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第 8 章(1 / 2)

城市中夜幕如濃墨一般將所有的喧鬨都囚禁在裡麵,樓道裡聲控燈隨著嗒嗒走過的腳步聲響起而一盞接一盞地亮起來。

程鬱站在門外,身上的血腥味已經消散得差不多,他從外套的口袋裡掏出鑰匙,推開門,走進去。

他怕吵到在臥室裡睡覺的程嘉言,故而特意將腳步放得很輕,隻是剛剛小心將門關上,耳邊就響起程嘉言的聲音:“爸爸,你回來啦?”

聲音委屈,還帶著一點驚訝。

程鬱尋著聲音傳過來的方向看過去,借著窗外的燈火與月光,隻見程嘉言穿著綠色的小恐龍睡衣,抱著小熊坐在沙發上,仰著小臉看著他。

程鬱神色間露出一點疑惑,平時他這個時候回來,程嘉言都在自己的臥室裡睡覺,今天怎麼一個人坐在沙發上?

他將客廳裡的燈打開,一邊走過去,一邊向他問道:“怎麼還沒睡?”

程嘉言扁著嘴望著程鬱,也不說話,大大的眼睛上麵蒙了一層薄薄的水霧,好像快要哭出來一樣。

程鬱心疼得不行,在他身邊坐下來,抬手碰了碰程嘉言的額頭,並不燙,他微微鬆了一口氣,問他:“做噩夢了?還是哪裡不舒服?”

程嘉言搖了搖頭,低垂下腦袋,看著懷裡抱著的小熊,就是不說話。

程鬱歎了一口氣,將他從沙發上抱起來,走到臥室裡放到床上,他坐在床邊哄他:“睡吧。”

程嘉言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著程鬱看了好長一段時間,動了動唇,想說什麼話,可最後他也沒有出聲。

程鬱的手在程嘉言的腦袋上摸了幾把,見他打著哈欠,眼皮耷拉,困得不行,便將他身上的小毯子往上拉了拉,起身要離開。

剛剛有了些睡意的程嘉言瞬間清醒過來,小手迅速從毯子裡伸了出來,他抓著程鬱的衣角,攥得緊緊的,眼巴巴地看著他,問:“你去哪兒?”

程鬱握著他的手:“爸爸先去洗個澡,很快就回來。”

程嘉言哦了一聲,又緩緩鬆開了手。

程鬱拍拍他的小臉蛋,轉身從臥室裡出去。

程嘉言躺在床上,目光一直跟著程鬱,直到他的身影完全在他的視線消失,程嘉言動了動唇,有些不開心地移開了視線,看著壁紙上的卡通圖案,小臉滿是嚴肅。

程鬱草草洗了個澡就從浴室裡出來了,他身上帶著沐浴露的奶香,程嘉言很喜歡這個味道,每次沐浴露要用完的時候他都提前跟程鬱指定下回還要這個牌子,這個味道。

床上的程嘉言似乎已經睡著了,程鬱上床關燈,房間裡陷入一片黑暗,他剛一躺下,身邊的程嘉言就往他這邊鑽。

程鬱抬手把他摟進懷裡,程嘉言在他的耳邊很小聲地問他:“爸爸,你以後晚上不要出去好不好?”

程鬱輕輕拍著他的後背,沒有給程嘉言回答。

程嘉言將小小的腦袋貼在程鬱的胸口上,聽著胸腔裡心臟有力跳動的聲音,整個人才漸漸放鬆了下來。

在程鬱沒有回來的那段時間,他一個人在家,睡了一覺,然後做了一個夢,他夢見爸爸從高高的樓上墜下,很多血從爸爸的身下流淌,程嘉言從夢裡驚醒,呆呆地坐在床上,環顧四周,叫了一聲爸爸,許久都沒有聽到程鬱回應他,程嘉言才想起來今晚爸爸不在身邊。

夢裡可怕的場景一直在程嘉言的腦海中閃現,他抱著小熊從臥室走到客廳,不知道自己該怎麼辦,他給程鬱打了好幾通電話,電話卻一直沒人接通。

他很怕自己夢裡見到的都是真的。

幸好程鬱回來了,好好的回來了。

程嘉言向著程鬱靠近了一些,環住程鬱的脖子,低低地說:“我想永遠和爸爸在一起。”

程鬱將他帶在自己的懷裡,輕輕拍打這程嘉言的後背,他何嘗不想陪著程嘉言長大。

可人總是會分彆的。

程鬱有時候覺得自己應該與程嘉言說說這些,可程嘉言年紀還這樣小,他不舍得與他說這些。

時間漸漸逼近,程鬱隻能順其自然。

客廳裡被他掛在衣架上的外衣口袋裡裝著一個帶著血的u盤,當日江玉釗從天台墜落以後,u盤從他的口袋裡飛入旁邊的花叢中,這麼多天都沒有人發現。

也算是程鬱這次墜樓的收獲。

月光從窗簾的縫隙中探了進來,靜靜地拂過程嘉言小小的臉頰,程鬱望著他,他該把程嘉言怎麼辦呢?

皎潔的月光如輕紗一般瀉在城市每一個角落,平海市中央大樓裡正在舉辦的那場慈善晚宴還沒有結束,包勝宇姍姍來遲,記者們一看到他來立刻圍堵上去,將話筒送到他的麵前。

記者們一個接一個地提問,包勝宇不疾不徐一一回答,等到記者們都提問完了,包勝宇對著鏡頭笑了笑,對著鏡頭說,剛才保安在看監控的時候看到有記者同誌偷偷潛入樓上的房間,這樣不太好,如果有什麼問題可以當麵問他。

記者們麵麵相覷,是哪位同行不在下麵記錄晚會,跑到樓上去翻東西,基本的職業道德呢?

案件都已經明朗至此,江玉釗也跳樓死了,還要查什麼?

他們紛紛點頭,有心的記者將這個小插曲記錄下來,這也是一個素材。

包勝宇仰頭看了一眼大廳裡高高的穹頂,那個記者這麼長時間都沒有下來,應該已經死了。

他們以為他們是正義的使者,要為這個世界清除汙穢,可事實上他們就像是一隻蟲蟻,一伸手就能讓他們死得不能再死了。

就像對待之前的江玉釗一樣。

蚍蜉撼樹,不自量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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