判斷出這隻妖怪絕非單人可力敵,退到陽台上的張巍毫不猶豫翻過圍欄往下跳。
泥盆的一戶建層高較矮,跳進院子裡的張巍就地打了個滾化解衝勢,翻身站起便毫不猶豫拔腿狂奔。
無頭青女房追出陽台,往奔出院子的張巍“看”了一眼,返回去抱起分家的頭顱,又繼續追攆出來。
幸虧這隻妖怪的腦袋不會飛,青女房似乎也不能頭身分家太遠,這一耽擱的功夫,張巍已經跑出老遠……
直跑出那棟一戶建所在的區域,張巍才算是甩脫了那個被砍斷頭顱都仍然極富攻擊性的妖怪。
“太危險了,連我都差點翻車……另外那幾個人最好能機靈點兒,沒像我這樣在投放地耽擱太久。”
張巍懷疑他很可能是在這棟房子裡滯留了太長時間,才會遭遇妖怪襲擊。
此外,張巍還隱隱有些擔心,另外三名試煉者會不會也遭遇類似情況——如果被分開投放的四人都有一定概率觸發妖怪進攻模式,那麼四人中非戰鬥側的試煉者或是新人,很有可能會被殺死。
“得趕緊去找其他人了。”張巍皺眉思索。
進場時的時間是下午三點前後,在那間空置一戶建裡耽擱了兩個小時,此時,時間已經來到下午五點。
幽冥側成分高於10的位麵,夜晚來臨就意味著危險上升……考慮到這個任務的特殊性,適當救護同場試煉者是很有必要的。
張巍正暗自回憶分析入場時獲得的情報內容與在空置一戶建找到的線索,一名提著購物袋路過的主婦忽然大驚小怪地叫道:“啊啦,這不是柏原家的大和君嗎?”
張巍微微一愣,隨即嫻熟地模仿出泥盆式的熱情笑容,嘴巴裡吐出一連串誇張的語氣助詞:“啊,這不是長穀川太太嗎,正是太巧了,沒想到會遇到您,您這是剛從六本木購物回來嗎,這個品牌很符合您的氣質呢……”
如果說陳藝郎在他的位麵裡隻是通過網絡了解過泥盆人,那張巍對泥盆人的認知就得比泥盆人還熟稔……這個本人看上去長得像是猛張飛一樣的試煉者,在自己的老家(位麵)是位東亞民俗學者。
在應該回家去準備子女晚餐的時間段拎著品牌購物袋在住家周圍晃悠的主婦,就差把想要炫耀去名牌店鋪消費的心情寫在臉上;遇到這樣的鄰居若是不趕緊滿足一番對方訴求……很可能就會被對方認為是受到了輕視,乃至欺淩。
沒錯兒……雖然這很讓人難以理解,但這就是泥盆人的腦回路。
把過度奉承(雖然經常被外國人認為是高素質有禮貌的表現)當成正常交際的泥盆人,如果沒有同樣得到他人奉承,就會認為是自身受到了霸淩。
當然了,這也絕不是本人想得太多,事實上……泥盆人確實就是會用這種手段來對某人實施集體霸淩。
這種霸淩還是會升級的,從背後說壞話、到集體無視、到集體實施欺淩,激化的過程不是一般的快,且基本上不可逆——泥盆校園霸淩事件中那些被毆打被拍不雅照被強迫完成不合理要求的學生,都是這麼一步步“體驗”過來的。
在自己的老家(位麵)旅居過泥盆的張巍對這種沙雕習氣嗤之以鼻,但既然他現在扮演的是個土生土長的泥盆人,且扮演不合格還會被扣命運點外加增加任務難度,那麼他當然能捏著鼻子把扮演演到位。
以一番嫻熟的馬屁滿足了柏原太和的鄰居長穀川太太的虛榮心,張巍順帶還套到了幾條有用的、在入場接受信息時被省略掉的情報:
柏原太和大學畢業已經有三年之久,且未曾找到工作——被奉承得很舒適的長穀川太太得意忘形之下暗示她家有闊氣的親戚可以幫忙介紹。
柏原太和已經有兩天沒有回家。
柏原太和的父母並未擔心成年兒子夜不歸宿,長穀川太太早上時還看見柏原太太出門去打小鋼珠(一種賭博性質的電子遊戲機)。
柏原太和似乎是個“受歡迎”的年輕男性——交過不少女朋友。
與滿足虛榮心後喜氣洋洋回家做飯的長穀川太太告彆,張巍猶豫了下,還是放棄了去柏原家找線索的想法,決定按之前的打算來……先找到另外三名試煉者。
“柏原太和的記憶畫麵顯示他曾經與高一女生森川陽子交往過……既然我被安排的扮演身份是與任務目標森川陽子相關的前男友,那其他的試煉者應當也與我類似。”
“森川陽子隻是高中生,交際圈子有限,她就讀的河島高中,或許就有由試煉者扮演的關係人。”
理清楚思路,張巍便一路往河島高中走去。
另一邊,陳藝郎和燕紅已經順利抵達河島高中。
此時已是下午五點半,大部分高中生已經回家,隻有運動社團的社員還在進行社團活動,一進校門,陳藝郎便看見精力旺盛的棒球社社員正喊著口號在操場上跑步。
陳藝郎可不想讓這些棒球社的人看到他扮演的社恐美術老師跟個休學的高一女生一塊兒出現,耐心等了會兒、直到棒球社的人跑遠,才跟做賊似的招呼燕紅趕緊進校——還沒忘記始終叮囑她跟自己保持距離。
先後避開棒球社、田徑隊、足球隊等好幾個為了參加夏季大賽努力訓練的運動社團,兩人折騰了好會兒功夫才進入高一教學樓。
教學樓內空無一人,憋了一路的燕紅可算能自在點了,溜溜達達跟到陳藝郎屁股後頭,嘰嘰喳喳地問:“那些人為什麼在那裡又跑又跳的操練,是要去打仗嗎?”
“怎麼會有女孩子一個人洗那麼多臟衣物,是雇來洗衣的人嗎?”
“這裡真的是學校嗎?藤井優子就是在這兒念書的?和那些年輕男人一起念?不會有人說三道四嗎?”
陳藝郎:“……”
兩次跟這個小丫頭合作砍鬼砍妖怪,從隊友的角度上說,陳藝郎並不討厭燕紅——這小姑娘雖然稍微莽了點、虎比了點,但作為隊友還是挺靠譜的。
可燕紅的古代人屬性確實也挺讓陳藝郎一個頭有兩個那麼大——他隻是個混日子的大學生而已!沒那本事跟個疑似生活在異位麵明朝中期的古代人講清楚啥叫現代校園!
“不是打仗,也不是雇的工人,是社團經理,你看到的人都是這所學校裡的學生。藤井優子確實有男同學,這對於時空進度在二十世紀以後的位麵來說是正常的事。”陳藝郎有氣無力地道,“行了,彆問這些有的沒的,我不是讓你好好想一想藤井優子與森川陽子的關係嗎,你想起什麼來了?”
“??”燕紅不理解。
既然都是學生,怎麼會專門有一部分男學生被要求操練呢?又怎麼會要求女學生獨個兒洗那麼多衣物呢?
不理解歸不理解,陳藝郎交代的事兒她還是有認真在辦的,點頭道:“我仔細回想了下,藤井優子好像跟森川陽子曾經是很好的朋友,但後來似乎是不怎麼來往了。我看到的畫麵裡,藤井優子好像是遭受過很不好的事兒,很痛苦,天天關在家裡哪兒也不去,也不去找森川陽子。”
頓了下,燕紅又補充了點兒自己的想法:“我覺得她(優子)挺奇怪的,再有什麼事兒,好朋友怎麼能不去見不聯係呢?我要是幾天不見柳二妮,我都特想她。”
陳藝郎:“……”柳二妮又特嘛是誰?
說話間,兩人找到了藤井優子休學前就讀的高一六班教室,陳藝郎直接掏出螺絲起子把門鎖卸了,大大方方闖了進去。
靠著從漫畫電影裡了解到的日本校園生態,陳藝郎隻是簡單搜了一下,就找到了線索——靠窗戶位置的兩張書桌。
這兩張並排擺放的書桌都有明顯的、被美工刀、塗改液和馬克筆亂塗亂畫的痕跡,靠窗的那張書桌尤其慘烈,堪稱泥盆語侮辱性詞彙大全。
另一張書桌則有些特殊……塗改液和馬克筆寫的泥盆儒雅專用詞被人抹去了,美工刀刻的字也被人儘可能用新的劃痕掩蓋掉。
“咦……藤井優子好像是坐在那個位置上的,我好像有看到過一副她坐在窗邊位置上的畫麵。”燕紅指著挺慘烈的那張桌子道,“就是畫麵扭曲得挺厲害的,要不看到現場都沒法對照到一塊兒。”
陳藝郎摸著下巴琢磨了會兒,推測著道:“這麼看來,估計是藤井優子先遭受到校園霸淩,選擇休學,結果她休學後跟她要好的森川陽子變成了被霸淩的對象,泥盆人又是出了名的做事兒不知道掌握尺度,就一直欺負森川陽子到出了事兒——”
“啊?”燕紅滿腦門的問號,不解地道,“學校不是上學的地方嗎,怎麼老是要找個人欺淩來欺淩去的呢?”
陳藝郎:“……你問我,我問誰?”
“好吧。”燕紅歎了口氣,“我一開始還以為優子挺幸福的呢,看來她也有很多我不理解的痛苦。”
陳藝郎沒興趣陪個小屁孩子感慨人生,蹲下來搜索藤井優子的課桌。
藤井優子的課桌桌肚裡還放著一些雜物,有兩本封皮被惡意塗畫過的作業本,一個被劃爛的空鋼筆袋,一包還剩下幾張紙的餐巾紙。
餐巾紙的塑料包裝袋裡,還有乾癟的蟲子屍體……
“這幫死小鬼……不出事就連‘罪證’都懶得打掃是吧。”陳藝郎額頭上冒出青筋。
要是高一六班的學生在場,說不得陳藝郎會冒著扮演失敗的風險把這幫屁孩子挨個逮來一頓暴揍——真是太欠打了!
不爽地丟掉餐巾紙包裝袋,陳藝郎走到臨近的疑似森川陽子課桌前,便要蹲下來查看。
膝蓋還沒全彎下來,陳藝郎便覺眼前一花,隨即,手臂上傳來好懸沒把他痛出尖叫聲來的劇痛。
定睛一看……森川陽子的課桌桌肚裡,伸出來了一條慘白慘白的手,死死抓住了他的手臂。
這條從桌肚裡鑽出來的鬼手力氣不是一般的大,且似乎不僅僅隻是力氣大——隔著衛衣外套和穿在裡麵的防割服,被鬼手手掌接觸到的部位皮膚都又冷又辣地疼,像是被具有冰寒特性的烙鐵扣到手臂上一般。
“快來幫忙!”再次疼出生理眼淚的陳藝郎一麵用力往後拖、一麵朝燕紅大吼。
剛被鋼鐵製成的課桌桌腿吸引走注意力的燕紅,忙不迭跑過來幫忙。
被鬼手攥住左臂的陳藝郎想用右手去掰開鬼手手掌,剛一接觸到鬼手又痛呼一聲、忙不迭鬆開——這鬼手不僅僅是手掌位置接觸到人體(隔著衣物)會帶來莫名其妙的劇痛,彆的地方也不能碰。
吃痛的陳藝郎慢了一步提醒燕紅,這個虎比古代人小姑娘已經伸出雙手抓住了鬼手。
“你不疼——好吧。”陳藝郎話出一半便自覺咽下。
雙手齊齊使勁、想把鬼手手指掰開的燕紅,已經疼到五官都扭曲了。
二對一(條手臂)僵持數秒,疼到雙手都開始發麻、手腕以下差點兒失去知覺的燕紅不得不鬆開手:“不行,這隻手力氣好大!”
這期間,陳藝郎把身上的鎮鬼符、驅鬼道具都掏出來試了一遍,對這條課桌內伸出來的這條鬼手都無效……他的長劍砍到鬼手上,就跟砍到密度賊高還一點兒都不脆的鑽石上一樣,彆說破防了,連表層凹痕都砍不出來。
“踏馬的——老子這條胳臂不要了!!”腦門神經突突直跳、幾乎痛到發瘋的陳藝郎大吼一聲,將長劍對準自己左臂。
還沒狠下心壯士斷腕,陳藝郎便見燕紅掏出斧頭,狠狠往鬼手劈下。
思維幾乎都疼麻木了的陳藝郎,這才反應過來自己好懸沒乾出蠢事……
他還沒鬆口氣,又疼得慘嚎了一嗓子——燕紅手裡的斧頭砍到鬼手胳臂上,破防倒是勉強破防了,砍出了個細細的小口子,可被鬼手攥著的他也受到更多拉扯之力,手臂上的皮膚像是要被硬生生扯下來一般劇痛難忍。
燕紅見狀,下一斧頭就沒敢往鬼手上砸,轉而砸到了課桌上。
這回陳藝郎憋住了沒嚎,不是鬼手受力,他這邊就還算能忍住;燕紅見狀,放心地加大力度狂砍桌麵。
她剛細看過這種用鐵器當框架的桌子,不會把斧頭往有鐵支架的地方用力,哐哐幾下便將課桌桌麵砍了個稀爛。
稀爛的桌麵下,方方正正的課桌桌肚空間內,密密實實地塞著一團無法看出成分、更無法形容材質、表麵還在輕微蠕動的物質……
抓住陳藝郎的鬼手,就是從這團讓人看一眼就掉san值的物質裡“長”出來的。
陳藝郎看到這團奇葩物質,臉色刷一下慘白慘白;要不是被鬼手抓住的手臂過於疼痛、其它生理反應都得往後讓讓,他沒準兒會當場吐出來。
燕紅直視著這團正常人都不會去看第二眼的鬼玩意兒,抄起斧頭瘋狂連劈。
一下,兩下,三下……
密度超乎想象、堅固程度同樣也超乎物理範疇的詭異物質,被來自中仙俠位麵的磨石強化過的斧頭砍出一道凹痕。
凹痕迅速被連續劈下、落點精準到以厘米計的斧刃加深,擴大。
知道被鬼手抓住有多疼的燕紅毫不惜力,集中精神以最恰當的角度發力,每一次劈砍都竭儘全力。
如是拚命劈砍了二十來下,燕紅手中看似平平無奇的手斧,硬生生把這塊也許比坦克前裝甲還結實的迷之物質從中砍斷。
課桌不堪重負散架,斷成兩截的迷之物質掉落在地,發出“噗、噗”兩聲悶響。
死死捏著陳藝郎左臂的鬼手那鐵箍一般的手指,也終於鬆開。
陳藝郎隻覺渾身一鬆,抱著胳膊跌坐在地;雙臂累得差點兒抬不起來的燕紅也一屁股坐到地上。
緩了好會兒,滿頭冷汗的陳藝郎低頭查看自己被鬼手攥了半天的手臂。
萬幸,隻是皮膚表層略有青紫,沒什麼大礙,左臂、左手都還能自如活動。
陳藝郎徹底放心下來,虛脫地衝燕紅比起大拇指:“行的啊,燕師妹,我還嘲笑你把d級消耗品用到家用斧頭上麵,是我格局小了。”
燕紅嘿嘿一笑,不好意思地道:“其實你也沒說錯的,陳哥,我就是手頭找不到其他東西了,又舍不得亂用命運點,這才用在用順手的斧頭上的。”
說著燕紅又爬起身來,走到散架的課桌旁邊,眼睛盯著地上那條鬼手,重新舉起斧頭。
“燕師妹、燕師妹,打死就行了,鞭屍就不用了啊。”陳藝郎生怕這個冷不丁莽一把的虎比古代少女乾出什麼辣眼睛的事兒來,連忙抬手製止。
“不是鞭屍,我看這條鬼手挺結實的,看著也不算太惡心,不如砍下來帶走,沒準兒能派上用場。”燕紅解釋道。
陳藝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