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然的聲音引起了裡麵人的注意，長發女人立刻扭過頭來，頭發下麵那張猙獰的惡鬼臉龐看向門口，“誰在那裡？！”
看到這張臉的瞬間，空氣中傳來了三道抽氣聲。
孫凝、李燦燦還有盼盼。
李燦燦趕緊衝上前去撿盼盼的身體，因為太害怕，伸出去的手指都帶著微微的顫意。
院子裡的女人看過來，院子外麵的幾人站在原地。
空氣異常安靜，隻有骨架拚接時候發出的“哢嚓哢嚓”聲音。
越安靜，就越是恐怖。
就在李燦燦不知所措的時候，她聽到身邊的百裡辛輕輕開口“你好，大姐，我們迷路之後來到了這裡，想問問路順便借宿一宿，你看這天都黑了。”
李燦燦拿著骷髏手臂的手一抖，骷髏手臂碰到頭顱，瞬間發出了一聲脆響。
住，住宿？
在這兒？
我命危矣！
女人那雙腫脹的眼睛在幾人身上來回掃過，“你們是什麼人？”
“我是哥哥。”百裡辛指了指自己，接著又指向孫凝，“她是姐姐，另外兩個都是我們的妹妹。”
“還有這個，”他指了指自己懷裡的狼崽子，“這是我們家的寵物。”
女人又看了看地上的骷髏和幾人“你們兄妹長得可真不像啊。”
百裡辛嘴角帶笑“可不是嘛，龍生九子，各有不同。”
女人“這附近就我們一個村子，現在我們村子裡就我們一戶人家，你們先進來吧。”
百裡辛“謝謝您，大姐。”
往裡麵走的時候，李燦燦是十分不情願的。
qvq，真的要進去嗎？
我不應該在院子裡，我應該在院子外麵。
小骷髏剛才散架挺嚴重的，一時半會也拚不好，不過最主要的還是李燦燦沒有拚骷髏架子經驗。
李燦燦拚了半天沒拚出來，最後沒辦法，乾脆抱著一堆骷髏架子硬著頭皮跟了進去。
路過“盼盼”的時候，盼盼和李燦燦下意識看了過去。
那個“盼盼”全程就這麼老老實實坐在原地，麵無表情，也不開口說話。
剛才他們鬨出動靜，女人回頭看過來，可這“盼盼”一點動靜都沒有。
骷髏盼盼下意識用骷髏手指偷偷戳了戳“盼盼”。
“盼盼”依舊一點反應都沒有，就仿佛一具沒有生命的娃娃。
骷髏盼盼戳了一會兒就收回了手指頭，她壓低聲音趴在李燦燦的耳邊小聲嘀咕“燦燦姐姐，她身上好冰。”
李燦燦“。”
骷髏盼盼啊，其實你身上也挺冰的，嗚嗚。
女人很熱情，幾人進來後就熱情地拉著幾人進了屋。
外麵黑漆漆的，屋子裡麵也隻是點了兩盞煤油燈。
可即便是點了兩盞煤油燈，房間裡依舊是一片昏暗。
微弱的燈光灑落在房門，將原本漆黑的房間變成了昏暗外加斑駁的光影。
女人那張猙獰恐怖的臉剛好位於明暗交錯的中間地帶，臉一半在明，一半在暗。
那視覺效果，要多酸爽有多酸爽。
李燦燦抱著骷髏乖乖坐在凳子上，雙腿並緊，雙手老老實實放好，乖巧得像課堂裡的小學生。
女人看了一眼她懷裡的骷髏，“把你妹妹給我吧，我幫你拚起來。”
李燦燦下意識看了骷髏盼盼一眼，就見骷髏盼盼衝她點了點頭，這才顫抖著雙手將骷髏盼盼小心翼翼送到對麵，“給，給您。麻，麻煩您了。”
女人接過骷髏盼盼後就開始低頭認真拚接，她的手法也很生疏，但卻十分有耐心。
房間內的煤油燈時不時晃動兩下，光暗交錯的影子立刻影影綽綽在女人臉上和骷髏上晃動。
女人安裝的時候沒有什麼技巧，她就是一根接著一根試錯，這個不對就換另外一根。
安裝的過程中，盼盼始終沒有說話。
一大一小兩人，就這麼一個安裝，一個安靜。
房間裡的三個人和一隻狼崽子仿佛成了多餘的背景板，房間裡麵隻有她們彼此，再容不下其他人。
不知過去了多久，女人“哢嚓”一聲，將最後的骷髏腦袋安了回去。
手掌溫柔地撫摸著骷髏腦袋，女人柔聲道“好了，安好了。”
骷髏盼盼還是呆呆站在原地，看起來沒有說話的意思。
女人也不生氣，繼續開口“小妹妹，你多大啦？”
“我今年六歲了。”骷髏盼盼沉默了兩秒，還是開口回答了女人。
“六歲，真巧，跟我們家盼盼一樣大。我們家盼盼就在外麵，可聽話了，你一定能和她成為好朋友，對了，還不知道小朋友你叫什麼名字呢。”
骷髏盼盼猶豫了一會，“真巧，我也叫盼盼。”
女人四瓣嘴張開，咧出了一個可怕的笑臉“是啊，真巧，你出去陪我們盼盼玩一會兒吧，地上有她最喜歡的皮筋，你也可以玩。”
骷髏盼盼朝著外麵乾坐著的“盼盼”瞅了一眼，終究還是沒忍住開口問道“你們家盼盼為什麼一直坐著不說話？ ”
女人“因為我們家盼盼乖啊，她從小就很乖。我和她媽媽最喜歡的就是盼盼了，我們很感謝盼盼能夠來到這個世界上。”
“可是現在的盼盼太乖了，”女人朝著外麵看了一眼，“我也想讓盼盼和其他小女孩一樣，放聲大笑，有漂亮的衣服穿，有書看。如果可以，我還希望帶著盼盼去看儘藍色的海，去看一看巍峨的高峰，去走一走外麵的大千世界。”
“我想告訴我們家盼盼，人生不是隻拘泥在一方小房子裡。天高海闊，多彩絢爛。”
骷髏盼盼頓了很久，才有些慌亂地向後退了兩步，“那個，阿姨，我去陪你們家盼盼玩了。”
說完，頭也不回跑出了房門。
房間裡，隻剩了四個大人，不對應該是五個。
骷髏盼盼離開房間的刹那，女人就收起了“笑容”。她冷漠地打量著他們三人，就在李燦燦以為時間靜止的時候，女人忽然開口“我記得你們三個。”
“你們三個出現在了我的生日晚宴，給我了一個發卡，又離開了。”
三人麵麵相覷。
百裡辛“那你還記不記得我？我曾經來過這裡一次。”
女人點了一下頭，“有點印象，但記不清了，我當時精神有些錯亂。”
百裡辛有些疑惑“我還以為我們上次來錯了村子，所以上次也是這個村子？這是怎麼回事？”
女人“我和婷婷一直在趙盼盼，因為一直找不到的痛苦成為了執念，所以每次到了一個極度痛苦的節點，時間就會開始循環到我的生日那一天。我們一直在循環中不斷尋找盼盼，可我一進入循環，就會忘記尋找盼盼這件事情，我隻能按照以前發生的過程，一次又一次地重複著同樣的事情。”
“盼盼每次都會不見。”
“因為找不到盼盼，我們的精神也不怎麼正常，總是恍恍惚惚。”
“直到上一次，你們三個出現在了我和婷婷的循環之中，你們打破了這個循環，還給了我盼盼的發卡。”
“其實在你們進入循環的時候我是不知道那是循環的，每次循環對我來說都是第一次。所以我當時也不會意識到你們是異類。”
“直到你把發卡給了我，這才打破了循環，我和婷婷也記起了所有的事情，所以我和婷婷還要謝謝你們。”
“從今往後，我，婷婷還有盼盼，我們三個人終於可以團聚在一起生活，再也不用擔心失去誰了。”
百裡辛看了門外一動不動的少女一眼，“這個盼盼……額，是……”
一向口齒伶俐的他今天不知道怎麼回事，竟然嘴拙了。
“她是那個發卡。”
女人開口，回答了百裡辛沒有問出的問題。
這些不光百裡辛，孫凝和李燦燦也瞪大了眼睛。
女人“發卡是我們送給盼盼的，我們相信盼盼的靈魂一定附在了上麵，隻是現在還不好意思出來。不過沒關係，我們可以慢慢等，畢竟我們現在最不缺的就是時間。”
女人說完這句話，目光落到外麵的木頭盼盼和骷髏盼盼身上。
她眼神渙散，也不知道到底是在看誰。
脖子轉動的時候，頭發晃動間，頭發裡麵的另一張臉露了出來。
李燦燦沒什麼心理準備，乍一看到本能地尖叫了一聲。
等她意識到自己的魯莽行為後又趕緊用手捂住了嘴巴，有些無助的眼睛左右躲閃，不知道該往哪裡放。
“我其實有個問題一直想要請教您，”百裡辛將女人的注意力吸引了過去，“實際上，我不僅曾經出現在以前的荒村中，我還曾經看到了過這個村子以前的海市蜃樓。”
“我當時看到了梁婷婷在山上幫你逃跑，你當時都已經跑了，怎麼又回來了？還一待就是五年。梁婷婷後來到底發生了什麼？”
外麵忽然傳來了一道笑聲，眾人被笑聲吸引探出頭去，就見骷髏盼盼自顧自玩起了地上的皮筋。
她一蹦一跳地踩在地麵上，身體時不時就發出“咯吱咯吱”的關節摩擦聲。
女人見狀笑了一聲，醜陋的眼睛中流瀉出一絲溫柔和寵溺，“ 你看她，玩得多開心啊。”
她就這麼靜靜看著，看了好一會兒才將頭轉過來看向三人，沉聲道“這事兒說來話長，我從頭捋一捋跟你們說。”
“我當時在婷婷的幫助下逃出來沿著公路一路向西，走了一天一夜才到了縣城。我當時又累又餓，就躲在了一間飯店後門的垃圾堆裡，餓了我就去吃飯店裡扔的飯菜和饅頭。”
“我家離這裡很遠很遠，遠到我根本沒有錢坐車回家。”
“三天後，我有了一點力氣才去報了警，讓他們去解救那麼些人。不過我其實最想解救的是婷婷。”
“我帶著他們到了村子，我最開始設想的場麵，應該是警察一去，那些女人就會趕緊跑過來。但實際情況讓我大跌眼鏡。”
“沒有一個人敢承認。她們就畏手畏腳地縮在那裡，一句話都不敢說。”
“而且我還沒有看到婷婷和盼盼。”
“後來我追著一個人問才知道，婷婷死了，火災。她當時在學校裡，發生了火災沒來得及逃出去，所以死在了裡麵。”
“至於盼盼，則是被山上的狼給……”
女人的聲音有些哽咽，“如果我當時早一點去就好了，如果我當時第一時間先去報警，如果我能提前一天、兩天趕回來，婷婷就不會死。”
“我恨我自己，我也很後悔。”
“可我不明白，為什麼這些被拐的女人不肯承認自己是被拐的，她們在這個村莊生活明明那麼痛苦。可能是看出了我的絕望，其中一個姐姐和我道出了實情。”
“婷婷當時之所以沒有力氣從學校逃出去，是因為她當時被打得遍體鱗傷。而她之所以被打，是被發現了幫助我逃跑。”
“那些村民怕我帶著警察找上門，把所有的女人都聚集到了學校裡。”
“他們在婷婷最喜歡的地方、最神聖不可侵犯的地方不斷傷害她，用她殺雞儆猴威脅其他女人。一旦逃跑或者承認自己是被拐賣的，她們也會受到這樣的懲罰。”
“那些女人之所以不敢承認，是被打怕了。我不怪她們，真的，長時間的淩虐會讓人逐漸迷失自我，最終喪失完整的人格。害死婷婷的也不是她們，而是他們。”
“那時候，我忽然就不想報警了。有些人，交給警察太便宜他們了。我要用自己的方式來解決！”
“後來我重新回到了這個村子，跪在所有的男人麵前，像狗一樣沒有自尊地祈求他們的原諒。”
“我開始收起我的傲骨，變成了他們心目中的溫柔女人。我上得廳堂、下得廚房，幫完這家幫那家。”
“漸漸地，他們對我放下了戒心，甚至開始依賴我。”
“本來那時候我就打算收網了，但那一天我又看到了那些人販子。我當時就在想，反正殺一個也是殺，殺一百個也是殺，反正都要殺了，為什麼也要放過這些畜生？”
“所以我又花了三年的時間，不停地討好那些人販子。漸漸地他們也放下了戒心。”
“我花了五年的時間，蟄伏起來，偽裝自己，取得了所有人的信任，然後就是你們看到收網的那一天。”
直播間。
這個好強啊，臥薪嘗膽，意誌堅定，能屈能伸。如果不是被拐到了這裡，她一定能乾大事，可惜了。
人生總是有這麼多意外和苦難。
不過看到她最後手刃了那些惡人，我也就放心了。
希望她們下輩子能夠投個好胎，那裡沒有這些人販子。
我的眼睛裡進了沙子，我好難受。就算最後複仇了又能怎麼辦，婷婷沒了，盼盼也沒了，她們好慘。
事實上……通常來說，被拐賣的女性，結局都很淒涼和悲慘。因為她們是以貨物的方式進入到了買家裡，所以在那個家裡，她們很難會享受到尊嚴。在那些買家眼裡，她們是一件工具，而不是一個人。
明明是人，卻又不是人。真該死，買賣同罪，真該死，氣死我了，氣哭我了。
剛才阿靚給骷髏盼盼安骨架的時候，她們兩個明明都那麼可怕，可我卻覺得是那麼溫馨。忽然很希望時間能停留在那一刻。明明最想見的人就在自己麵前，卻不知道，太紮心了。
好希望她們最後能一家團聚，盼盼快回家吧，求求了。
“再後來，我的臉上被人潑了熱水。”
“那時候，我一來大仇得報非常痛快，二來又失去了盼盼的牌位非常絕望。”
“大喜大悲下我就神情恍惚，變成了一個瘋子。”
“我抱著婷婷的牌位走啊走啊走啊走，不知不覺間就來到了這裡，又不知不覺間發現婷婷出現在了我的身上。”
“這樣挺好的。”
“婷婷在我身上，這樣我就可以一直和婷婷在一起了，隻是我們一直少了盼盼。”
女人長歎一聲接著又笑了起來，“不過盼盼現在也有了。事情的所有經過就是這樣，這些你們都清楚了吧？”
在座的三人，臉色都十分凝重。
女人講完許久，他們三人遲遲沒有開口。
直到骷髏盼盼推開門從外麵走了進來，抱著掉下來的骷髏腦袋和手臂輕車熟路地走到了女人麵前，“姨……阿姨，又掉下來了，幫我安上。”
骷髏盼盼的出現瞬間衝淡了現場凝重的氣氛，女人接過盼盼手裡的骨頭，這次她已經十分熟練，很快就找到關節的地方接了回去。
骨頭被接上，骷髏盼盼也沒有再繼續出去玩，女人問為什麼，骷髏盼盼隻是癟癟嘴沒有說話。
女人見狀也沒有多問，隻是站起來道“你們一路過來，肯定餓了吧，我去隔壁給你們弄點吃的。”
李燦燦客氣開口“不用這麼麻煩，我們不餓。”
女人瞪了她一眼“你不餓，孩子還不餓啊。你看看這小姑娘瘦的，都隻剩下骨頭架子了，得補補。吃，必須吃，都給我等著！”
眾人“……”
神特麼瘦到隻剩下骨頭架子，這身材你就是給她吃十斤肉，還是這身材啊。
百裡辛扯了扯李燦燦的衣領，用眼神暗示了她一下後道“那就有勞了。”
女人這才展顏一笑，“放心，保證都是你們最愛吃的！”
等女人離開，房間中又變成了隻剩下骷髏盼盼和三人。
李燦燦看了外麵的“盼盼”一眼，問道“你剛才在外麵待了那麼久，看出什麼了沒？”
骷髏盼盼點了點頭，骨頭手指戳了戳外麵一動不動的“盼盼”，“她就是個不會動的家夥，她根本就不是我。她沒有靈魂，隻是一個空空的軀殼。我姨媽和我媽媽被她給騙了！”
骷髏盼盼頓了頓，氣呼呼道“你們三個也是騙子！”
百裡辛“我之前說過，來這裡就是看一眼。現在看也看了，盼盼，要不我們走吧。等回去後你再想想怎麼懲罰我。”
骷髏盼盼忽然怔住。
她猶豫地用手指戳了戳桌子，“怎麼可以現在走，這麼沒有禮貌。我姨媽和媽媽在隔壁給我們準備飯菜，你們說走就走，太不尊重她們的勞動成果了，得吃完飯才能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