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419M看不下去了:【宿主大人,您的毛茸茸露出來了。】
身體剛向後轉到一半的青年微僵,視線緩緩下移,就看到一隻毛茸茸的紅色大尾巴在自己的身後搖來搖去。
它搖它自己的,百裡辛完全沒有注意到。
百裡辛快速伸手抓住了那條大尾巴,大尾巴抖了兩下,不動了,【……】
這就是梁西常說的,貓咪尾巴和身體是兩部分的情況嗎?
百裡辛放開大尾巴,那紅尾巴又搖了兩下,緩緩垂落下來。
試了一下,其實他還是可以控製尾巴的,隻是以前隻有四肢,忽然多出個尾巴沒什麼自覺。
百裡辛試著晃了晃尾骨,那尾巴也跟著動了動。
S419M開啟科普模式:【宿主大人,根據寵物飼養指南上麵的解釋來看,動物有時候會忽略尾巴的存在。比如說過分開心、激動的時候,它們的尾巴會本能地反映出這種寵物的心情。】
百裡辛:【那我搖尾巴是什麼意思?】
S419M不太確定:【開心?】
百裡辛:【你覺得我大晚上頂著寒風跑出來找線索是為了尋開心?你行不行?】
【額,】S419M努力為自己挽尊,【有沒有一種可能,您是在拍蚊子?對,拍蚊子,這也是動物的一種本能。當感覺到有蚊蟲在自己的身邊時,它們通常會用尾巴來驅趕蚊蟲。這可能是這具身體的本能。】
【肯定是這樣的!】末了,它加重了自己的語氣。
百裡辛:【行吧,就算你對。但我這個尾巴怎麼收起來?】
青年站在樹底下,盯著身後的尾巴犯了難。
他試著動了動尾巴,就把尾巴藏在了寬大的裙擺下麵。
站著的時候倒是看不出有問題,隻是走動的時候那個位置有些臃腫,會看出有些不太一樣的地方。
百裡辛:【我不能把尾巴直接變沒了嗎?】
S419M:【。】
死心吧您,你忘了這就是隻廢柴狐狸嗎?
不過它也就隻敢在心裡吐槽兩句,讓他說出來他是萬萬不敢的。
百裡辛試了一會兒也沒有把尾巴收起來,索性擺爛不管了,隻是把尾巴藏在了衣服裡麵,繼續順著聲音的地方找。
隨著聲音越來越近,他終於在一處房門前停了下來。
看到這個房間的時候,百裡辛先是有些意料之外,接著又覺得是在情理之中。
這是那位宋小姐的閨房。
滿嘴和指甲裡的汙泥,怎麼看都不像是正常的自殺,更何況嘴巴裡麵還有指骨。
百裡辛並沒有急著進去,而是將耳朵貼到門邊聽了聽。
原本細微的摩擦聲已經十分響亮了,他也終於聽清楚了這是什麼聲音。
這應該是指甲在木板上不斷摳撓的聲音。
他朝著裡麵看了一眼,房間裡麵黑漆漆的,床上並沒有人。
視線從床上下移,落到了床底下。
他就見床底下似乎有什麼黑影在攢動。
那個黑影身體劇烈地搖晃著,隱約還能看到手臂向上伸出,在拚命地抓撓著床板。
它抓得很認真,根本沒有發現外麵多出了一個人。
百裡辛思忖兩秒,從背包中取出了匕首藏在袖子底下。
接著手放在門上,隻聽“吱呀”一聲。
門被推開的瞬間,刺耳乾澀的“哢擦”聲也同時跟著停了下來。
隻見黑暗之中,有一個黑影忽然從床底下竄出,朝著百裡辛撲來。
百裡辛動作靈活,身體輕輕一閃就避開了攻擊。
那黑影跑到院子裡,也終於暴露在了月光之下。
那是宋家剛死不久的小姐,隻是現在這位小姐不僅麵容扭曲,就連身體也極度扭曲。
她雙腳雙手著地,四肢變得比正常人類要長一些,就這麼像野獸一樣趴在地上,虎視眈眈地盯著百裡辛。
“宋小姐?”百裡辛試著和對方交流。
換來的卻是對方的又一次攻擊。
百裡辛再次輕鬆躲開後若有所思地看著麵前已經變成怪物的宋家小姐屍體。
叫她沒有回應,要麼宋家小姐死後靈魂還在,但是已經完全失去了理智。
要麼,就是宋家小姐早就死了,現在操控這具身體的,是另外一個“人”。
百裡辛腦海中浮現出了白天見到的那個和尚。
他曾經說過宋家有邪祟。
原本百裡辛以為對方看透了自己,說自己是邪祟,可對方隻是看了自己一眼便沒有說話。
難道他口中所說的邪祟,並不是指自己,而是指麵前這隻不知道是什麼的怪物?
如果是這樣的話,那個和尚是不是知道點什麼?
思緒剛想到這裡,對麵的怪物忽然發出了一聲低吼,徑直朝著百裡辛撲去。
百裡辛這次沒有再躲,他將藏在袖子裡的匕首轉動了一下,刀刃朝上,另外一隻手也暗暗變成了爪狀。
麵前的怪物或許與鎮子上的死亡事件有關,他要把它抓住,好好研究一下。
怪物奔跑的速度很快,不過轉瞬就來到了百裡辛的麵前。
眼看著那怪物伸出黑色的利爪,距離百裡辛隻有一條手臂長的時候,忽然一陣金屬碰撞的鈴聲響起。
那聲音空靈悠揚,帶著金屬特有的清脆,又帶著深山才有的深邃。
隨著鈴聲一響,百裡辛甚至有一種地麵的青草都跟著戰栗的錯覺。
也就是鈴聲響起的同時,原本撲過來的怪物卻靜止在了半空中。
一道無悲無喜的低沉聲音從不知道哪裡傳來,“孽畜,還不退下。”
下一秒,一道泛白身影裹著月光從百裡辛的頭頂飄然落下。
他穩穩站在百裡辛的身邊,一手握著法杖,一手握著佛珠,眉心那點朱砂痣在月光下閃爍著晶瑩光輝,如同一抹鮮豔的血滴。
他落下的瞬間,那怪物也恢複了行動力。
它快速後退落地,有些忌憚地看著麵前的和尚。
百裡辛往身邊側了側身,就見和尚拿著法杖的手伸向空中輕輕一拈,手裡就多了一片樹上掉落的花瓣。
他食指中指拈著花瓣朝著怪物輕輕一甩,花瓣立刻變成一片撲朔迷離的花海,將怪物整個包在了裡麵。
怪物大叫一聲,在花海中手毛腳亂地似乎想要掙脫出去。
那隻是一團小小的花海而已,怪物卻仿佛置身在了迷宮之中,怎麼也逃脫不出去。
接著,和尚雙手合十,拗口佛經脫口而出。
那片剛才還是粉色的花海,漸漸被金光包裹。不一會兒的工夫,花海變成了一個個的金色梵文。
梵文包裹著怪物,怪物先是在裡麵淒厲地慘叫了數聲,之後漸漸沒了力氣,安安靜靜半蹲在地上,最後索性躺在地上,一動不動。
百裡辛發現,隨著梵文的念動,宋家小姐臉上的猙獰表情漸漸恢複恬靜,她手上的黑色東西也跟著變淡,等到和尚念完,宋家小姐已經安安靜靜躺在地上。
她嘴角含笑,表情寧靜,一直不願意閉上的眼睛也闔上了,乍一看還以為隻是睡著了而已。
百裡辛若有所思地打量著麵前的和尚,就見和尚眉目低垂,一手握著法杖,一手夾著佛珠朝著宋小姐“阿彌陀佛”了一聲,就準備轉身離開。
百裡辛見狀,立刻出聲攔住和尚:“大師,請留步。”
和尚停下腳步,轉過身來,那雙蘊含著天地雲澤的雙眸看過來,“施主,有何事?”
百裡辛盯著對麵的眼睛愣了兩秒才回過神來,他指了指宋家小姐的屍體:“剛才大師是在給她超度?”
和尚:“沒錯,這位女施主死前被怨氣纏上,怨念化魔。如果不及時為她超度,她一旦傷人,便要入無間輪回地獄。”
百裡辛歪了歪頭,疑惑地打量著麵前的和尚,身後的尾巴也無意識地伸出來左右搖擺。
說這和尚厲害吧,他沒有發現自己這隻狐狸精。
說他是個江湖騙子吧,他還能降妖超度亡靈。
還有就是這個和尚給自己的感覺,為什麼會這麼親切?
他之前在同福客棧驚鴻一瞥看到了一個白發男人,他頂著一頭飄逸白發,還有一張帝迦的臉。
可不知道為什麼,他們對視的時候,他並沒有找到愛人時候的欣喜感,反而是發自內心的排斥和厭惡。
而麵對麵前的這個和尚時,他卻有一種一眼萬年的感覺。
他的心是不會騙他的,首先可以確定的是那個白毛十有是假的。
可這種副本,又有誰會頂著帝迦的臉瞎晃悠?
難道是那個領主?
如果白毛是領主假扮的,那他安的是什麼心?又有什麼目的?
還是說那個人以為頂著帝迦的臉就可以接近甚至欺騙自己?他不會膚淺地以為,自己是靠臉辨認出愛人的吧?
他不是帝迦的話,那帝迦又是誰。
是麵前這個和尚,還是說這個副本事發突然,根本沒有帝迦的存在?
他雖然覺得麵前的和尚很親切,但他身上的佛光又有點乾擾他的判斷,讓他無法十分肯定對方到底是不是帝迦。
和尚默默看著對麵的人,眼角餘光落到了對方身後不停搖晃的毛茸茸尾巴上:“……”
這隻狐狸精怎麼回事?有沒有當妖精的自覺?他還是第一次見到不怕自己的妖精。
百裡辛想了一會兒,才試探問道:“大師,敢問你的法號叫什麼?”
和尚將注意力從毛茸茸的狐狸尾巴上收回來,落到了麵前狐狸精的臉上,“貧僧梵迦。”
他說完,就看到對麵的狐狸精眼睛亮了一下,接著他就聽到對麵的狐狸精又繼續問道:“那你的俗名呢?叫什麼? ”
“……”和尚沉默兩秒,“既入佛門,便是六根清淨,與前塵往事再無瓜葛,貧僧早就忘記了俗名。”
“施主。”和尚頓了頓,還是忍不住開口,“你的尾巴露出來了。”
一直含笑的狐狸精表情一僵,頓時尷尬地扭頭,手忙腳亂把尾巴藏進衣服裡麵。
和尚眼睛眨了眨,眼眸很快垂落到了草地上。
下一秒,他就看到一雙腳出現在自己的視線裡,目光下意識上移,雙瞳瞬間撞進了一雙璀璨奪目的漂亮眼睛中。
和尚的心漏跳了一拍,表情依舊無喜無悲,默默後退兩步,“施主,男女授受不親。”
“我不是女的,我是男的,”說著對麵的人就兀自抓起和尚的手往自己的胸前扣,“不信你摸摸看。”
和尚趕緊收回手,原本無喜無悲的表情也跟著冷硬了幾分,“即便是男子,也不可如此失禮!”
“奇怪,你知道我是狐狸精?”對麵的青年歪了歪頭,和尚的厲聲非但沒有讓他害怕,反而讓他臉上的笑容越發放大,“那你為什麼不抓我?我不是你嘴裡說的邪祟嗎?”
和尚收斂眉眼:“阿彌陀佛,我從你身上未看到殺戮。世界萬物皆有命理,我隻超度背負殺戮的妖孽,你們不是。”
百裡辛眉眼彎彎,有些寵溺地看著對麵的和尚,“那你說說看,我們是什麼?”
和尚語氣平靜:“同為修行者罷了。不過貧僧還是有言在先,若施主將來犯了殺戮,貧僧也會過來超度施主。”
他剛說完這句話,對麵的狐狸精又甩著毛茸茸的大尾巴湊到了自己跟前。
那雙晶瑩剔透的眼睛專注地望著自己,好像要從自己臉上看出什麼破綻或者蘊法。
身後的大尾巴比剛才甩的還要快,看樣子很高興似的。
“我犯了殺戮你就要來殺我嗎?”青年忽然眼淚汪汪,“你到時候就不會問問我為什麼犯下殺戮?我殺的又是什麼人?若我殺的是十惡不赦之人、是該死之人,你也要殺了我替天行道?”
“到那時候,你真的忍心殺我?”
“我娘就生了我這麼一隻世間獨一無二的紅狐狸,你怎麼舍得動手?”
和尚瞳孔顫抖一下,“你若不想被我超度,不要犯下殺戮不就好了。”
說完,他往後退了一步。
“可我萬一忍不住呢?”青年又往前進了一步。
和尚咬了咬唇角:“忍不住也要忍著,你百年修行,修成人身已是不易,莫要自毀前程。”
說完,他又往後退了一步。
身體卻忽然抵到了硬質的東西上,和尚回頭看了一眼,發現自己已經靠在了樹上,退無可退。
“我自幼在林子裡長大,天性散漫慣了,”青年忽然笑起來,露出了兩顆潔白的小虎牙,“我便就是看不得那些橫行霸道之人,否則我明日也不會代替這個可憐的宋小姐嫁給林縣令。”
“你既然發現了我,那就說明我們兩個有緣。”
“你既然知道我這狐狸可能犯下殺戮,那你就阻止我好了?實在不行乾脆把我綁在身邊,或者是寸步不離地跟著我。這樣我在你的眼皮子底下,肯定不能動手。”
說話間,青年已經緊緊貼到了和尚身前。
兩人腿挨著腿,胸靠著胸,臉幾乎都要貼到一起。
“放肆!”和尚眼中閃過羞惱,他手中的法杖用力錘了一下地麵,百裡辛隻覺得一股推力襲來,自己的身體不受控製地向後退了好幾步才堪堪停下。
“你這隻狐狸,怎麼如此不知禮數?”和尚深吸一口氣後重新恢複了最開始的目空一切,“我言儘於此,你好自為之。貧僧告辭!”
說罷,和尚又是一敲法杖,他的身體立刻化成萬千花瓣。
花瓣四散飛舞,乘著晚風飛向天空,和尚也不見了。
等到和尚徹底消失,百裡辛才愉悅地笑了好幾聲。
一邊笑,一抱轉身將宋小姐的屍體抱回了房間裡。
他學著兩位嬤嬤先前的動作,將宋小姐放回床上,又給她蓋上了被子。
等全部做完,他才從宋小姐的房間退出,關門離開。
一切都仿佛什麼都沒有發生過。
今晚的回憶,隻屬於他和和尚兩個人所有。
嗯,和尚,他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