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八章
燕紅和燕赤霞這兩個古人對什麼影視娛樂聽得一頭霧水,但說到派係鬥爭他倆就都懂了……古人但凡是識得幾個字、看過幾本史書的,都多多少少聽過晚唐北宋兩朝黨爭。
燕紅還親眼見過黔州道的官太爺們是如何表麵一團和氣、私底下暗潮洶湧,不用安德魯細說她都想得出其中風險……丹尼斯·赫伯特勳爵這個“士族”,死得不冤。
至於“血月秘會”這個反抗組織居然被上層精英玩弄於鼓掌之間、行為虎作倀之實,兩個古人也能理解成——招安。
“居然是這樣……”燕紅驚歎地道,“招安後沒個下場這種事,我以為隻是民俗杜撰,卻沒想到真個有用,好處不用許諾多少,招來的‘反賊’還會這般甘心情願為王前驅,殺人越貨也做得。”
燕赤霞咽了口唾沫,點頭附和:“燕某亦覺大開眼界。”
安德魯都有些沒聽懂他兩個在感歎什麼,狐疑地望過去。
“等等,安德魯,剛才那些話是你自己想到的?”燕紅想到了什麼,也朝他望來。
“是我,是我。彆太小看我好吧,我既然知道有什麼東西在試圖影響我,當然會抵抗的。”安德魯連忙努力自證,“怪物王國這種情況又不是什麼孤例,在我的……在我老家,也同樣發生過,要不然我的社會學課程上怎麼會教這些?”
燕紅想了想,倒是覺得也很合理——她老家聊齋位麵,就有招安造反山頭(梁山)再派出去打其它造反山頭(方臘)的民間故事在,顯然,這種將造反份子聚於麾下用其做刀的事兒,還真是哪個位麵都會發生。
“看來我讀的書還不夠多。”燕紅歎氣道,“剛才我聽他說了半天也沒聽懂,你來了幾句話就懂了。”
安德魯那張狼臉上看不出什麼來,胸膛倒是挺得更高了,矜持地對赫伯特道:“如你所見,勳爵,我們正是為血月秘會而來,我想,我們有合作的基礎。”
赫伯特勳爵冷冷地道:“不用試探了,狼人,謀殺我的是懷爾德·特瑞西男爵,和哈密爾頓·西裡爾那個雜碎。”
頓了下,赫伯特又陰冷地瞪向燕紅:“你們總不會連這兩個雜碎都不知道,嗯?”
對歐羅巴名字完全沒有敏感性、還真不知道這兩人的燕紅頓時緊張起來。
“特瑞西男爵是新月娛樂的董事吧,對你的謀殺案的報道中,這位男爵出席過你的葬禮。”關鍵時刻,還是記憶力超常的安德魯為驅魔人(試煉者)們挽回了顏麵,想了想便道,“至於哈密爾頓·西裡爾……是皇後大道那家馬術俱樂部的持有者,中心城警方調查過他。”
“……我開始懷疑你們到底是受誰雇傭的了。”赫伯特勳爵眼睛微眯,他看出了安德魯是從報紙上才得知的這兩人。
“我能理解你的敏感,勳爵。”安德魯鎮定地道,“顯而易見,我們並不是中心城居民,而我們的雇主並沒有交代得那麼詳細。”
他們這幫人確實是“外地人”……外位麵人。
他們的“雇主”也確實語焉不詳……芯片係統隻要求他們找到並曝光血月秘會據點,可沒興趣關心什麼娛樂公司的高層內鬥。
赫伯特勳爵接受了這個解釋,並用一種不屑掩飾的輕視目光掃了眼在場這四個鄉巴佬驅魔人,傲慢地道:“那就讓我看看你們有沒有這個實力吧,驅魔人。”
十分鐘後,地下酒窖。
“所以說……勳爵,你直到死後才知道血月秘會不是糊弄人的花架子,是真的供奉著某個邪神?”安德魯忍著笑道。
赫伯特勳爵臉色難看地站在一旁,陰沉地盯著正忙活著將酒架移到牆邊的燕氏兄妹,沒有吱聲。
“你死後在這座房子裡醒過來,發現你的豪宅已經被秘會成員改造成祭壇,不斷有被秘會血祭的亡魂如你一樣被送過來,被漸漸修改成邪神眷屬的形狀,想逃又逃不出去……”安德魯幸災樂禍地歎氣,“真可憐,讓人同情,早知如此,當初投資什麼娛樂公司啊,老老實實當個無害的酒囊飯袋交際花不好嗎?”
赫伯特勳爵狠狠瞪了小狼崽一眼,默默離他遠了點兒。
“說真的,我很好奇,你還是有資格對血月秘會成員指手畫腳的投資人身份時,有沒有讓這些人幫你乾過‘私活’?”安德魯可沒打算放過光明正大調侃大人的好機會,跟過去道。
“安德魯你乾嘛呢?很閒的話就來幫忙。”燕紅沒好氣地回頭喝道。
安德魯耳朵一塌,連忙狗腿地跑過去。
燕紅帶在身上的鎮鬼符就沒消耗過,把酒窖裡的酒架挪開、騰出位置來,她便取出五張鎮鬼符,布了個五星陣——燕紅也不說準這種困殺普通鬼物的符陣對這個位麵的怪異東西是否有用,算是聊勝於無了。
燕赤霞修的是飛劍之術,亦不擅陣法,隻在五星符陣外起了個簡易法壇以備不時之需。
燕紅弄好符陣,拍著手走出來,狀若無意地對赫伯特道:“對了,勳爵,你認不認識一個蜥蜴人?曾經在馬術俱樂部的馬場裡工作過,在你死前應該有好一陣子沒見過他。”
赫伯特勳爵對這個危險的人類小孩還是挺警惕的,認真地思索了會兒才謹慎地道:“我不認識什麼蜥蜴人,血月秘會裡倒是有不少這種爬行科的種族。”
燕紅點點頭,又道:“勳爵,你記得你丟過一根馬鞭嗎?鹿角把手的,上麵刻著你的名字。”
“你怎麼知道?”赫伯特勳爵愣了一下。
燕紅沒有回答,繼續問道:“你覺得什麼人會因為什麼故意偷走你的馬鞭呢?”
“馬場裡的工人難免會混進幾個手腳不乾淨的家夥來。”赫伯特勳爵不快地道。
“是這樣……你真的不認識一個蜥蜴人嗎?”燕紅道。
“不。”赫伯特勳爵有些不耐煩了,眼神裡控製不住地冒出那種狂亂的殺意。
“好吧。”燕紅略略點頭,轉頭走回去。
赫伯特勳爵冷冷盯著她的背影,畸變的鬼體中伸出細密的觸須,淩空輕顫。
其它那些跟下來的畸變鬼似乎都有些怕它,全擠在樓梯上。
燕赤霞法壇布置完畢,點燃香燭,便衝燕紅道:“開始吧。”
燕紅點頭,朝安德魯和宋思遠揮手:“你們退開一些,不要湊近,要是害怕就把眼睛閉上。”
安德魯嘴裡嘀咕著“我才不怕呢”,行動上倒是很老實,緊跟著宋思遠退到牆角。
燕赤霞召出飛劍站在一旁掠陣,燕紅取出手斧、變作死判官,揮斧往陣中那處空地狠狠砸下。
地麵碎裂,一塊用水泥封死的鐵板暴露了出來。
這塊鐵板肉眼便能看出不凡,朝上一麵銘刻著大量繁複奇異、詭譎精美的紋路,仿佛具有某種攝人心魄的魅力、讓人難以移開視線。
但很遺憾……嚴重缺乏藝術細胞燕紅對這種充滿著神秘奇詭美學的東西沒什麼審美可言,她隻是再度用力揮斧,重重砍下。
鐵板應聲而裂、兩頭翻翹,幽冷陰暗、讓人沒來由顫栗的可怖氣息,瞬時從裂縫中湧出。
五星符陣稍稍起了點作用,這股氣息隻在陣內徘徊,並未溢散開去,站在牆角的安德魯、宋思遠兩個並未受到影響,還在好奇地衝這邊探頭探腦。
“留心了!”
燕紅高聲提醒一句,一斧頭將裂口翻卷的鐵板錘飛。
燕赤霞二指並做指,輕輕一揮,圍繞在他身周的那柄二寸長的小劍疾射而出。
白練般的劍光卻不是飛向燕紅砸開的地板之下,而是……迎上了赫伯特勳爵!
不知何時從步梯口移動到燕紅身後、正悄無聲息飛撲上來的赫伯特勳爵,愕然盯著直指它額頭飛來的劍光。
“你們——!!”
狂化的勳爵發出驚怒咆哮,頭顱便被飛劍穿透,額頭上留下好大一個焦糊的空洞。
氣勢如虹的飛劍又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倒轉回來,繞著勳爵那畸變得粗了好幾倍的脖子劃出條弧線。
勳爵的怒吼聲戛然而止,碩大頭顱落地,發出“噗”地一聲悶響。
那畸變得早已看不出人身的龐大鬼軀往前移動了兩步,這才轟然倒地。
隨著勳爵殞命,某種無聲無形、卻仿佛能直擊人精神、震顫人靈魂的莫名尖嘯聲同時刺穿在場四人大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