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幾天帝迦很少回家,似乎很忙,天快黑的時候也沒有回來。
百裡辛等不到他回來,就給他發了條消息,說自己有點事要辦,穿了件禦寒的外套後匆匆離開。
他打了個車來到費家老宅。
一開始司機在路上還很熱情,聽說他的最終目的地是費家老宅後說什麼也不再往前走,最後把百裡辛放在了距離費家老宅還有兩個路口的地方就跑了。
百裡辛無法,隻好用兩條腿往前走。
大概是費家這麼個大凶宅矗立在這裡的原因,這周圍的區域已經徹底荒廢了,路上一個行人都沒有,其他彆墅外麵也沒有亮燈的。
除了自己的腳步聲和樹葉草木“唰唰”作響的聲音,再沒有其他聲音。
此時天已經徹底黑了,百裡辛從係統上看了眼時間,還差十五分鐘到晚上八點。
現在已經是深秋季節,風裡裹著濃濃的涼意。
一陣涼風吹來,百裡辛縮了縮脖子,從背包中取出了手電筒。
走了將近二十分鐘,他才走到了費家老宅。
幾天前見這個宅子還是欣欣向榮一派繁榮之象,今天再來就是如此衰敗寂寥,讓人不禁有一種分不清今夕是何年的違和落差感。
金屬鐵門並沒有落鎖,黑色金屬外衣早已脫落,露出了裡麵斑斑鏽跡。
爬山虎搖搖欲墜地纏繞著鐵門生長,標準的凶宅開場。
百裡辛推了推虛掩的鐵門,生鏽的鐵門立刻發出了一聲艱澀的“吱呀——”,在這個靜謐的黑暗中格外刺耳。
聽到s419m心裡都不由跟著打了個寒戰。
百裡辛邁著步子走進去。
院子裡早已經雜草瘋長。
地上是一片密密麻麻半米高的雜草,雜草之間還堆砌著很多泛黃的枯枝敗葉,在這些雜草和枯葉的掩埋之下,他甚至看不清原先的路在什麼地方。
他往前走了兩步,原本應該安靜的院子裡忽然傳來了突兀的窸窣聲。
s419m在進入院子後神經本來就繃緊了,聽到這個聲音它就覺得有個什麼東西在拿著針挑它的筋,整個統都跳了起來:【啊啊啊,有鬼啊!】
百裡辛朝著聲音發出的地方走過去,他剛走兩步,就見一個黑影忽然竄出,矯健的身體根本不懼雜草的束縛,三兩下就鑽進了旁邊的草叢裡消失了。
s419m:【原來就是一隻貓,嚇死我,宿主大人。】
百裡辛神情沒什麼變化,他站在原地片刻,然後朝著野貓竄出來的地方彎下了腰。
草叢撥弄,一個慘白的東西在月光下暴露在了他的麵前。
是一根斷指。
肉早就沒了,隻剩下森森白骨。
即便有瘋長的雜草作為遮掩,他也沒有忘記,這裡曾經發生了一起駭人聽聞的群體死亡事件。
當時屍體和屍塊橫飛,就算後來有工作人員花了幾天幾夜斂屍,在某個角落裡說不定依舊會有當年慘案的痕跡。
就比如說眼前這根指骨。
s419m有點麻了,這個鬼地方它一刻都不想多留,忍不住催促道:【宿主大人,趕緊走吧,不是要取畫嗎?】
百裡辛沒有忘記今晚的正事,他撥弄了一下雜草將指骨重新蓋在裡麵後站起身,朝著那條狹窄的小巷子走去。
院子裡雜草叢生,小巷子中也不例外。
厚厚的草密密麻麻覆蓋在巷子裡,阻礙著百裡辛的前進。
百裡辛往前走了一段路後就有點走不動了,他覺得自己的腳好像被什麼東西絆了一下。
他正準備把那個東西拿開,腳上隨即傳來的觸感卻讓他身形一頓。
那東西居然在開始慢慢收緊,就好像是要握住他的腳踝一般。
百裡辛愣了愣,撥開草叢看去的時候,腳下卻倏然一鬆,他又恢複了自由。
等到百裡辛真的撥開雜草看向地麵,地上除了一堆枯草外什麼都沒有,而這些東西是絕對不會絆到自己的。
若有所思地往地上看了兩秒,百裡辛繼續前進。
因為很多年沒有打理,紅磚打造的牆上從縫隙裡鑽出了很多斑駁的細小絨毛蕨類植物。
那些蕨類植物攀附在牆上,有那麼一晃神的時候就會有一種那是一張張鬼臉的錯覺。
百裡辛小心翼翼扶著牆壁,避開這些植物,經過了漫長的穿行之後終於通過了這條狹窄的小巷子,走到了裡麵。
不出意外,這個鐵門也早就生鏽了,百裡辛用力拽了好幾次才把鐵門拽開。
當鐵門打開的刹那,頓時一股發黴的味道撲麵而來。
百裡辛微微蹙眉,打開手電筒照了進去。
即便是當年這裡發生了慘案,這個隱蔽的房間警方也未必能夠發現。
畢竟,誰能想到在狹窄的巷子裡會彆有洞天呢。
手電筒光線很足,但是範圍不夠廣,隻能照到小範圍。
這個房間常年不見陽光,本來就很潮濕,當年這裡還能用是因為有費一諾的日常打理,現在這個房間緊閉了這麼久,當他打開房門的一瞬間,裡麵立刻傳來密密麻麻的窸窣聲。
在燈光之下,那些攀附在地麵上和牆上蟲蟻以及老鼠滿屋子亂爬,倉皇逃竄。
聚集恐懼症患者的福音之地。
百裡辛從背包中取了個防毒麵罩戴上,這才走了進去。
空氣中除了彌漫著發黴的味道外還有屍體腐爛的味道。
長久沒有通風,這裡早已滋生了許多黴菌,它們爭先恐後爬上一切可以占領的地方。
揮去擋在麵前的蜘蛛網,百裡辛穿過長長的走廊後就看到了散落在大廳門口的一個人頭雕塑。
人頭雕塑是麵朝下趴著的,在它的麵部位置聚集著一堆鼠蟻。
聽到有動靜,那些鼠蟻受到了驚嚇,瞬間四散而逃。
但在雕塑上還有什麼在蠕動著,百裡辛腳踩在雕塑上將它翻了個身,將它的正麵暴露了出來。
一張早已被啃咬成不成樣子的人頭這時候出現在了百裡辛的視線裡。
s419m想暈的心都有了,奈何它是係統,暈不了。
百裡辛掃了這個雕塑一眼,抬腳跨過雕塑,走進了這間隱蔽的收藏室。
一百多個雕塑,有些早就被破壞露出了藏在裡麵的屍體,有的還好好地用石膏保存著。
那些暴露在外的屍體沒有一個好的,全都麵目全非。
他在門口聞到的屍臭味就是從這些屍體上散發出來的。
百裡辛並沒有對這狹窄房間裡的密集屍體糾結太久,他很快就將注意力放在了牆上的《玫瑰少年》身上。
如果按照時間線來看的話,這幅畫他在十年前就見過一次。
相隔十年的時間,這幅畫上麵的色彩一如往昔,豔麗明亮。
或是嬌豔欲滴,或是含羞待放,或是早已怒放的玫瑰,還有那個美麗到不可方物的少年。
這個房間裡,所有的牆壁都被黴菌或者植物所覆蓋,可唯獨這幅畫完好無損地懸掛在牆上,沒有一絲被黴菌沾染的痕跡。
不僅如此,這幅畫就像是活了,從畫框的邊緣有密密麻麻的藤蔓向外麵延伸,那些綠油油的藤蔓很和諧地連接到了畫上,藤蔓上麵還有顆顆尖刺,很像是玫瑰的花莖。
玫瑰花莖組成的藤蔓朝著四麵八方生長,紛紛鑽進了牆裡。
天花板、牆壁、地板,全都被這個藤蔓紮開了一個個的洞。
一眼看過去,極儘詭豔,甚至有些浮世繪的感覺。
百裡辛走到那幅畫麵前,試著將牆上的畫向外麵拽了拽。
而當他在拖拽畫的時候,那些原本靜止的藤蔓就像是被驚醒的小獸,忽然開始蠕動起來。
百裡辛見狀鬆開手臂,離開了畫布。
原本蠕動的藤蔓也在這時候停了下來。
百裡辛:“……”
這些藤蔓,難道是在保護這幅畫嗎?
百裡辛思忖兩秒,從背包中取出了匕首。
他試著割斷了一條藤蔓,而那條被割斷的藤蔓隻是在脫離畫布後在地上蠕動扭曲了好幾下,接著就快速枯萎成了一段乾癟的細枝。
百裡辛有些驚奇,不過看到這樣藤蔓沒什麼動作,他就如法炮製,又切了好幾條藤蔓,打算把所有的藤蔓都切掉後再把畫塞進背包裡帶走。
切一條,就有一條藤蔓快速萎縮。
切著切著,百裡辛停下了手。
他發現,隨著藤蔓的萎縮,原本畫布上沒有盛開的玫瑰逐漸開始綻放起來。
藤蔓每切掉一根,就有一朵玫瑰悄悄盛開一些。
剛才他切了六七根,就已經有兩朵玫瑰完全綻放。
一種被人注視的感覺忽然襲上心頭。
百裡辛心中一動,下意識抬高手電筒,將光亮對準了玫瑰少年那張清純又惑人的臉上。
那張臉依舊眼睛微闔,臉上露出情動的表情。
他的眼睛看向畫布外麵,似乎是在向人發出無聲的邀請,邀請對方加入這場極致的歡樂之中。
百裡辛盯著那張臉,在腦海中默默問出一句:【s419m,剛才這張臉上,小透的眼尾的地方有淚珠嗎?】
此話一出,s419m覺得自己的頭皮都快炸開了,如果有頭皮的話,【我,我不知道啊。宿主大人您能不能彆嚇我?】
百裡辛盯著小透的那張臉足足看了幾十秒,才在腦海中沉聲道:【我來告訴你,沒有。】
【這滴眼淚是剛剛出現的。】
s419m發出了吞咽的聲音,【這,這能說明什麼?】
百裡辛肩膀上的力氣卸去一點,無奈地聳了聳肩,【我也不知道,還是繼續乾活吧。】
他低下頭正準備切的時候,那股從頭頂被人注視的感覺又來了。
他倏然抬頭,畫卷中的少年依舊保持先前的動作,眼神勾人地看向外麵,隻是臉上的淚水又向下滑動了幾分。
s419m尖叫了一聲:【宿,宿主大人,眼淚動了。這次我看得明明白白,眼淚真的動了!】
【這畫太邪門了吧?】
就在百裡辛盯著畫觀察的時候,一陣突兀的鈴聲忽然打破了這個房間的安靜,驚得s419m差點跳起來,【什麼聲音啊!】
百裡辛伸手在口袋裡摸了摸,掏出了一塊手機晃了晃,【我老公電話。】
s419m:【……】
什麼時候啊!打什麼電話啊!
打電話不看場合不看氣氛嗎?!
百裡辛按下了撥通鍵,聲音舒緩自然:“喂?”
男人充滿了男性魅力的磁性嗓音傳來,“你去哪兒了?吃飯了嗎?我剛開完會,看到你發的短信。”
百裡辛:“你還在公司?”
男人“嗯”了一聲,繼續道:“你在哪兒?旁邊還有其他人嗎?”
百裡辛環顧四周的遍地人頭,“有,還不少呢。”
“嗯?”男人的疑問拖著長長的尾音,“那怎麼這麼安靜?”
百裡辛低低笑了一聲,“他們都不愛說話。”
死人也是人。
s419m:【……】
愛說話那還得了?!
百裡辛一隻手拿著電話和對麵的男人通著話,一邊又走到了畫卷前開始切藤蔓。
男人聲音有些疲倦,還有些欲言又止,百裡辛聽了出來,手起刀落快速切掉了一個藤蔓,低聲問道:“怎麼了?有事情要跟我說?”
對麵沉默半晌,“沒有,就是累了。忽然就想找人說說話,第一時間就想到你。但你旁邊還有朋友,我在想我這麼跟你說話會不會打擾到你。”
百裡辛又掃了一眼滿地麵目全非的屍體,“不,沒關係,他們不是我的朋友,我不認識他們,他們隻是剛好在我身邊而已。”
“哦,原來是這樣。”男人的聲音帶上了幾分放鬆,“其實我也不知道要聊什麼,就是想跟你聊聊。”
百裡辛笑了笑,接著眼神一凜,向後快速後退兩步,再開口的時候,聲音依舊平緩自然:“那你跟我說說,你今晚吃的什麼?”
男人的聲音帶上了思索:“吃的什麼……我想想看。”
百裡辛已經開始警惕地看向對麵。
原本安靜的藤蔓忽然動了起來,它們似乎是才感受到疼痛,劇烈地抽搐著,開始從牆壁中抽離出來。原本就有些岌岌可危的房子因為藤蔓的移動開始有灰塵簌簌落下,周圍也開始有些搖搖欲墜。
男人低沉的聲音輕輕一歎,“我想起來了,我今晚沒吃飯。”
百裡辛“哈哈”笑了起來,“忙得忘記吃飯了,你可真是個大忙人,最近公司這麼忙嗎?你晚上回家也特彆晚。”
邊說著,他邊將匕首放在背包裡,換成了更加趁手的鐮刀。
鐮刀在半空飛舞,撲過來的藤蔓迅速化成一段段散開的碎屑,噗噗地掉在地麵上。
“也不是太忙,而是其他原因……”男人頓了頓,“等過段時間忙完,我帶你出去旅遊怎麼樣?最近我接洽了一個新的旅遊項目,是火車旅行的,從本市出發一直跑到藏區,可以看到沿途的各種風光,我感覺這個項目不錯,想投這個項目,不過在投之前我要先體驗一下。”
“好啊。”百裡辛手中的鐮刀不停飛舞,麵對四麵而來的藤蔓,純白鐮刀劃過的痕跡組成了一張固若金湯的屏蔽,將膽敢靠近青年的藤蔓全都剁碎,“我還從來沒坐過火車旅行,先提前謝謝啦。”
電話那頭傳來一聲含蓄低沉的笑,“現在還不到謝的時候,等你玩得開心的時候再說謝謝也不遲。奇怪,你那邊是什麼聲音?”
百裡辛跳到半空,在藤蔓的縫隙中穿梭,最後手起刀落,乾脆利落地從藤蔓的根部切斷。
手法快準狠,一氣嗬成。
之後他穩穩站在地上,站在滿地的屍體和綠色塊狀藤蔓之中麵不改色地笑道,“沒什麼,隻是風聲。你今晚幾點回家?”
帝迦:“等再忙一會兒,九點多吧。我也正想問你,你幾點回家?”
百裡辛已經走到了畫前,畫上的玫瑰少年臉上鋪滿了眼淚,泫然欲泣,看起來可憐極了。
藤蔓已經全部清理乾淨,他抓著畫框,直接將畫扔進了背包裡,“我快完事兒了,說不定我比你先回家呢,你先吃點東西吧,不吃晚飯對身體不好。”
帝迦:“嗯,那我讓助理給我送過一份了,我先忙了,我們回家見。”
百裡辛轉身朝著門口走去,在狼藉恐怖的地麵上走得怡然灑脫,“好,回家見。”
電話聲掛點,百裡辛將手機裝進了口袋裡,從地下室走了出去。
s419m:【……】
談情說愛的工夫就把正事兒給辦了?
說好的驚悚的氛圍感呢?
說好的激烈打鬥呢?
我情緒都調動起來了,你就給我秀恩愛?
【你聽到剛才帝迦說什麼了嗎?】走在小巷子裡原路返回的時候,百裡辛沒頭沒尾問了一句。
s419m:【他說了很多。】
主要內容都是圍繞著曖昧的談情說愛。
宿主大人一般用這樣的語氣提問,其實並不是真的要自己給出他什麼答案,而是用一個互動的問句來引出他發現的點。
s419m:【宿主大人,您想說什麼?】
百裡辛:【剛才帝迦提到了旅行火車。你應該還記得吧,在第一場遊戲裡,有個人在爛尾樓裡上吊了。他鬨事的原因是爺爺奶奶失蹤了,而他爺爺奶奶就是在火車上失蹤的。】
s419m:【您是說,這個旅行火車有可能就是那個爺爺奶奶失蹤的火車?這該不會就是第五場遊戲的場地吧?】
百裡辛沉聲道:【很有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