慘死時苦痛的幻覺還殘存在你的身上。你滿臉驚懼地捂著被開洞的小腹,像上岸的魚那樣大口大口地喘氣,緩了好久才恢複呼吸的節奏。
“我還活著……”
“但‘我’現在是什麼東西?”
你開始檢查自己的現在的身體。
自你蘇醒之後周圍都是茂密的樹木,沒有作為鏡子的溪流給你照,你隻能用雙手感受大概情況——
四肢是完整的,臉摸起來還有鼻子有眼睛,感覺還是人類的樣子。隻不過身上逃亡所穿的衣裙不知為何變成了乾淨整潔的巫女裝,還是你在祭奠上為神明獻舞釀酒所穿的那套。
明明逃跑之後就再沒有穿過這件了……
熟悉的衣物勾起了你不好的回憶,這讓你的心情十分的複雜。你搖搖頭將混亂的思緒甩出腦海,操縱著僵硬的雙手,笨拙地解開衣物,好去確認你蘇醒後最在乎的地方——
小腹被刺穿的窟窿已經長好了,不僅如此你還擁有了一朵紅色花朵。鮮紅的瘢痕自曾經的刀口處向外發散,仿佛技法高超的畫家在你身上精心描畫,呈現出的圖案正是你過去最為喜愛的椿花。
是紅椿啊……
紅豔豔的真是漂亮。
在你拉開衣衫的同時,有一件不起眼的小東西從你身上滾落,如今咕嚕嚕掉在了地上,發出了“咚”的一聲輕響,打斷了你對咒紋的欣賞。
它是你生前最寶貴的東西——
盛放口嚼酒的木盒。
顯然作為你巫女身份象征的它也因為你的重生改變了姿態。
它像是一個風化的古物,周身屬於原木的嫩黃色在歲月的侵蝕下成了森森蒼白,光滑的外壁上冒著絲絲涼氣,讓你想到某種生物的骸骨。
你用手指摩挲著木盒,還未進一步探究其變化,深夜的寧靜便被一陣尖銳的嘶鳴打破了。
雖然身體和木盒發生了變化,但你本身仍是那個會散發靈力的香餑餑。
妖怪,從不在你生命裡缺席的夥伴,從森林的陰影中顯現,一擁而上。它們奇形怪狀,麵目猙獰。不待你先判明它們的種類,那一張張噴灑著臭味的大嘴就要先一步咬上你的身體。
你怔怔地麵對即將到來的死亡,無師自通地舉起了手中的酒盒。
【我不想死】
滿溢吧。
時間驟然慢了下來。
“叮咚——”
蒼白的木盒底部發出了泉眼開啟的輕響。
鮮紅的酒液回旋著從木盒中升起,源源不斷噴湧而出。這些腥甜的液體在空中不斷壓縮,化為紅色的刀片,又在一息間四散而去,發出你最熟悉不過的,真人用匕首刮開怪物肢體的切割聲。
美麗嬌豔的紅椿於無邊的夜色中爭相綻放,如火如荼。
生命盛開到極致的美景烙印於你的眼眶。
……
你癡癡地撫摸著被溫熱液體濡濕的麵龐,露出了不可置信的表情。你的視線在掌上美麗的紅色以及散落一地的屍骸之間來回遊走。
誒?誒??殺掉了麼?
這麼輕鬆麼?
那你不就和那位“椿”巫女一樣擁有斬殺妖魔的力量了嘛?殺掉,可以都殺掉了吧……
在察覺到自己的所作所為究竟為何之時,你心頭湧出的喜悅竟然比第一次學會神楽舞還要強烈上幾分。
你用被鮮血染得滑膩的手指捂住了臉頰,習慣性地想要按住抽搐的嘴角,避免自己露出失態的表情,但笑聲還是無法控製地從指縫中滑了出來。
不行,好開心,太開心了……
……
酒液化成的刀刃在割開妖怪喉嚨的瞬間變自行消散了,而作為補償,大部分妖獸都在死後融化成了一灘粘稠的血水,自行彙入小小的酒盒中。
然而儘管木盒已經吸收了數倍湧出的血量,但是這些貢品一入木盒就蒸發般消失的無影無蹤。你再怎麼像之前那樣舉起木盒,它都沒有再次產生紅色酒液的跡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