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六章
兩枚不規則的橢圓形土豆蛋子, 被裝在撲了塊白棉布的盤子裡，擺放在顧家彆院書房的紅木方桌上。
“能和紅薯一般種在山地上, 不占良田，產量跟紅薯差不多，不過要比紅薯好吃，也不脹氣，能當糧食。”燕紅指著盤中土豆，對圍著方桌的三人道，“紅薯是宣德年間從兩廣傳過來的吧？土豆和紅薯原先長在同一個地方, 既然黔地能種紅薯，自然也能種土豆。”
燕紅介紹了這麼多, 顧縣丞耳朵裡聽進去的有一句, 瞪圓了眼睛著著土豆道：“小仙師沒說錯？這能當糧食？？”
“能！”燕紅肯定地道。
她在命運清單裡查過書了, 土豆養活了大半個歐洲，羅刹人……好吧, 歐羅巴人能靠土豆過活, 華夏人當然也能。
顧縣丞激動不已，在衣服上擦了下手, 才把另一個土豆拿起來, 細細觀賞——他好歹是一縣長吏，必然是知農事的, 不占良田就能當糧食、還與紅薯一般豐產的作物味著什麼，顧縣丞心裡是有數的。
顧玉成也湊在伯父旁邊, 眼珠子粘在土豆上就拿不下來。
全倒是比這對伯侄要冷靜一, 激動過後便細細追問起這土豆種植起來是否繁瑣，長期幾何。
燕紅從芯片麵板中呼出購買種子時附帶的種植存儲教程，照宣科地介紹給全聽……
每畝地要二百斤土豆做種, 百日可收獲，畝產比肩紅薯，於陰涼乾燥處存儲可存放半年到一年之久——便連全這種對農事一知半解的太監，也聽得兩眼放光，呼吸急促。
“此仙種若能推行天下，何愁青不留名！”三名聽眾中，城府最淺的顧玉成亢奮地握拳揮出。
顧縣丞輕輕拍了侄子一巴掌、把礙事兒的顧玉成推開，與全商量起將此仙種進獻京中。
有繞過內閣直奏天子之權的鎮守太監上達天聽，這功勞須不能被截胡，必落在他幾個頭上，在直接進獻土豆種還是先在黔地種植一輪再進獻一事上，顧縣丞與全有分歧。
燕紅不耐煩聽他兩個爭來辯去，道：“今剛到六月，種一輪出來年底進獻也趕得及，不過是晚幾個月工夫，有什麼可爭的？”
見全似乎還不太願，燕紅又勸道：“全可是擔心拖久了變？這個並不要緊，今年不有什麼大事，川那邊的苗亂到年底就平定，影響不到黔州道。廠出事要到明年去了，跟咱們也礙不著。”
全：“？？”
顧玉成滿頭大汗：“小仙師，天機不可泄露！”
“這也不算什麼天機。”燕紅嘀咕了句，把手上的土豆放下，道，“要麼全先給皇帝上個折子，彙報一聲土豆的事兒，到年尾了再把種出來的土豆和種植過程一並送到京城去，正好來年了北方也能試種。”
全呆呆地盯著燕紅，今年三月川苗亂倒不是什麼秘密，她又是怎麼知道年底就能平定的？還有廠，她又怎麼知道廠明年要出事？？
心裡這麼想，全嘴上也問出來了。
“自己作的唄，廠連興大獄，把能招惹的人全給惹了，這事兒全該當比我清楚吧？”燕紅奇怪地道。
全：“……”
“不過朝堂上袞袞諸也都不是什麼好人，後頭又被皇帝收拾了。”燕紅親眼見過了黔州道一眾高官，對官集團談不上多少好印象，嫌棄地嘖了一聲，道，“也是今天下尚算太平了，才能讓這麼一幫人吃飽了撐著鬥來鬥去。”
全半張著嘴，神色數變。
燕小仙師提起廠是丁點兒不知道什麼叫客氣，甚至可談得上冒犯。
全卻沒法得起氣來……不僅僅是燕紅實打實的世外高人份，最重要的是，燕紅對官也同樣不客氣。
雖然被指名道姓的罵“作”讓全這個太監有點兒不爽，聽到燕紅明明白白的說“朝堂上袞袞諸都不是好人”，還是讓全頗為暗爽——太監被罵閹宦聽得多了，朝堂諸被罵可沒怎麼聽過。
罵出這話的，還是個不出黔地能知天下事的世外高人。
全甚至已經盤算起了要把這事兒寫信告知給留在南京城熬日子的乾爹，讓乾爹也跟著爽一爽……
燕紅可沒那興趣去猜全心裡轉了多少念頭，見全不再出聲反對，便與顧縣丞商議起試種土豆事宜。
她看過書，曉得朝正處於小冰河時期，夏日裡最熱的時候黔地氣溫也在二十上下徘徊，正適合種植土豆。
至於北方，則除了氣溫下降外，還有乾旱之禍。
土豆和早了幾十年進入華夏大地、在南窮困地區擴散開來的紅薯一樣耐旱，在燕紅看來，兩者都應當進獻京師，在北方廣泛播種。
顧縣丞聽到進獻紅薯，麵現遲疑。
燕紅知道他曉得紅薯弊處，便道：“今黔地種的紅薯品種劣質，才致口味不佳，味同嚼蠟，難以推廣，我可再與師門要新的紅薯良種，個大味甜，種出來了世人便知優劣。”
顧縣丞大喜，連忙一迭聲應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