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初的時候,他對程鬱的印象總不是太好,宋家老二還在其中添了一把火,說他被程鬱碰瓷了。
現在想來,那個時候他應該是真的撞到了程鬱,隻不過程鬱恢複得比較好,所以後來他們看到程鬱好好地站在那裡,帶著程嘉言到書店裡麵。
他總是一次又一次地死去,是不是在自己沒有發現的時候,他也死過很多次了。
答案是肯定的,而盛柏年卻依舊是無能為力,他隻能苦笑。
怪他忘了程鬱,怪他先對程鬱惡言相向的。
程鬱那個時候沒有徹底與他斷開,可見脾氣很好的。
有沒有那麼一瞬間,程鬱其實是想要與他回到從前的
應該會有的吧,盛柏年臉上的表情愈加凝重,可即便是有這樣的時候,他也沒能把握住,那一次次就機會就在他的眼前溜走,而他至今都沒有弄清楚他與程鬱之間是怎麼一步步走到今天這樣的。
他找來一張紙,將從自己今年在平海與程鬱重逢後的樁樁件件都記錄在了上麵,想要從上麵總結出來程鬱對自己情感變化,可是寫著寫著,他便寫不下去了。
盛柏年放下手中的鋼筆,抬起手,蓋在自己的眼睛上麵,眼前浮現出各種顏色的光點,這些光點浮著金色的日光,漸漸成了一片鮮紅,程鬱就倒在那片有些粘稠的鮮紅裡麵,好像在等著他去救他,然而他卻被囚禁在原地,動彈不得,任憑他怎樣,都無法觸碰到他。
後來……後來那些鮮血中生出玫瑰,將程鬱完全掩埋在了裡麵,他再也看不到他了。
他心中總有一種不太好的預感,這種預感來得莫名其妙,又僅限於此,剩下的他什麼都不知道。
他甚至想過從程嘉言入手,想辦法趁著程嘉言體檢的時候拿到一點血樣,然後去做個親子鑒定,可如果程鬱知道自己在暗中調查他,會不會很生氣?
程鬱馬上就要離開雲京了,盛柏年知道自己不能再這樣磨蹭下去,這個問題非常重要,他該找到程鬱,與他說個明白。
盛柏年再見到程鬱的時候,是在一個日落後的傍晚,程鬱剛剛從橋上摔下去,他躺在橋洞旁邊,望著頭頂漸漸陷入黑暗中的天空。
盛柏年站在橋上,低頭看著他,輕歎了一口氣,問他:“你怎麼在這裡?”
程鬱看到盛柏年出現在自己的眼中,表情中透露出了一絲驚訝,他很奇怪盛柏年怎麼會突然出現,不過從這個角度來看他,好像比平時更好看了一些,他回答盛柏年說:“剛才騎自行車追個人,為了躲車就從上麵翻下來了。”
那輛自行車現在還躺在他的不遠處,剛才盛柏年沒太注意,還以為是一堆廢鐵。
程鬱說完從地上坐起身,盛柏年一直看向他,也不說話,弄得程鬱怪不好意思的,問他:“你這樣看著我乾什麼?”
盛柏年看他的目光讓程鬱覺得他好像是在看一個不聽話總是調皮的孩子一樣。
盛柏年仍是沒有說話,他雙手握著欄杆,在程鬱你要乾嘛的聲音裡,從橋上麵也跳下來,不過比程鬱幸運的是,盛柏年是平穩落地的。
他伸手把程鬱從地上拉了起來,低聲問了他一句:“不會疼嗎?”
程鬱拍了拍身上的塵土,靠著身後橋洞上的石頭,對盛柏年說:“沒什麼感覺。”
沒有痛覺聽起來好像挺酷的,對於一個普通人來說,這並不是什麼好事,沒有痛覺就意味著你的身體出現了任何狀況你都不會了解,可能要等到出現大問題的時候才會意識到哪裡不對,不過好在他有死而複生的能力,沒有痛覺對他來說並不算什麼大事。
不過比較糟心的是,辣也算是痛覺的一種,從那場車禍以後,程鬱就再也沒有吃過好吃的麻辣燙和火鍋了。
盛柏年今天來找程鬱本來是為了另外一件事,現在聽他這樣說,立刻把自己的來意給拋到腦後,他問程鬱:“有去醫院做過檢查嗎?”
“查過了,什麼事也沒有,”程鬱見盛柏年好像還有一點不相信,繼續道,“上回車禍的時候,你不是都看到了嗎?”
當時程鬱恢複得太快,都有醫生想要當場做一篇文章出來,名字都想好了,就叫生命的奇跡。
盛柏年想了想,好像也是,有流浪漢從他們身邊經過,用奇怪的目光打量著他們,看這倆人都穿得不錯,怎麼跟他們一樣要住橋洞了?
盛柏年不太習慣被這麼多人近距離打量,他將自行車從地上扶了起來,帶著程鬱往橋上走去,盛柏年順口問他:“你什麼時候出國?”
“還沒有想好。”
程鬱知道這樣拖下去也不是辦法,他妄圖想要將自己離去時對所有人的痛苦減弱到最小,但是其實無論他怎樣選擇,都是一種徒勞,他終將要與這個世界告彆。
對程歸遠來說,他們分開了五年,這個兒子終於失而複得,他本來就對程鬱懷著很深的歉意,再麵對程鬱的死訊,恐怕很難會接受。
而程嘉言,從他出生後一直與程鬱相依為命,他的世界裡最重要的就隻有程鬱,程鬱這樣突然間離開,他又會傷心到何種地步呢。
縱然程鬱總是在向程嘉言灌輸他總有一日會離開的念頭,但程嘉言始終拒絕接受。
程鬱偏頭看了盛柏年一眼,發現他靜靜看著自己,欲言又止,程鬱道:“我覺得你好像有什麼話要對我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