐槽，最為致命。】
【《裱花》】
【《大丈夫？不，是媳婦》】
【一段時間不見，辛神懟老攻的戰鬥力越來越強了。】
【漸漸在“媳婦”中迷失自我。】
【這已經不是翻車的問題了，這是給自己挖了一個墳，然後還自己默默把土給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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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裡辛：“不過你們現在可以放心了，現在有我在，我可以幫你們一塊找通道。”
“也不是我自吹自擂，我這人還挺聰明的，找線索什麼的實力剛剛的。”
“那個通道有什麼特點？隻有是水波紋這一個線索嗎？”
天使忽然覺得喉嚨有點乾，他舔了舔嘴唇小聲道：“也不是，其實隻要找到了挺好辨彆的。”
“因為是連接兩個世界的通道，水波紋會有些不合常理。比如說顏色過深或者距離過遠……”
遠處忽然傳來一片驚呼，將兩人的注意力吸引了過去。
百裡辛朝著聲音發出的地方看去，當看清發生了什麼的時候表情頓時有些僵硬。
隻見艾斯利夫人將匕首插入了自己肚子中，她的手上沾滿了血，在眾人茫然震驚的目光中，她一咬牙劃開了自己的肚子，就這麼硬生生忍著劇痛將肚子裡的孩子取了出來。
圓滾滾的嬰兒被滿頭冷汗的艾斯利夫人抱在了懷裡，隨著第一口空氣的吸入，一聲嘹亮的啼哭聲出現在了這個空間中。
艾斯利夫人忍著劇痛，用鋒利的匕首切斷了嬰兒的臍帶，用割開自己尚且乾淨的裙子一角，將啼哭中的嬰兒認認真真包裹了起來。
等她將著一切都做完的時候她早已經累得氣喘籲籲，雙眼也開始混濁渙散。
艾斯利先生瞪大眼睛，震驚地看著眼前的這一幕，就見艾斯利夫人抱著孩子匍匐地爬到他的麵前，溫柔地將孩子舉到了他的麵前。
“你看看，這是我們的孩子。他就是我們死掉的那一個，我一眼就認出來了。”艾斯利夫人輕輕親吻著嬰兒的頭顱，將哭泣中的孩子小心翼翼放在兩人的中間。
接著，她那雙血淋淋的手捧著艾斯利先生的臉頰，用儘最後一點力氣親吻了艾斯利先生的唇角。
“親愛的，我不能也沒有辦法讓這個孩子再次為了我們犧牲。”
“他是個獨立的個體，他也會感覺到疼，我沒有辦法這樣傷害他。”
“我不能用他的命換你的命，但我可以陪你一起死。”
艾斯利夫人緊緊握住艾斯利先生的手，“我們兩個都是惡人，那麼多人因為我們而死，所以我從來沒想過自己死後會去天堂。壞人就該有壞人的歸宿，地獄才是我們該待的地方。”
“但我們的孩子是無辜的。”
“我做那麼多，隻是希望上帝不要因為我們牽連到我們的孩子，能夠讓他生活在天堂。”
“親愛的，這個地獄對我們來說就是最好的歸宿了。”
“雖然這裡很可怕，但還好，我們兩個還在一起。”
艾斯利先生呆呆地望著昔日自己最珍愛的妻子，此刻的她滿臉狼狽和血汙，早已沒有了之前的光鮮亮麗。
可在他的眼中，今天的妻子格外的美麗，一如當年自己初遇她之時。
艾斯利夫人艱難地躺在了艾斯利先生的懷中，手輕輕撫摸著懷裡的嬰兒，生命也隨之時間的流逝而慢慢消亡，她眼中除了釋懷，還有絕望：“隻是可憐了我們這個孩子，如果上帝真的存在，希望能救救這個孩子。”
轟隆！
轟隆！
轟隆！
地麵距離地搖晃著，好像有什麼恐怖的力量呼之欲出。
侍從信徒們瑟瑟發抖地匍匐在地上，動都不敢動。
“該死。”
“可惡。”
“虛偽的人類！”
“不該是這樣的，不該是這樣的！”
“這世界上不可能有什麼純粹的愛情，一切都隻是人類的謊言！”
“騙子，你們這兩個騙子！”
憤怒的嘶吼聲從黑色綿羊的口中源源不斷地發出來，隨著黑色綿羊的吼叫，大地震顫，無數火光從地縫中是噴湧而出，衝天的火柱一根接一根地冒出來，原本看起來歲月靜好的伊甸園仿佛一瞬間就變成了恐怖的煉獄。
地麵裂開，無數侍從信徒從縫隙中掉了進去，甚至連驚呼聲都沒有來得及發出來。
艾斯利夫婦周圍也有地麵開裂，斑駁的裂縫讓整片大地都變得一片狼藉。
瀕死的艾斯利夫人絕望地將孩子摟在自己懷裡，艾斯利先生則是用儘全身最後一點力氣，將艾斯利夫人和孩子包裹在懷裡。
“你們這樣壞的人，為什麼會做到這種程度？”
“亂套了，全亂套了！”
“啊啊啊，該死該死該死。”
“像你們這種人渣，像你們這麼壞的人，不應該有神明都無法擁有的真摯情感。”
“你們就應該永遠做一個破破爛爛的人，擁有破破爛爛的靈魂。”
“這個世界完蛋了。”
“我要重新開始，毀滅現在，一切都將重新開始。”
黑色綿羊發出恐怖的嚎叫，簡直跟發瘋了一樣。
侍從們在地上奪命狂奔，但沒跑幾步就掉入了恐怖的漩渦之中。
一塊巨大的時候忽然從天而降，艾斯利夫婦抱在一起，絕望地閉上眼睛，等待死亡和疼痛的到來。
然而，死亡並沒有來臨。
他們害怕地睜開眼睛，就見在他們的麵前飛舞著一個英俊的天使。
周圍火光四射，狼狽不堪。
天使卻於這恐怖的一切都格格不入，他扇動著美麗的八片羽翼，表情肅穆且莊嚴，帶著令人無法直視的威懾力。
強大又優雅。
天使，是天使！
上帝真的聽到了他們的呼喚，派出天使來拯救他們了！
在天使的懷中，是一個同樣優雅的青年。
當看清那名青年的臉時夫婦兩人愣了一下，下一秒艾斯利夫人就反應過來，她努力抱起自己的孩子，用雙手將自己的孩子托舉起來，聲嘶力竭地哀求道：“百裡辛先生，天使大人，求求你們帶走我的孩子！”
“救救他，求求你們！”
天使將落石踢到角落，一邊將百裡辛放下，一邊和頭頂的黑色綿羊對抗著。
百裡辛大步流星在淩亂的地麵上穿梭著，靈活的身軀像一隻靈動的獵豹，轉瞬就來到了艾斯利夫婦麵前。
他皺著眉看了眼艾斯利先生染紅的胸口，又看了看艾斯利夫人撕扯開的肚子，腸子和器官爭先恐後地從那道巨大的口子裡麵鑽出來。
隻是看了一眼，百裡辛很快將視線移動到了艾斯利夫人托舉著繈褓之中。
在艾斯利夫婦哀求的目光中，他緩緩接過了孩子。
看到百裡辛抱起了孩子，艾斯利夫婦才鬆了口氣，艾斯利夫人頹然倒在地上，艱難道：“把孩子帶走，求求你們。我們在城市裡最大的銀行裡麵存了一大筆財寶，號碼是35櫃門，密碼是7383494。那裡麵的東西都是屬於你的了，百裡辛先生，你可以隨意處置那些東西。”她為了節省體力，不再多說些彆的，隻是儘量說關鍵內容。
百裡辛俯視著他們，最終問道：“孩子的名字叫什麼？”
艾斯裡夫婦對視一眼，最終，艾斯利夫人微微一笑：“就叫他，謝利爾。”
謝利爾，曙光之名。
百裡辛抱起孩子，又看了看他們，欲言又止：“你們……”
艾斯利先生：“不用管我們，那個怪物說得對，我們是這樣壞的人，不存在任何洗白，就應該接受我們該有的懲罰。”
“快走吧，百裡辛先生，謝謝你。”
他說完這句話，天使剛好落在他的身邊，“我們該走了，這片空間正在開始塌陷重組，我們堅持不了多長時間。”
百裡辛點了點頭，不再質疑，任由天使將自己抱起，和艾斯利夫婦道彆後轉身飛到半空中快速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