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回去的路上,百裡辛幫“夏池”解除了詛咒。
確定身上的黑色斑點全部消失之後，談越一直緊繃的眉頭這才舒展了開。
隧道中的滿地皆是綠皮怪物，可用不了多久,海水就會充盈在這片隧道之中,將這些屍體像衝垃圾一樣衝到海洋之中。它們將會在可以容納世間萬物的海洋中慢慢沉入漆黑的海底。
海底中的微生物會逐漸吞噬掉它們的身體，讓它們成為海洋中的營養,最後隻剩下一具骸骨，骸骨再慢慢被海水侵蝕軟化成散碎的廢屑，最後徹底消失，化為塵埃歸於虛無，世間將再沒有它們的存在。
他們返回的時候，剛好趕上海水漲潮。
他就靜靜停在一旁,看到這無數綠皮怪物隨著海水的裹挾衝走。
漩渦狀的海水海勢凶猛，有些綠皮怪物被卷在漩渦之中，有些在海水的衝擊下砸到堅硬鋒利的牆壁上。屍體被撞擊成散碎的肉塊和殘肢。
海水的漲潮褪去，原本堆積成山的綠皮怪物已經所剩無幾。
這就是大海的力量。
這片空間海洋的麵積足足占了七成以上，和洶湧神秘的大海相比，身處其中的任何生物都是何其渺小。
……
回到研究所的時候,時間已經是淩晨三點左右,還有兩個多小時天就開始亮了,知道今天沒有時間再夜探地下研究所，百裡辛也沒有繼續調查，而是選擇回到了宿舍。
回到宿舍洗了個熱水澡,洗去了有些黏膩的海水和倦意後百裡辛才從浴室中走出來,坐到了麵朝大海的書桌前。
窗戶沒有拉窗簾。
今日蒼穹上濃雲密布，遮住了大半的星辰和皎潔的月亮。
失去了月光，漆黑的海水幽深又詭異。
它一望無儘,看似平靜，但百裡辛知道，平靜之下隱藏著令人敬畏的海洋力量。
百裡辛打開任務欄，查看了一下自己的任務進度。
【任務一：存活十五天十五夜（已完成十一天十一夜）】
【任務二：完成輔助任務（進度100%，已完成）】
【任務三：找到人魚的信仰（答案回答正確，進度100%，已完成）】
【任務四（隱藏隨機任務）：幫助研究所中的51條人魚回歸大海（已拯救0條/51條，進度0%，請玩家再接再厲）】
任務二和任務三已經完成了，隻剩下任務一和任務四。
隻要把下水道中的那條小人魚帶走，再把地下實驗室裡限製它們力量的儀器打開就行了。
但還是之前那個問題，如何能夠讓所有人魚在同一時間知道手環可以取下來呢？
就在百裡辛陷入沉思的時候，從遠處的海洋之上忽然傳來一陣微弱卻又穿透力十足的歌聲。他抬頭朝著海麵上看，就見漆黑的海洋深處，遠遠地能看到一抹微弱的紅光閃爍著。
是那條紅尾巴人魚，它竟然追了過來？
他聽不懂歌聲裡的內容，但不知道為什麼，他卻能夠從人魚歌聲的旋律中讀懂它的情緒。
它在感謝自己。
感謝自己當初救了它，感謝自己將它的族人帶回到了它們身邊。
歌聲是一種很奇妙的東西，即便是跨越了語言和文化，人們依舊能夠從那些靈動的歌聲中讀懂歌唱者的內心。
百裡辛腦海中忽然靈光一閃。
對了，歌聲！
人魚的歌聲極具穿透力，人魚也能夠通過歌聲來交流，隻要在儀器關上的時候用歌聲當成信號，人魚就能立刻get到。
那麼問題來了，誰來唱歌？
要不就找下水道裡的小人魚？
……
次日一大清早，百裡辛就收到了夏池的私聊轟炸。
夏池：【哥，早上好，你睡醒了嗎？】
夏池：【我問了句廢話，太陽已經這麼高了，你肯定已經睡醒了。】
夏池：【哥，你如果醒了的話，能不能開開門？我就在你的門外。】
看到夏池最後一句話，正準備抬腳進盥洗室的百裡辛倏然停住腳步，原地轉了個一百八十度，扭頭走到了門口。
房門拉開，夏池果然在門口外麵。
隻見夏池頂著一頭亂糟糟的頭發，穿著一身褶皺的衣服孤零零站在門口低著頭，大大的眼睛裡透著驚魂的茫然，看起來可憐極了。
看到百裡辛開門，夏池一直繃著的臉終於繃不住了，他哀嚎一聲，“哥，我撞鬼了，救救我，嗚嗚嗚。”
百裡辛：“……”
額，看把孩子嚇得。
談越啊，你罪過啊。
靈光一閃：“……”
憋屈。
彆人有外掛都求之不得，夏池卻好像見了鬼。
紮心。
百裡辛讓開了一個通道，讓夏池進來再說。
都說男兒有淚不輕彈，隻是未到傷心處。
他倒是覺得這句話到了夏池身上得變一變。
男兒有淚不輕彈，隻是未到驚悚處。
夏池進門後直接一屁股坐在了椅子上，平日裡小太陽的模樣現在好像變成了一隻受驚的兔子。
紅紅的眼眶裡裹著水霧，要哭不哭的樣子，看起來笨拙又脆弱。
他張開嘴，想要說什麼，卻被百裡辛出聲打斷，又指了指盥洗室。
夏池立刻明白了百裡辛的意思，起身跟在百裡辛的身後走進了盥洗室裡麵。
隨著盥洗室房門的關上，外麵的大廳被隔絕的同時，也隔絕了直播間裡眾人的窺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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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播間中，隻剩下沒什麼特彆之處的小客廳。
【夏池小天使這是怎麼了？】
【這是雙重人格石錘了？他剛才說自己撞鬼了，他說的撞鬼了的意思，不就是鬼上身嗎？換言之，昨天晚上那一通帥氣操作他是不知情的。】
【熱知識，夏池小天使最害怕的東西是靈異類怪物。】
【所以夏池就嚇傻了，可憐的孩子。】
【所以，夏池是真的有雙重人格了？他們是不是還要談些不方便對外麵說的話題？要不然為什麼要刻意走進盥洗室？】
【也有可能是辛神照顧夏池的自尊，不想讓我們看到夏池爆哭的模樣？】
【怎麼可能，你這個猜想太沒邏輯了。】
這條彈幕剛一從屏幕上滾過，眾人就從音響中聽到了一聲淒厲的哭喊聲。
“嗚嗚嗚嗚！啊啊啊啊啊！嗚嗚啊啊！”
可以說和殺豬沒什麼兩樣了。
【……】
【前麵那個誰，你的猜想好有邏輯！】
【《搖擺不定的邏輯》】
【哭吧哭吧不是錯，好好哭吧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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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裡辛懶洋洋靠在光滑的白色瓷磚上，雙臂抱胸靜靜看著坐在馬桶蓋上哭得聲嘶力竭的夏池。
夏池聲淚俱下，百裡辛體貼地在關鍵時候就為夏池送上一張衛生紙。
大概哭了十分鐘，哭啞了喉嚨的夏池終於打了個哭嗝，停止了哭聲。
隻是因為哭得太凶，鼻子和喉嚨都一直生理性抽搐。
“哥——嗝——讓你見笑了，嗝！”夏池擦了擦眼淚，“謝謝你。”
百裡辛：“沒關係，哭出來就好了。你緩一緩，緩過來之後再慢慢說。”
“為什麼要哭？”
夏池用手背揉了揉眼睛：“哥，你昨天見過我嗎？”
百裡辛倒也沒有隱瞞，而且隱瞞也沒什麼用，他昨天一直和“夏池”在一起，直播間的每一雙眼睛都是證人，就算在這裡騙了夏池，隻要從副本中一離開，夏池依舊會知道事情的真相。
他點了點頭：“見過。”
“可我昨天晚上沒有見過你！”夏池忽然從馬桶蓋上激動地站起來，“我因為要做隱藏隨機任務，很早就睡著了，一覺起來天都亮了。然後我迷迷瞪瞪去洗漱，洗漱的時候發現身上的詛咒居然都消失了。”
“本來以為是你做的，但我很快就發現自己的身體不太對勁。好像是經曆了一場劇烈運動，身體肌肉特彆酸疼。”
“嘶，”百裡辛的表情忽然變得微妙起來，“肌肉……酸疼？具體哪兒疼？”
該不會是括約肌吧？
嘖嘖嘖，談越，沒想到你還挺變態的，小小年紀玩得挺花呀。
不能是跟著帝迦這狗東西學的吧？
不過看起來帝迦和談越走得蠻近的，難道是人以群分？
靈光一閃：“！！！”
我不是，我沒有！
我隻是在攻擊綠皮怪物的時候用力過猛，拉傷了夏池的身體而已！
真的隻是拉傷了韌帶！
夏池沒有get到百裡辛的話裡有話，“就是超負荷運動後的肌肉酸疼，手臂、手腕、大腿、腿肚子、腰都疼，全身都疼。”
“其實……”夏池猶豫著咬了咬唇角，“這已經不是第一次了。從上上上個副本，我就發現了這種情況，好像有個我不知道的存在，趁著我不注意的時候在偷偷使用我的身體。”
“而且這種情況現在更加明顯。”
“我們上次一起乘坐潛水艇進入海底世界的時候我不是問過你我當時有沒有什麼不對勁嗎？當時我就有一段時間失去了意識。這個意思占領我身體的時候，最開始是在我快要死的時候，後來漸漸地隻要是我發自內心恐懼的東西，它也會出現。它的出現沒有減少，反而越來越頻繁。”
“我看到了你給我發的私聊，你是不是當時在哪兒看到我了？然後呢？你有沒有跟我一起行動做些什麼？當時你有沒有發現我的不對勁？”
夏池的語速因為慌亂而加速，看著夏池有些語無倫次的話，百裡辛思忖兩秒，走過去拍了拍夏池的肩膀將他重新按在了馬桶蓋上，用儘量平穩的語氣安撫道：“我急得我們在紅蘋果樂園的時候，你當時受到控製，身體也曾經自己移動過。那時候我就沒見如此慌亂，現在最讓你害怕的點是什麼？”
“你的意思是有另外一個靈魂控製你的身體，你懷疑是雙重人格？還是其他的？”
夏池咽了口唾沫，“不，不是雙重人格。我以前也懷疑過這個可能性。但我自己推翻了，雖然我時常會因為副本中的驚悚存在而感到害怕，但我的精神是穩定的，沒有雙重人格出現的契機。”
百裡辛：“如果不是雙重人格，你懷疑是什麼。”
夏池張開嘴巴，似乎要準備開口說什麼，下一秒他忽然想到了什麼，抬頭看向頭頂的同時，眼神中劃過一抹閃爍。
他拉過百裡辛的手放在自己的麵前，刻意用衣服遮擋住百裡辛的手心後用食指在他的手心上一筆一畫寫下了幾個字。
——係統。
百裡辛眼中微光閃爍，攥拳握住手心後看向夏池，“為什麼會這麼想。”
夏池：“因為它們心思叵測。”
“我擔心的並不是副本中怪物或者規則的短暫控製，而是怕被一些詭異的存在悄無聲息地取代了自己的存在。”
“從進入這裡的第一天開始，我就沒有放鬆過對這個遊戲的警惕。”
“把我們拉進來，又把我們放出去。它們弄著玩嗎？我在想它們該不會是在我們不知情的情況下，就這麼悄悄地取代了我們，用我們的身份和皮囊活在了我們的世界裡吧？”
“就像是有些穿越裡的魂穿一樣，來自異度空間的靈魂進入了我們的身體中，取代了我們。”
“這些裡的穿越者還都特彆完美強大，在他們的對比下，以前的我們要多糟糕有多糟糕，就連我們身邊的家人或許都在感慨，眼前的這個‘夏池’真完美。”
“霸占了我們的身體，擁有了我們的人生和家人，他們享受著身邊人喜愛，漸漸地，原本的我們被遺忘。”
“我害怕的是這種。”
百裡辛：“原來如此。”
“可能在我們不知道的位麵世界，這種事情真的在發生著，但不是你。”
夏池疑惑地看向百裡辛。
百裡辛：“你信不信我？”
夏池立刻激動起來：“你是我哥，我當然信你了！”
百裡辛：“霸占你身體的那個靈魂我確實見過，昨晚還跟他進行了一次還算滿意的合作。和你猜測的一樣，他比你強，也更加縝密和細心。”
夏池表情忽然有些慌亂，“它真的很厲害嗎？所以它更好對不對？你是不是覺得它比我優秀？比我更出色？比我更有安全感？”
“彆人說這句話你可能會覺得是在騙你，但這句話從我嘴裡說出來，可信度應該還蠻高的，”百裡辛緩緩道，“我如果真的會在意隊友的能力的話，當初在試煉副本我就不會幫你們，我也不會和你們幾個一起慢慢成長，更不會去亡靈副本把周廣撈出來。”
百裡辛表情一秒倨傲，“說白了，像我這麼厲害的人，你們隻是拖後腿的存在。我如果夠自私，完全可以不管你們，去找更加強大的隊友。當時的那個溫自清不比你們強嗎？邀請我加入公會的怒焰公會不比你們強嗎？但我都拒絕了。”
“因為我看中從來不是能力，而是一個人的內在品質，那是最寶貴的東西。”
“當然你們也真的很爭氣，當我從永恒鑽石山回來的時候，給了我一個很大的驚喜，你們成長了很多。”
“但我救你們的時候，從來沒想過回報。”
“所以夏池，我不會因為那個使用你身體的靈魂比你強大比你聰慧，就會選擇他而放棄你。”
“我已經足夠強大，根本不需要和彆人組團。憑我一己之力，足可以撼動宇宙，小小世界都在我的腳下！”
夏池揚起頭，癡癡望著麵前眼神桀驁眉宇猖狂的青年。
被隱藏在溫潤外表下的鋒芒在這一刻展露無遺，夏池恍惚間似乎看到了青年利於宇宙眾生之上，俯瞰萬物的畫麵。
他手掌輕輕一揮手，一片宇宙便從黑夜變成了白晝。
另一隻手揚起，萬千星辰在他身上流轉盤旋，就連日月都為他駐足。
他自信的樣子耀眼絢爛，比懸於蒼穹之上的太陽還要刺眼奪目。
如果彆人說這句話他隻會感覺對方在吹牛，可這句話是從百裡辛的口中說出，他卻沒有一絲的懷疑。
這就是他哥，溫柔且強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