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瑤瑤拿給他們看的, 正是謝青洵口中的破爛。
黑袍看後語調帶著些驚喜,“沒錯,就是它, 它就是我口中的蛟珠!”
“喔——”曲瑤瑤語調拖長,嘴巴微張露出些意味深長的小表情, 將蛟珠交到黑袍手中又確認了遍, “你確定它能解謝青洵身上的虺毒嗎?”
黑袍看了曲瑤瑤一眼。
雖不知這姑娘什麼來曆,但她既然能睡在尊上榻前還敢直呼尊上名諱, 自然不能小覷, 所以他再次給了她肯定的答案。
“我確定它能為尊上解虺毒!”
話落,他看到那小姑娘噗嗤一聲笑了出來。
曲瑤瑤笑得很愉悅,眉眼彎彎唇角勾起,眼睛裡的小星星又重新亮了起來。她歪頭看向謝青洵, 語氣中帶著幾分邀功得意的孩子氣, “你看,我就說它可能用的上吧。”
“到最後還不是我撿的破爛救了你。”最後一句她嘟囔著沒敢大聲說, 但在場的三人都能清晰聽入耳中。
謝青洵的臉色不是很好, 過分蒼白的膚色襯的他瞳眸幽鬱,雖一副病弱美人的姿態卻一點也不顯柔弱。淡漠瞥了眼曲瑤瑤的笑臉, 他將目光落在黑袍手中的蛟珠上。
“這顆蛟珠是本尊從那條虺蛇體內剖出,它靠邪術晉蛟實則隻有千年修為,你確定它的蛟珠用了不會有事?”
“這……”聽完謝青洵的加注, 黑袍猶豫了。
若是正經蛟珠, 他敢說用了不會有事, 而若是靠修煉邪術快速煉成的蛟珠,黑袍並不敢保證用了會不會出事。畢竟,誰又知道這條虺蛇為了晉蛟都修了什麼陰.毒邪術, 這樣的蛟珠根本不算蛟珠,又談何解毒。
“先試試吧。”看出黑袍的畏縮,謝青洵嗤了聲閉上眼睛。
“師尊慎重。”
地沭出聲勸阻,“不然弟子先出去尋一尋,說不定還能找來一顆蛟珠。”
“尋?上下兩界你想去哪兒尋?”謝青洵看也不看他,冰冷冷的語句不留情麵,“虺五萬年化蛟,就算你尋到了,你覺得就憑你的修為贏它有幾成?”
蛟珠隻有殺了蛟龍才能取出,要殺上萬年修為的蛟龍,以謝青洵現在的實力都要好一番纏鬥,地沭去了隻有送死的份。
“行了,你先出去吧。”謝青洵心意已定。
他在對待自己時從不手軟,既然事已無轉機,那就不妨賭一把。
“……”
曲瑤瑤和地沭出去後,緊閉的房門許久才得以打開。
用了蛟珠後,謝青洵的氣色並未好轉,但好在毒素沒有繼續擴散,幾人提著心守在房中,最後還是謝青洵膩煩了趕人,讓他們能滾多遠滾多遠。
“你留下。”見曲瑤瑤起身要跟著他們一起走,謝青洵語調涼涼。
不等曲瑤瑤反應,地沭將什麼東西往她手中一塞,帶著幾分懇求道:“好好照顧師尊,千萬不要讓他出事。”
曲瑤瑤受寵若驚,見慣了地沭的冷臉,這還是她第一次聽他如此溫和的聲音。不過就算他不說,曲瑤瑤也不會放著謝青洵不管,於是輕輕點了點頭,說:“好。”
房門再次關了,空蕩蕩的房中隻剩曲瑤瑤和謝青洵兩人。
謝青洵很安靜,又因為中毒呼吸輕緩,時常會弱的讓曲瑤瑤感覺不到。低頭,她見地沭塞給她的是一隻白瓷杯,於是放到桌上倒了盞水,小聲詢問著:“你喝水嗎?”
謝青洵不應,安安靜靜靠著榻枕長睫緊閉,若不是有了前幾次的吃虧,她定要又以為謝青洵睡著了。
他不說話,曲瑤瑤就當他是無聲的拒絕,拿起茶盞自己咕咚咕咚灌了兩盞,喝完之後,她又想或許謝青洵是麵皮薄拉不開臉求她幫忙,不說話可能是無聲的默認。
不管了。
曲瑤瑤又在杯中倒滿了水,捧著杯盞走到謝青洵榻邊。
與其猜來猜去,倒不如直接替他做決定,她將白瓷杯遞到他唇邊,聲音軟軟道:“來,張嘴。”
杯盞中的水晃動,沾濕了謝青洵的唇瓣。
謝青洵顫動著長睫睜開眼睛,先是低眸看了眼抵在唇邊的杯盞,他又抬眸用冷清清的目光盯著曲瑤瑤看。曲瑤瑤猜不透他到底是想喝水還是不想喝水,隻能勸著:“你都一天沒喝水了,好歹喝幾口吧。”
似被曲瑤瑤說動了,謝青洵思索片刻用唇瓣碰了碰杯盞,很給麵子抿了一下。
“再喝幾口。”
“我端都端來了,咱們喝光好不好?”
眼看著杯中水未少,曲瑤瑤試圖讓謝青洵把水喝光,而謝青洵抿了一口就偏頭躲開,聽到曲瑤瑤堅持不懈的勸說,他總算開口說了一句:
“曲瑤瑤,彆得寸進尺。”
曲瑤瑤怏怏收回杯盞,小聲回了句:“我勸你喝水是為了你好,怎麼就成了得寸進尺……”
看著杯中剩餘的大半杯水,她還並未意識到,她給謝青洵遞來的杯盞是她自己用過的。對這方麵她沒多少防備,於是又當著謝青洵的麵,把他剩餘的半杯水喝掉了。
用過蛟珠後,謝青洵沒多少精神,眼睫一直是半闔未闔的狀態。
曲瑤瑤守在他榻前,盯著他看了一會兒,她抬起胳膊將手放在他的衣領上,小心翼翼問著:“我可以把你的衣領往下扯一扯嗎?”
謝青洵把自己捂的太嚴實,大半傷口都遮在衣服裡。
為了方便觀察他傷口的變化,曲瑤瑤需要把他的衣領扯到肩胛下。見謝青洵沒有反對的意思,曲瑤瑤連忙把他的衣服往下拽,見脖間的毒素沒有擴大才放心。
“你累了就睡吧,哪裡不舒服就告訴我。”曲瑤瑤又看了幾眼他的傷勢,托腮趴在榻前有些困。
就這麼守著,她也不知自己是怎麼睡著的,一個激靈清醒過來時,她第一時間去看謝青洵身上的傷,卻發現他將衣領隴上了。
“你一直沒睡嗎?”曲瑤瑤揉了揉眼睛,看到謝青洵半闔著眼睛還是她睡前的姿勢。
沒想太多,她探身去拉謝青洵的衣服,結果發現衣領下傷勢惡化,毒素竟不知在何時快速蔓延,如大片蛛網順著脖頸而下,密密麻麻比之前還要嚇人。
“怎麼會這樣?”曲瑤瑤看的心裡一咯噔。
她想觸碰又不敢碰,隻能哆嗦著去扶他的肩膀,“這是又嚴重了嗎?”
謝青洵淡淡嗯了聲,一副不太關心的模樣。
其實剛剛用完蛟珠時,謝青洵便覺得身體狀態不是很好,隻是沒有告訴他們罷了,如今隨著虺毒越來越重,他渾身刺痛發麻更懶得開口,索性便由著毒性蔓延。
“看來,你撿的破爛也沒那麼好用。”反而更毒了。
曲瑤瑤現在沒心情和他鬥嘴,她作勢要走,“我去找地沭他們過來。”
謝青洵攥住她的手腕把人攔住,“彆去。”
如今他隻是稍微動一動,就感覺皮骨疼的宛如碎裂,壓抑著音調嘲道:“蛟珠已用,虺毒無解已成定局,你現在找他們來了也沒用。”
“那怎麼辦?”見毒素還有越擴越大的趨勢,曲瑤瑤快急哭了,“總不能真讓你等死吧。”
“死了就死了,不是還有你為我陪葬嗎?”
曲瑤瑤有些氣,“都這個時候了你還開玩笑,你是不是真不想活了。”
謝青洵竟還能笑出聲,涼涼的低笑毫無溫度,他說:“我何時活過。”
沒有這具身體,他至今還是個不能動不能說話的死人,隻不過比起死人,他還存有意識罷了。
曲瑤瑤沒想到死到臨頭他竟表現的這麼無畏,眼尾泛紅傻愣愣看著他,一時不知該說什麼。
她不說話了,謝青洵反而話多了。
“曲瑤瑤。”喊著這個名字,他吃力抬手去觸曲瑤瑤的眼尾,一路滑至她的下巴,“其實我還有一法子能活。”
“什麼法子?”曲瑤瑤下意識問。
謝青洵抬起她的下巴,俯身與她麵頰相貼,用薄唇輕輕蹭過她的唇角,“你是不是忘了,你體內還有本座的一株寒潭雪蓮。”
寒潭雪蓮不僅能為他淨化煞氣,還能為他祛毒療傷,“若這具身體真撐不住了,本座定會剖出你體內的雪蓮本源。”
她死,他便得以續命。
曲瑤瑤愣住,盯著他的臉看,“所以,你的意思是我能為你解毒?”
“誰知道呢,將死之前總要試一試。”見她被嚇到了,謝青洵隨手將她推開,支著額頭無力靠在榻邊。
其實謝青洵也不確定這法子能不能行通,但這是他最後的機會了。若能成,就算是一命續一命,在另一種意義上,失了寒潭雪蓮的他也活不了多久。
所以他之前才會說,他若死了,第一個就要她陪葬。
“你最好彆想著跑。”謝青洵閉上眼睛,“本座既然敢告訴你,就不怕你跑。”
曲瑤瑤心裡堵的難受,把頭一扭不再看他,哽咽著道:“我不跑。”
她這條命是他救回來的,還給他又何妨。
“……”
曲瑤瑤撿來的蛟珠並非毫無用處,雖然這東西入體反而讓謝青洵中毒更深,但無形中吸收謝青洵體內的另一股詭異氣息,兩者博弈,給謝青洵爭取了自救機會,讓他不再像先前那般綿軟無力。
接下來的時間裡,謝青洵開始打坐調息,他準備深入追蹤一下那股詭異氣息源於何處,它遠比虺毒更致命,若能尋到並掐滅,那麼他就還有一線生機。
房中燃了一炷香,那是謝青洵最後的時間。
在這個期間,曲瑤瑤就安安靜靜守在香爐前,一聲不吭。或許是覺得自己要死了,她一下下撫摸著脖間的吊墜,想要在臨死前好好和崇安告個彆。
隻是不知是不是她的錯覺,她覺得吊墜的顏色比以往還要暗淡,像是即將熄滅的火光。
“崇安,你到底去了哪裡……”曲瑤瑤喃聲。
吊墜沒有反應,安靜的房中呼吸很淺,香爐中的香再一寸寸熄滅。
入定後,謝青洵追著那股詭異氣息,闖入了一片虛無幻境。這裡似幻境又不像幻境,看著周圍黑暗的環境,謝青洵隱約覺得熟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