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柏年伸出手, 想要將落在地上的那朵血花打撈上來,然而那都是些過去的,已經發生過的,祂此時所能觸碰到的隻有一片虛無。
時光在前行, 又在倒退, 他一次次地在祂的眸中死去, 祂靜靜地看著這一切, 隻是渾身散發出來的恐怖氣息讓所有的怪物們都不敢出來放肆, 繼續蟄伏在深深的地下。
這個世界上的每一寸土地,每一方天空,仿佛都是祂的身軀,他垂下眸, 眸中冰冷, 沒有絲毫的感情, 他看著吵鬨喧嚷的人間,想要找到程鬱, 可是祂從這裡並不能找到他。
他在之前就已經死去了。
祂闔上眼, 喧鬨的世間歸於一片沉寂之中, 仿佛所有的生命都凋零了,緊接著一連串轟隆轟隆的響聲排山倒海地從天儘頭向這裡湧來, 祂睜開眼, 聲音又在一瞬間停止。
世界本就是在摧毀重建的無休的輪回當中,祂的蘇醒便是一個輪回的結束,現在一切又該有一個新的開始。
恍惚間, 有個在詢問祂是否要開始新的輪回, 就像是在一局遊戲結束, 詢問你是否要清除所有的遊戲進度。
這不是祂在第一次麵臨這樣的問題了, 從前的時候祂總是能夠不假思索地選擇清除,重新開始,隻是這一次,祂第一次選擇了保留,或許還會將這場遊戲的進度保留很久。
對於這個至高無上的神明來說,摧毀是祂的本能
隻是對這世間的萬事萬物來說,愛同樣是本能,就連最高的神明也不能例外。
祂總要帶他回家。
不能等他醒來的時候,發現這個世界已經不在了。
而且,還有程嘉言,祂的身上有一半神明的血脈,現在不知道怎麼樣了。
盛柏年抬起頭,祂的眸中仿佛湧動著一片洶湧的海水,可以將世間萬物都侵吞進去,許久後,祂的眼眸恢複了平靜,化作常人,回到人間。
被安錦然乾擾過的一切終於恢複到正常的軌道,他所遺忘的,被滯留在另外一個空間中的一切,終於都回到了這裡。
時間都被定格在他蘇醒的一瞬間,他一個人穿梭在無聲的街道,眾生在他的眼中匆匆掠過,或有人坐在地上,張大著嘴巴,做出驚恐的表情;或有人站在門口,似乎想要從外麵衝進來,又好像要躲進屋子裡去;或有人在胸口畫著十字,向上帝禱告,但是十字隻畫到了一半,他的手指還停留在左邊的胸口上……
世間百態,不一而足。
頭頂上黑色的旋渦隨著盛柏年的走動鋪設出一條巨大的亮帶,那亮帶上帶著金色的星星,像是一條長長的銀河。
他來到他與程鬱一起生活了很久的那棟彆墅中,來到程鬱死去時的那棟彆墅中,他揮手,覆在程鬱身上的薄冰就全部融化了,臉色重新變得紅潤起來,他站在他的身邊,低頭看著他的模樣,目光溫柔,與剛才的那種冷厲完全不一樣。
他打開自己的手機,從他離開後程鬱發給他的那些消息全部回到了他的手機裡麵,這五年來,沒有一日間斷,他始終在等著盛柏年回來,可是直到他死去的時候,盛柏年也沒能夠想起他來。
祂不知道他在死去的時候想著什麼,或許有那麼一點是和自己相關的。
盛柏年打開微信,那裡存了來自程鬱的幾千條消息,他從最下麵翻到了最上麵的那一條,然後一條一條地認真地看了下來。
他看著程鬱與他分享每一天的喜悅和悲傷,臉上隨著程鬱文字中帶著的那些情緒變幻各種表情。
……
“我今天給你打了三個電話,一直沒有人接聽,你現在到底在哪裡啊?怎麼樣了?看到這條消息的時候給我回個電話吧,我很擔心你。
“哎,你到底去哪兒了?我今天本來想回家看看我爸的,結果我爸不知道抽了什麼瘋,把安錦然也給帶回家了,有時候我都懷疑他是不是在給我找小媽,不過我想他就算想娶安錦然做我小媽,安錦然也不會同意的,那他可能是想收安錦然做自己的乾兒子吧,嘻嘻。
“今天我去了你公司,他們都說有一段時間沒有看到你了,但我還是聯係不到你,你到底去哪兒了?如果你想要跟我分手,說一聲就好了,我以後保證不會糾纏你的,但你不要這樣一直不理我。
“最近出了一點事,我可能要離開雲京了,我打算去平海看一看,以後你回來了,記得去平海找我,你是不是換電話了呀?還是遇到了什麼麻煩?你告訴我,我不會告訴彆人的,我會幫你想辦法看看可不可以解決。
“我最近找了一份新工作,做遊戲代練,還挺不錯的,完全可以養你了,所以你怎麼還不回來找我啊?你要是再不回來,我就要養一條狗取代你了,那天我在廣場前邊看到的小金毛,特彆可愛,我有點想養,但是又不想出去遛狗,如果你在這裡就好了。
“我跟你說啊,我這兩天不知道是不是吃得太多了,肚子越來越大,簡直快要跟個孕婦似的,出去坐公交車都能有人給我讓座,我知道你現在要是在這裡,肯定會拖著我出去運動,但我覺得有時間我還是去醫院看一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