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其說宿儺把你“扔”掉了, 不如說他用咒術將你轉移出去了。
等到回過神的時候,你已經跪坐在一片茵茵綠草上了。
你手腳俱全,體內的咒力量沒有變化, 甚至宿儺原來送給你的“壺”都還安分地沉睡在你的木盒裡。
宿儺叫你滾。
依照他昔日裡殘酷的處事方式。
你有想過他可能會砍掉你的一兩隻手腳再讓你滾。或者直接讓你滾到妖獸咒靈的巢穴,滾到傳說中的陰曹地府。
而不是這麼一個, 芳草鮮美、落英繽紛、靈力純淨,看起來與世無爭的靜謐森林……
這地方好到就像是, 宿儺失誤將你轉移到了他為自己的準備的“安全屋”一樣。
始料未及的發展, 以及空間轉移術帶來的眩暈感,使你的思緒亂成了一團。
你忍不住開始回憶宿儺臨行前所說的話語,希望能從中獲得靈感幫你理清頭緒——
【70年了, 你還是這樣】
70年了, 他還想要怎麼樣呢?
如果他還是一如既往保護你, 飼養你,你會留在他的身邊麼?
正如你無數次向宿儺祈求愛意所做的那樣——
【請您憐惜】
【我愛您。所以請您不要再欺負我了】
【我想做些能讓您感到愉快的事】
【因為我愛‘您’】
……
是隻要你繼續用嘴唇、用身體向他吐露“愛意”。
宿儺是還願意喝下四魂之玉做成的酒麼?
但這一舉動……太累了。
實在是太過讓人疲憊了。
自打從白龍身邊逃離的那一刻, 你早就厭倦了祈禱。
畢竟誰也不知道幸福的日子能維持多久,如果沒有足夠的力量的話要怎麼樣才能留住兩麵宿儺的“愛”。
你沒有辦法去設想虛假的美好, 去相信所謂的永遠。
在這世上,被某人所愛是比活下去還要讓人感到筋疲力儘的事情, 你早就清楚地認識到這個事實了。
所以你應該、或者必須從宿儺身邊逃走的。
這是為了你好。
你不會為你做過的決定而感到後悔。
……但那些不合實際的可能性還是讓你感到混亂。
幾乎快要動搖到你的靈核了。
……
所以你可能需要再整理一下思緒。
於是你留在了兩麵宿儺拋棄你的地方,你等了三天三夜,去思考自己為什麼要這麼做以及兩麵宿儺不殺你的原因。
去等待一個兩麵宿儺他說的隻是氣話,他又在用奇怪地方式測試你的忠誠,等到氣消了還是會像個沒事人一樣出現在你的麵前將你抓回去的可能性。
你告訴自己隻等三天。
第四天天亮你就會起身離開。
等到四天清晨, 太陽將出, 微微亮的天空顯現出一片魚肚白。
遙遠的天邊突然傳來一聲清脆的鳥鳴。
仿佛太陽在此時化為飛鳥奔向你的懷抱, 有隻黑紫色烈焰構成的小鳥自東方振翅而來。
這隻奇怪地小鳥將一枚乾枯的手指拋到你的懷裡, 最後繞著你飛了一圈便消失的無影無蹤。
那輪漆黑的太陽還是隕落了。
被封印後的兩麵宿儺失去了意識,隻有即將成神的軀體化為咒物四散而開。
他留給你的便是其中一根食指。
它還留著尖銳的黑指甲,整體像是一支形狀詭異的枯木,明明渾身上下都散發著不祥的氣息,卻在指跟處開出了一朵嬌豔的椿花。
如鮮血一般濃鬱的紅椿。
可真是漂亮啊。
……
在那之後,天又開始下雨了。
冰冷的水珠落在枝頭、落在草葉、滴滴答答、淅淅瀝瀝、沒完又沒了。
但卻沒有一滴雨水落在你的身上。
是大眼。
大眼在發現降雨的那刻變換了形狀。他將身體延展成了薄薄的一片,籠罩在你的頭上,為你遮去了那些雨水。
他甚至從變化成帳篷的身體裡伸出了一隻手臂,安撫性地摸了摸你的頭發。
那是一支帶著縫合線的屬於少年的手臂。
是你回憶裡“真人”經常用來擁抱你的手臂。
在發現你對“真人”這個形態似乎抱有某種特彆感情之後,大眼便傾向於變成他的樣貌在你身邊晃悠。
用男人的身體留在你身邊是項危險的舉動,但好在大眼會巧妙地避開宿儺的視線。
在不斷吞噬其他怪異之後,他似乎變得越來越聰明了。有時候他那種過於敏銳的觀察力甚至會讓你莫名感到一陣毛骨悚然。
你們之中,唯一還保持單純耿直的就隻有脾氣暴躁的阿壺。
壺瞪著大眼突然伸出的手臂,不滿地發出了聲怪叫。接著他利用咒力在腳邊生了個溫暖的火堆,還朝你的方向伸了伸手,好像正呼喚你過來烤火。
而陪伴在你身邊的小動物們,則嘰嘰喳喳說著你無法理解的話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