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家的宴會, 有一個環節就是賓客送禮。
宴會邀請的主持人拿著話筒報統計出的賓客禮單, 賓客們會順著專屬侍者手裡依次展示的賀禮為岑老爺子送上各自的祝福。
雖然華夏的禮節中,禮物不會當麵拆開,但岑家這樣的超級豪門,規矩有些不同。禮物當麵拆開,一是讓岑老爺子知道大家的心意,二也是讓其他賓客知道各自送的禮物有多貴重,成全各方攀比之心。
岑老爺子坐在宴會廳最矚目的位置, 主持人開始拿著話筒宣讀禮單。
“陳友諒夫婦,贈當代書畫大師黎禦芝《耄耋富貴》圖一副。”
被點名的陳友諒夫婦就走出人群,來到岑老爺子麵前,看著展開的《耄耋富貴》圖, 笑著向岑老爺子作揖:
“貓預長壽, 蝶化美神, 象征幸福祥和,我們夫婦送這幅圖給岑老爺子,恭祝您身體安康,長命百歲。”
“有心了。”
沒有人不希望長壽,聽著賓客的祝福, 岑老爺子臉上掛滿了笑容。
“黎禦芝大師的畫可不好求啊,陳家家主的禮品不簡單。”
“寓意好,畫也好。”
收禮人歡喜, 還聽到了周圍人的奉承讚美, 陳家夫婦覺得臉上有光, 心滿意足回到了賓客群。
“張軍飛夫婦,贈清代書畫藏品《群仙祝壽》。”
……
賓客們的禮單多是墨寶書法珍品,或者寓意良好的擺件,亦或是值得珍藏的古玩文房四寶。
一件一件平時無緣得見的價值連城物件被宣讀出來,展示出來,宛若來到了什麼拍賣展示會,叫人大開眼界。
不過葉佩在古代時參加過皇帝的壽辰,各方使節送來的禮品比現場的珍品還不知貴重多少倍,所以葉佩雖也饒有興致地觀看著,眼神倒是平靜。
“謝瑜霜小姐好友葉佩,贈吉祥如意朱砂墨一件。”
當主持人的話筒報到自己的名字,葉佩也走出人群,來到岑老爺子麵前,恭敬有禮地道:
“小小薄禮,恭祝岑爺爺福如東海長流水,壽比南山不老鬆。”
“嘶!”
“怎麼送了個碎的啊?”
“是不是來的路上摔了。”
“不清楚。”
正當葉佩說完祝福的話,侍者打開賀禮之際,賓客群卻傳來一陣竊竊私語。
葉佩聽到議論轉眼朝自己的賀禮看去,果然原本一整塊的朱色墨錠斷裂成了兩段。
下車前葉佩還檢查過,裡麵完好無損,岑家的傭人對待這些賀禮也不會毛手毛腳,所以這也許是有人陷害她。
葉佩見到那斷裂的墨錠並沒有慌神,而是微微眯起了眼,往賓客群掃視。
在葉佩的聚精會神下,在場每個人對她賀禮碎裂的反應表情都被她的腦海一一過濾。
驚訝的、看笑話的、幸災樂禍的……
最後,葉佩的懷疑對象鎖定了兩個人。
一個,是葉家對她有著天敵般憎恨的葉昕柔;一個,是葉昕柔附近看著她眼神不懷好意的身穿黑色抹胸及膝裙少女。
看著她與謝瑜霜眉眼間的三分相似,葉佩已經判斷出這女孩的身份。
尤其葉佩記得自己與謝瑜霜一起下樓之際,從樓梯上俯瞰整個宴會廳,那時葉昕柔就與這個女孩子在一起。
葉佩推斷,葉昕柔這是不敢在岑家宴會動手腳,所以慫恿一些腦子有坑的人,來做她的劍。
而謝家這位繼小姐,看起來不怎麼聰明的樣子。
“原本想送個吉祥如意,卻送成了歲歲平安,看來岑爺爺的吉祥如意已經夠多了,老天爺就想多送您點健康長壽呢!”
葉佩轉回視線後,不但沒哭喪著臉,反而笑得眼睛都眯成了縫。
主持人也反應過來,接著葉佩的話頭,喜氣洋洋地道:
“歲歲平安,平安到,長壽到。”
“好好好。”
岑老爺子看出這墨錠並不是葉佩故意送出,便沒有怪她的意思,又聽葉佩嘴巴討巧把事情圓過去,話裡的意思還處處順耳,心情頗好。
“雖然這位葉佩小姐嘴裡說的好,但賀禮沒了就是沒了……我看要不葉佩小姐就當場展示一下才藝,恭祝岑爺爺壽辰好了……鋼琴、跳舞你隨便表演一個唄,總不會連一個拿得出手的才藝也沒有,對吧?”
特意破壞的東西簡簡單單被圓過去,謝婉玉可不想放過這麼個讓謝瑜霜好友丟臉的機會。
她剛才聽葉昕柔說這個叫葉佩的女孩子是鄉下來的,所以這會兒就站了出來,名義上讓葉佩換個禮物,實際就想讓葉佩出醜。
畢竟,自己都這麼說了,葉佩要是在退而說自己唱歌,就等於承認自己屁都不會。
原本葉佩還隻是猜測搞破壞之人,現在人家主動跳出來,她內心就十分確定了。
想讓她出醜?
鋼琴她確實不會,鄉下沒條件,古代更沒條件。
跳舞她也沒學,沒有場合會需要一國之後親自下場獻藝,她一般都是觀看的人。
不過才藝嘛,她還是學了些的。
“我觀這位葉佩小姐眉眼隱帶文氣,我猜葉佩小姐的書法不錯,要不就當場給岑爺爺獻上書法作品一幅,如何?”
正當葉佩思忖表演什麼才藝來反擊謝婉玉時,一道清朗矜貴的聲音卻忽然橫插進來,帶著三分試探,兩份期待。
葉佩一愣,轉頭就對上那雙足以令人沉淪的煙灰色眸子。
這個人也太討厭了,要他多什麼嘴。
佩佩一個被抱錯的農村長大女孩子,就算語文成績好到離譜,眉眼帶著文氣,也不能說她書法好啊!
“外公,要不……”
“這位賓客居然還會看相,我確實會書法,那就請霜霜幫忙準備一下文房四寶吧。”
當謝瑜霜打算提出與葉佩一起合唱生日歌時,葉佩卻先她一步把嘴裡的話說了出來。
在謝瑜霜看來,一個人唱生日歌算是沒才藝的話,有她作伴唱,那至少彆人看在她是主人家的份上不會閒言碎語。
然而她沒想到葉佩居然接話了。
頓時,謝瑜霜有些著急,現在可不是意氣用事的時候。
她想到葉佩也許什麼時候自學過書法,但又怕葉佩的自信心來自與農村朋友的比較,一會兒在生日宴上展示給大家看,會被賓客們取笑,收到打擊。
不過在她焦急之際,葉佩卻回頭給了她一個安撫的眼神。
謝瑜霜心道,都已經提出來了,隻能硬著頭皮上,大不了一會兒給外公使眼色,讓外公發話,在場的人想來也會給外公麵子。
於是,她收起心裡的著急,吩咐下人去取文房四寶並為葉佩抬來方便書寫的桌案。
葉佩執筆前,眼裡有無奈閃過。
畢竟她的字是李明哲所教,臨摹的字都是出自他的手,一會兒寫出字來,他光看字跡就能認出她就是佩蓉皇後。
然而葉佩又知道,李明哲已經起疑。
畢竟她現在的模樣雖然不及巔峰時期的顏值,五官什麼的都沒有變化,名字與古代時期也一模一樣。
這樣的巧合之下,李明哲有所懷疑,就算她今天不展示自己的書法作品,李明哲也會暗中調查她。
葉佩之前在宴會廳半個多小時都沒見過李明哲,就憑他那張俊美非凡仿若天然帶光的臉,就知道此前他沒到場,偏偏李氏財閥的一老一少出現之後就出現了他的身影,葉佩認為李明哲應該就是賓客嘴裡李家那位處境危險的太子爺。
雖然人身處危機之中,葉佩覺得如果是他的話,古代群狼環伺之際都能成為最後的贏家,瘦死的駱駝比馬大,憑他的身份想要調查一下葉佩,也是輕而易舉。
而隻要李明哲調查,品嘗一道餮宴居出品的新菜,禦用菜肴的味道也會出賣她。
如此,她慌亂之下的矢口否認,就宛如塗了漆的盾牌,看似有模有樣,實則不堪一擊。
冷靜下來又想明白之後,麵對李明哲的試探,葉佩乾脆就大大方方接了下來。
謝瑜霜在旁邊親自為她磨墨,葉佩看著朋友為她撐腰,心裡越發平靜。
就算皇帝知道她是佩蓉皇後又怎麼樣?
現代社會可是平等時代,他知道她騙人,也是誅不了她九族的,再說她在古代的時候也算是他的盟友,他能把她怎麼樣,他好意思把她怎麼樣嗎?
等謝瑜霜的墨磨好,葉佩從容不怕地拿起岑老爺子家質地優良的狼毫大筆,沾好墨汁,在硯台邊緣微微揩去多餘墨,隨即抬手大筆一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