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2章 溫柔鄉14(1 / 2)

大漢高高舉起手臂, 打算又一次揚起手時,一個身影鬼魅般地出現在了他的身邊。

青年抬起手想要擋住大漢落下的手,可男人的手卻直直穿透過了青年的手臂,直接落了下去, 重重打在了女人的身上。

下一秒, 就是有一頓狂風驟雨般的暴擊。

百裡辛收回僵在了半空中的手, 有些複雜地看著這些暴徒。

原來, 這個地方也是“海市蜃樓”。

他並不是參與到了其中, 而是以旁觀者在觀看這一場曾經的人間悲歡。

難怪他剛才站在院子外麵的時候沒人理他,他還以為是自己沒什麼存在感, 原來是他們根本看不到自己。

確定自己不會被發現後,百裡辛也不再躲藏, 而是明目張膽地站在人堆中觀察了起來。

這群人似乎早已習慣了毆打, 販賣者如同販賣牲口一般用暴行令她們屈服,村裡的男人看熱鬨一般湊過來。

他們的眼中沒有憐憫, 隻有興致勃勃的好奇。

有些女人也湊了過來, 而大部分女人則是縮在後麵,低著頭僵硬地站在那裡, 不敢說也不敢動。

中年女人躺在地上哭喊著、求饒著,她想反抗、想逃脫, 卻又無能為力。

最後還是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停止了這一場單方麵暴行。

啞巴慌裡慌張跑過來, 將一個沾滿了油灰的塑料袋子小心翼翼叫到張姨的手裡。

張姨有些嫌惡地接過塑料袋子後蹲下身就開始打開塑料袋數了起來。

袋裡麵有各種麵值的紙幣和鋼鏰, 每一個麵值的錢都小心翼翼用繩子捆起來。紙幣連邊邊角角都碼平了, 可見主人平時有多頻繁地光顧這些紙幣。

百元大鈔不多, 大部分是十幾二十塊錢, 裡麵還有些一毛兩毛甚至是一分的錢。

張姨蹲了一會兒覺得地上臟, 索性站起來走到桌子旁邊坐下, 繼續開始數錢。

看到張姨朝著自己走過來,那些站在後麵的女人們紛紛白著臉下意識後退,出於畏懼地和女人拉開了一段距離。

女人隻是淡淡瞥了她們一眼,笑道“瞧瞧你們這些小沒良心的,要不是我,你們哪能這麼早就成家立業,兒孫滿堂?你們知道外麵的世道多亂嗎?要不是我,你們怎麼可能在這麼個世外桃源安家?說不定早就在外麵被車撞死了。”

沒有人回應她,所有人都隻是安靜盯著她。

張姨也不再理她們,而是將塑料袋打開,重新數起了錢數。

數了兩遍,張姨才抬頭看了啞巴一眼。

啞巴正拘禁地站著,眼睛一刻也不敢離開那些錢。

這是他辛苦了一輩子的血汗錢,可不能讓壞人拐走了。

張姨“咳咳,啞巴啊,我數了兩遍,數來數去,還差了二十來塊錢。”

啞巴一定瞬間急了。

這些錢已經是他家裡全部的家當,他現在就連下一頓賣米的錢都沒了。

怎麼會還差二十來塊錢呢?

張姨“你張姐也不是不通情達理的人,這樣吧,你用個彆的東西代替,就當清了這二十來塊錢的賬怎麼樣?”

啞巴趕忙點頭,點了點頭又遲疑地搖頭。

他不知道自己還有什麼東西能價值二十塊錢。

張姨似乎也知道這一點,她在啞巴身上掃了掃,又朝著長頭發的中年女人看了看。

眼珠子一轉,她一肚子壞水地開口,“我想起來了,女人的頭發還能買些錢。這條魚你買了就是你的,那你就把這隻魚的頭發賣給我,這二十來塊錢就算我們兩清了,怎麼樣?”

啞巴瞪大了眼睛,指了指自己的頭又指了指女人,似乎是震驚女人的頭發竟然還能賣錢。

張姨“是啊,你才知道?女人身上的寶貝可多著呢。頭發可以賣錢,身子可以賣錢,就連肚子也可以賺錢。等你們生了一窩小崽子養不起的時候,還可以換錢呢。以後如果你想要賣小魚仔,就跟張姐說,張姐給你個公道的價格。”

被打到趴在地上的女人聽到了張姨和啞巴的對話,她看著那醜陋老態的啞巴,絕望地發成了悲鳴。

她在哭,他們卻在笑。

啞巴露出了心滿意足的無聲笑容,張姨露出了錢財到手的笑容,周圍的男人露出了狎昵的笑容。

百裡辛眉頭緊緊皺起來,不忍地側過了頭。

女人和四個男人又在這裡站了一會兒,順便吃了些飯,確定沒人再買後牽著剩下的兩個女人離開了。

百裡辛看著酒席上男人們笑臉,隻覺得醜陋且刺眼。

他離開飯桌,來到了婚房這裡。

婚房的大門正緊緊關著,他想要直接進去,竟然發現自己雖然是旁觀者,身體可以穿透人類,卻沒有辦法穿透這些建築物。

厚重的房門阻攔了自己前行的方向。

百裡辛用力推了一下,房門紋絲未動。

接著他將兩隻手都放在房門上,用上全身的力氣用力一推,緊閉的房門終於被推開了。

而他的身體也由於慣性直接闖了進去。

房間內,去和他想象的場景完全不一樣。

沒有大紅色布置的婚房,也沒有穿著紅嫁衣的新娘子,隻有兩個正在爭吵中的男女。

說是在正常,倒不如說是單方麵的毆打更貼切。

女人頭發淩亂地掛在臉上,前一秒她嬌羞的臉上還滿是紅光,現在卻一臉憔悴。

白皙的皮膚變得蠟黃,膠原蛋白流失,臉頰凹陷。

床上有個四歲多的小女孩正在哭。

男人剛才還在外麵穿著紅色婚服喝喜酒說昏話,一眨眼的工夫竟然站在了百裡辛麵前,凶神惡煞地瞪著女人“梁婷婷,你說,你剛才打算乾嘛去?”

女人有些害怕地是看著男人那張猙獰的臉,“我,我就是想抱著孩子回,回娘家,我想我媽了。”

男人“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你都嫁到我們黃家了,就生是黃家人,死是黃家鬼。彆以為我不知道你想乾什麼,你不就是想回家跟我離婚嗎?你們女人沒一個好東西,你和那個死女人一樣,都嫌貧愛富,都嫌棄我窮,對不對?!”

“我不是!”女人也氣急了,漲紅著臉吼道,“我要離婚不是因為你窮!我如果嫌棄你窮,當初壓根就不會嫁給你,我在這個村子支教,又怎麼會不知道你什麼家庭情況。我跟你離婚,是因為你的暴力、你的欺騙、你的歧視!”

“你對我使用暴力,不僅打我,還打我女人。你還騙了我,你明明之前已經有一個老婆了,卻騙過說是你沒有結過婚。我生了女兒,你不幫照顧我們母女也就算了,你竟然還嫌棄我,嫌棄我女兒。”

“你不喜歡我女兒,我自己帶總行了吧?”

女人說著把床上的女孩抱在懷裡就要往外麵走,“這個家裡的東西我全都不要,我隻要我的孩子。廚房裡我給你留了一周的饅頭,我走了,過幾天我會和娘家人來跟你辦理離婚。”

百裡辛就站在門口,女人就這麼抱著孩子直接衝到了百裡辛麵前,徑直穿過了他的身體。

百裡辛感覺有點奇奇怪怪的,趕緊走到了一邊。

女人要走,卻沒有看到身後男人氣急敗壞的臉。

眼看著女人就要邁出房門的門檻,男人一個箭步衝上前,直接扯出了女人的頭發,將女人一把扯了回來摔在地上。

小女孩被摔疼,哭得越發厲害。

下一秒,男人的拳打腳踢就落了下來。

女人趕緊護住小女孩,任由那些拳頭落到自己身上。

她一邊求饒一邊朝著外麵求救,可這整個村子都是她們村的人,又有誰來救她們母女呢?

男人重重關上門後一邊打,一邊罵“我讓你走,我讓你走。”

“你以為這裡是哪裡?你想來就來,想走就走?”

“你給我老老實實待著!”

“離婚?離你媽逼的婚!全村沒有給人離婚,你跟我離婚?你是想讓全村人看我笑話是不是?”

“你敢讓彆人笑話勞資?勞資打死你。”

男人打紅了眼,絲毫沒有收斂力道。

女人身體纖細,根本就不是男人的對手,在男人鋼鐵般的拳頭下,女人隻能被動地接受這一切。

眼看著男人打的越來越沒輕沒重,一直緊閉的房門忽然被人從外麵一腳踹開。

一名短發女人裹著一件厚厚的外套出現在門外,徑直衝進來推開男人後護住梁婷婷指著男人就開始罵“你這麼打女人,你還是不是男人。你瘋了嗎,你是不是想打死她,你看看她肚子都出血了!快去叫醫生啊!”

男人這才清醒過來,他低頭一看,地上一片狼藉,一團血液從自己老婆的兩腿流出。

他嚇得尖叫一聲,倉皇地跑了出去“你看著她點,我去大夫過來!”

男人走後,短發女人才小心翼翼扶著梁婷婷回到床上。

梁婷婷挨了一頓揍,她身下護著的女孩去好好地躺著,隻是被嚇到了。

女人已經半昏迷半清醒間,她的眼中充血,模糊地看著把自己從鬼門關拉回來的女人,哀求道“救救我,救救我,我還不想死。”

短發女人握緊女人的手安撫道“放心,你不會死的,一定不會死的。”

梁婷婷哭得聲嘶力竭“可是我肚子好疼,我全身都好疼,嗚嗚嗚。”

短發女人疼惜地看著床上的女人,除了歎息外什麼都做不了。

沒過多久,男人帶著大夫跑了過來。大夫是個行走在村裡的赤腳醫生,他把了把脈後就開始數落起來,“阿偉,你說你都這麼大人了,怎麼做事情還這麼冒失。你媳婦懷孕了你知不知道!這下好了,孩子流掉了。”

男人有些懵逼“我不知道啊,都怪她,誰讓她氣我。”

赤腳醫生瞪了男人一眼“趕緊把人送到縣城醫院。”

男人“送到縣城孩子就還有救?”

赤腳醫生“還有救什麼呀,孩子肯定是沒了,不過大人能好一點。你這一打說不定就落下了病根,肚子裡麵沒清乾淨的話你媳婦將來有的罪受。你沒看她現在疼得在床上打滾嗎?”

“那不行,”男人正準備站起來,聽到這話又坐了回去,“孩子都沒了,去什麼縣城。她又死不了,頂多疼一遭。說到底還是怪她自己。她連自己懷孕都不知道,還在跟我鬥嘴,氣死我了。”

男人指著床上的女人罵,“你這女人,你孩子了我兒子你知不知道?!”

“你他媽有病吧!”短發女人受不了破口大罵,“孩子明明是你自己害死的,你不打她不就一點事兒都沒有了?!”

男人“你一個外人,在這瞎逼逼什麼?我們家的事情不用你管。”

赤腳醫生打著圓場“行了行了,吵架等我走了再吵,阿偉,你確定不把你媳婦送醫院?不送的話我隻能給她開點藥了?開的話也沒關係,但我要跟你說清楚,我手頭的藥可不如縣城的藥好還全。”

男人“藥貴不貴啊,叔?彆開太貴的,我沒那麼多錢。”

短發女人“你還是不是人啊,她都這樣了,你還管藥貴賤?肯定是最好的藥用上啊。”

男人不理女人,他看向赤腳醫生,“最好開的藥越苦越好,給她點教訓,知道這個家誰說了算。”

短發女人氣急敗壞,卻也是隻能無力地瞪著男人。

梁婷婷雖然被打的頭昏昏沉沉,但還能聽到點東西。

她聽到昔日自己的愛人如此對待自己,隻剩下哀莫大於心死。

赤腳醫生開了些藥,就帶著男人出去取藥去了。

梁婷婷氣息虛弱地躺在床上,嘴裡喃喃喊著要喝水。

短發女人見狀趕緊道“你等著,我去給你打水去喝,放心,有我陪著你,你肯定不會有事的!我一會兒就回來,有盼盼在這裡陪著,你千萬彆害怕哈,我馬上就來。”

說著,短發女人也離開了,臨走前還體貼地幫母女兩人關上了房門。

擁擠的房間瞬間安靜下來,鮮血依舊往下留著,順著泥土砌成的床流到了地上。

滴答,滴答,滴答,一聲接著一聲。

女人雙目無神地望著牆麵,那一聲聲血液滴在地上的聲音,對她而言就仿佛是一聲聲死亡的鐘聲。

就在一個小時前,他還“參加”了女人的婚禮。

那時候女人的臉和現在女人的臉漸漸在他的眼前重疊又分離,仿佛完全是兩個人。

百裡辛盯著女人的臉看了好一會兒,才惋惜地轉開視線。

視線微微側移,又倏然停在半空中。

百裡辛瞳孔微縮,他看著坐在女人身邊的小女孩。隻見小女孩一直直勾勾地望著自己,也不知道她看自己看了有多久。

他是在看自己,還是在看自己身後的某件東西?

百裡辛有些遲疑。

“你是誰?”一道帶著哭腔的奶音從小女孩的嘴裡發出來,“為什麼會在這裡?你的身體為什麼是半透明的?你是來接我媽媽的鬼差嗎?”

百裡辛終於確定了,小女孩真的能看到自己。

“我不會接你媽媽走的,”百裡辛思考兩秒後回答道,“你媽媽會好起來的。”

“為什麼不不帶媽媽走?”小女孩眼底的光芒迅速黯淡下去,“我媽媽想離開這裡,你帶我媽媽走不好嗎?”

小女孩張開雙臂,似乎是想抱住床上的虛弱女人,可手伸到一半又停了下來。

床上的女人全身都是傷痕,她甚至不知道該抱哪裡。

百裡辛聽著女孩說的話,愣了兩秒,又忽然想起了什麼,語速放緩地問道“你看起來很不開心,你是不是有什麼煩惱或者心願?”

女孩收起手臂,她的額頭因為剛才男人的拖拽磕破了一層皮,女孩碰了碰自己的額頭後疼得迅速收回了手“我是很不開心,我不喜歡我爸爸,他是個壞蛋,他老欺負我媽媽。”

“我媽媽經常把自己關在小屋子裡,我有時候貼著門,就聽到媽媽在小屋子裡哭,一邊哭一邊說什麼後悔,說如果當初不來到這裡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