壽城醫院很快就到了。
下車之前, 沈莫熟練地戴上了厚厚的黑框學習眼鏡和口罩，將自己的五官全部隱藏了起來。
百裡辛看了沈莫的動作一眼：“你要下車？”
沈莫剛好把墨鏡戴上，手指撐著墨鏡看向百裡辛：“是的, 畢竟要看病, 病了就得吃藥，不能諱疾忌醫。”
百裡辛：“……”
話可以亂說，藥不能亂吃。
本來助理也要下車跟著的，沈莫隻是淡淡瞥了一眼, 助理立刻接收到信號：“哦, 我忽然想起來劇組還有點事情，那什麼，我們就先回去了，你們忙完了給我打電話。”
助理伸出拇指和小指朝著耳朵邊上比劃了比劃，不等兩人做出什麼反應瞬間鑽進了汽車裡，揚長而去。
百裡辛看了一眼身邊處之泰然的沈莫：“你助理丟了錢急著回去找錢嗎？”
沈莫認真臉：“你太高估他了。他的錢都在他媳婦手裡，他沒錢。”
百裡辛：“……”
今天是工作日, 這個時候來醫院看病的人並不多。
兩人走進醫院大廳來到前台谘詢, 前台有一個負責接待的小護士, 此時小護士正低著頭，手裡捧著個手機在刷劇。
直到百裡辛叫了兩遍護士小姐, 護士才終於將頭從手機裡探了出來。
當看清百裡辛的一瞬間, 小護士眼前一亮：“百裡辛，你怎麼到這裡來了？”
前台接待的小護士不是彆人, 而是和他們一起進入遊戲的玩家, 那個在醫院當護士的雙馬尾。
百裡辛衝著雙馬尾禮貌一笑：“好巧, 你怎麼會在這裡？工作時間不是在晚上八點吧？”
雙馬尾：“我不是, 我的工作室三班倒的。第一天是上的夜班, 中間休息了18個小時，現在來上白班。你怎麼會來這裡呀？總不能是來找我的吧？”
百裡辛：“拿昨天晚上你不在這裡值班？”
雙馬尾：“沒有呢，我剛來。”
百裡辛身後有個病人急匆匆來到前台谘詢病房，雙馬尾有些生疏地為那人查詢了一下，等到病人離開，百裡辛目光落在雙馬尾剛剛查詢的電腦上，“你能不能幫我查個信息？”
雙馬尾：“查什麼？”
百裡辛：“昨天晚上九點左右應該有個病人被救護車帶到了這裡，是從影視城拉過來了，你看看能不能幫我查到。”
雙馬尾坐到桌前打開查詢頁麵：“好，你等一下，我查查看。”
她查了一分鐘左右後將屏幕朝著百裡辛調轉過去：“查到了，昨天晚上壽城醫院隻出動了一輛救護車。病人叫魯大力，隻能看到登記情況，死因我這裡查不到。”
百裡辛目光落在屏幕上，等級係統裡麵記錄了男人的名字、身份證信息、進院時間。
“幫他做手術的是急診室的任大夫，這個點任大夫應該還沒下班，我帶你去找他？”
百裡辛看了雙馬尾一眼，“好，謝謝帶路。不過你這裡離了人沒問題嗎？”
雙馬尾爽快地笑了笑：“沒關係，我給其他護士打個電話，讓她們接替我一下。”
說著雙馬尾拿起手機打了個電話，接通後她對著電話裡麵說了幾句話，很快就有一個護士打扮的女孩從遠處的走廊走過來，一邊走一邊匆匆朝著雙馬尾喊道：“來了來了，行了，你快去忙嘛。”
雙馬尾和護士說了一聲，轉身帶著百裡辛朝著急診室的方向走。
她走路的時候腳步一蹦一蹦的，頭上的雙馬尾隨著她的腳步也跟著不斷顫抖搖擺，一蹦一跳的模樣十分可愛。
雙馬尾隨手纏著自己的一縷頭發朝著百裡辛身後的人看了一眼：“他是誰啊？”
沈莫沉默地跟在百裡辛身後，土到掉渣的黑框學習鏡戴在臉上剛好掩蓋了他銳利的鋒芒。
可能是因為用上了演技，沈莫跟在百裡辛身後，如果不是仔細打量，他就好像一個沒有任何存在感的普通小弟。
百裡辛猶豫了兩秒：“他是……”
沈莫：“我是魯工的同事，聽說他出事了，過來看看他。”
“哦，那一起來吧，”雙馬尾看了看沈莫，又看了看百裡辛，“你們認識？”
百裡辛斜睨了沈莫一眼：“是啊，昨晚我就在劇組的隔壁工作來著，剛好就一起過來了。”
雙馬尾看了看百裡辛，又看了看沈莫，嘻嘻笑了一聲後繼續朝著前麵走。
“這個醫院裡的病人看起來不多，”三人走的時候身邊路過一個病人，百裡辛隨意道。
“是啊，我來到這裡後也發現了。不過好在人少，我工作強度也不會太大，”雙馬尾道，“這家壽城醫院地理位置有點偏僻，所以來這裡的病人不是很多。”
“另外可能還有一個原因，”雙馬尾忽然壓低了聲音，神秘兮兮道，“大家都信風水，我也是聽那些護士們說的，說這個醫院是建在了墳場的上麵。”
百裡辛皺眉看向雙馬尾。
雙馬尾：“二十多年前這個城市搞規劃，這裡的墳都遷走了，然後再上麵翻新蓋了這個醫院。他們都說這家醫院晚上陰氣特彆重，因為之前這裡有很多死人，所以有時候會看到一些靈異的事情。還有人說這裡連通著地府，特彆是晚上12點的時候，千萬彆瞎跑，因為說不定走著走著就從陽間進了陰間，再也出來了。”
她說著說著，忽然打了個寒戰。
百裡辛：“那你碰到過嗎？”
雙馬尾瞳孔顫抖兩下，表情有些後怕：“我沒有見到過。前天晚上我一個人在前台值班，一晚上嚇得連廁所都沒敢去。”
說話間，雙馬尾停下了腳步。
她站在電梯前按了一個上行鍵，隨著電梯門的緩緩打開，一名戴著口罩的醫生走了出來。
雙馬尾嫻熟地衝著醫生打了個招呼後就招手讓百裡辛和沈莫進入電梯。
按了個3樓，雙馬尾道：“急診室的辦公室在三樓，這個點值班醫生應該已經醒了，我帶你們過去，如果運氣好的話，你們還能問問情況。”
說完這句話，雙馬尾看了一眼沈莫，然後將頭悄悄湊到百裡辛身邊低聲問道：“為什麼要問這個人？難道這個人和我們的任務有關係？”
“沒什麼關係，”百裡辛解釋到，“隻是昨天這個人發病的時候剛好我就在身邊，我有點好奇他的死因。”
“咦，”雙馬尾扯著馬尾辮子，“有蹊蹺？”
百裡辛又將自己的發現跟雙馬尾講了一遍，雙馬尾聽後黑葡萄一般的眼睛微微圓睜，捂著嘴害怕道：“怎麼會這樣？你的意思是他不是正常猝死，可能跟我們的任務有關係嗎？”
百裡辛：“這我真的不知道了，對了，你有什麼線索嗎？”
雙馬尾：“眼科那邊的病人記錄我第一天沒看到，第二天又偷偷溜進去之後看到了，來壽城醫院這邊看眼科的病人並不多，大部分都是老人進行白內障手術，還有幾個是年輕人和中年人的近視眼激光治療。我看了一下記錄，沒看出什麼問題。”
“線索是不是不在這個醫院？既然是和眼睛有關，壽城眼科醫院是不是更有嫌疑？”
電梯發出“叮”的一聲後緩緩停了下來，沈莫和百裡辛跟在雙馬尾的身後走出了電梯，朝著急診室辦公室走去。
雙馬尾邊走，邊回頭看了百裡辛一眼，“百裡辛，要不我等下帶你去眼科那裡，找個機會看看登記本，你再看看有沒有什麼發現。”
百裡辛腳步微微一頓：“不用了，如果凶手有心想要隱藏自己，它就會把所有可能的信息都刪除掉。你已經去過兩次都沒有發現什麼，我未必發現什麼。”
雙馬尾：“那好吧。”
三樓走廊的燈光有些昏暗，整棟樓也是十分安靜。
白色的牆壁中間時不時會出現一扇門，每扇門上都有一個中空的小玻璃。這些玻璃應該是當初為了方便醫生從外麵查房用的，但現在這些玻璃都從裡麵粘上了一張厚厚的紙，擋住了所有的視線。
雙馬尾隨手敲了一扇門：“這裡麵沒人，都是超標的產物。當初這個醫院蓋的時候是按照高飽和度設計的，結果建成之後病人不多，很多房間就都荒廢了。”
“本來這一排都是病房，後來因為值班醫生沒有地方休息，就把這裡的有些房間改造成了醫生休息室，沒有用的房間也從裡麵貼上了紙，然後鎖了起來。”
他們沿著長長的走廊前進了一會兒，停在了一扇門前。
和前麵幾間隻有門沒有門牌的房間比起來，這個房間的房門上麵懸掛了一個門牌，上麵寫了五個大字：“急診值班室”。
雙馬尾彎下腰，用食指指背輕輕叩了叩房門，一邊敲門一邊小聲問道：“喂，醫生，你在嗎？”
“誰啊？”很快，裡麵傳來了一聲沉重的疑問句。
雙馬尾：“我是咱們醫院的值班護士，昨天那位急救病人的朋友過來了，想問一問病人的情況，你方便出來嗎？”
“呼……等下啊，”裡麵響起窸窸窣窣的穿衣聲，幾分鐘後房門被人從裡麵拉動了一下，一個微胖的男人站在門口一臉睡顏地看著三人。
他頭頂的頭發亂糟糟的，身上的白大褂也是皺巴巴，視線在門口三人身上來回掃來掃去，男人問道：“你們是死者什麼人？”
沈莫：“我是他同事。”
醫生整理了一下自己的頭發：“你想問什麼？”
沈莫：“魯大力是怎麼死的？”
醫生：“你隻是他的同事的話，他的死因我不能告訴你。這是死者的**，隻有家屬才有知情權，抱歉，你們回去吧。”
百裡辛：“不能告訴我們他的死因，那你能不能告訴我們，他是在什麼時候死的？搶救中嗎？”
醫生推了推眼鏡：“說出來你們可能不信，這個人被送來的時候身體已經冰冷發硬了。”
百裡辛從善如流：“我們信。”
醫生差點閃著自己舌頭：“……”
不，你們可以不信。
百裡辛：“那魯大力的家人有沒有來過？”
醫生：“沒有，醫院方麵聯係過了，他的父母早就過世了，兄弟姐妹也沒有，他也沒有結婚。”
百裡辛：“那我們豈不是誰都不能知道他的死因了？”
醫生：“不，警察可以知道。猝死的人我們如果覺得可以，在沒有家屬的情況下我們會聯係當地的公安機關，在當地公安機關的協助下將屍體移交給法醫部門，由法醫部門進行解剖，判定真正的死因。我們醫院負責的是救人，死因這個事情要交給法醫。”
百裡辛：“那現在魯大力的屍體呢？”
醫生：“已經移交給法醫部門了。法醫在我們醫院有解剖室，你們如果想要問他死因的話，可以去負一樓看看。”
雙馬尾：“謝謝你啊，醫生。”
醫生打了個哈欠：“不用謝，如果你們能夠問到他的死因，也告訴我一聲。這麼奇怪的病曆我還是第一次見到，現在是五月天，從出發地到醫院開車才十幾分鐘，就算是把人放在了冷庫裡十幾分鐘也凍不成冰棍。前兩天雖然也從電影城那裡送來了兩個體溫過低的病人，但也沒有冷成這樣。”
百裡辛默然抬頭，“我知道那兩個人，他們三個應該是同一個劇組的幕後人員，大夫，您知道他們現在在哪個病房嗎？我們想看望一下他們兩個。”
醫生：“好像是在住院部的12樓吧，具體在哪個房間……額，好像是在1209號病房。”
三人謝過醫生後，朝著住院部的12樓走去。
雙馬尾雖然隻來了這個醫院兩天，但已經將醫院的各個地方摸清楚了。
她很快就帶著百裡辛來到了住院部，並找到了最開始暈倒的那兩個人。
在去住院部的途中，他們在醫院內商店裡買了點瓜果和奶製品。
病房門此時緊緊關著，他們沒有急著進去，而是站在走廊中朝著裡麵張望著。
這個病房是雙人間，病房裡麵一左一右靠著床頭坐著兩個虛弱的男人。他們嘴巴一開一合地，應該是在攀談著什麼。
兩人看起來年齡都不是很大，也就是三十出頭的年紀，兩人的臉色十分紅潤，精神矍鑠，一點生病的跡象都沒有。
百裡辛和沈莫對視一眼，眼中閃過一絲疑惑後就開始讀他們的唇語。
——“沒想到真的管用，我昨天剛查了一次體，腫瘤真的沒了。”
——“我也是，我的紅斑狼瘡也好了。”
——“真的要謝謝月仙大人，如果不是月仙大人，我都不知道該怎麼辦了。”
——“是啊是啊，好兄弟，等我們出院了一定要去好好還願。”
月仙大人？
百裡辛在心裡默念了一次這個名字，繼續將注意力放在裡麵的人嘴巴上。
裡麵的兩人還想說點什麼，靠裡的男人眼睛一瞥看到了站在門口外麵的百裡辛三人後立刻朝著身邊的人使了個眼色。
原本交談的兩人，瞬間閉上了嘴巴，齊刷刷皺著眉警惕地看向門口。
知道自己被發現，百裡辛也沒有偷聽抓了個現行的尷尬，他自然地敲了敲門，也不等裡麵的人回答，直接推門站在門口，舉著手裡的果籃道，“你們好。”
病床上的兩人眼神依舊警惕，他們一一審視過幾人，當目光落到喬裝打扮的沈莫身上時，兩人眼神忽然一變，警惕瞬間消失，換成了驚喜，“沈莫？”
沈莫扯下口罩衝著病床上的兩人禮貌微笑：“你們好，我今天來醫院看病，聽說你們也在這裡，順便來看看你們。”
兩人表情有些激動：“啊！真沒想到像你這樣的大人物還能記得我們，人來就行了，怎麼還帶了這麼多東西。太客氣了，快進來，快進來。”
說著，兩人就匆忙地準備從病床上站起來。
沈莫阻止了他們：“不用，你們是病人，躺著就行。”
雙馬尾並不知道沈莫是誰，百裡辛朝著雙馬尾使了個眼色，和沈莫進入房間後就關上了房門，把雙馬尾自己留在了走廊上。
雙馬尾在走廊上站了一會兒，看到兩人沒有要出來的意思後也沒有久留，轉身離開了。
病房裡麵，百裡辛將果籃和牛奶放在了床頭櫃上，其中臉稍長的男人笑嘻嘻道：“買這麼多東西，辛苦啦沈大影帝，這裡有凳子，你們彆光站著了，快坐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