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紅深吸口氣:“好吧,最後一位‘女巫’又是什麼情況?”
班加利爾畢竟隻是個幾千人口的小鎮,絕大部分鎮民相互都認識,沒那麼多“惹眾怒”的人能拉出來供群體泄憤,前後審判的女巫,加起來共有四位。
“尼克·馬歇爾。”尤金隊長像是已經自暴自棄,麻木地道,“馬歇爾繼承了大筆的遺產,日子過得很寬裕,本來是不可能招惹到什麼人的,但卻不知道怎麼回事也被指認成了‘女巫’。”
說到這兒,尤金隊長不無諷刺地笑了下,補充道:“正如你聽到的那樣,紅小姐,沒錯,馬歇爾是位男性,他的脾氣很好,從不與人爭執,稱得上人畜無害。連他也被處死後,起哄過的人們大約是終於發現這種瘋狂之下沒人敢說自己能夠幸免,女巫審判這才消停下來。”
“哈!”燕紅怒極反笑,無比厭惡地冷笑出聲。
說話間,三人返回了鎮內,來到邊境警衛所。
與班加利爾鎮略顯緊張的居民住宅用地相比,警衛所稱得上豪奢——由一麵約有八百平米大小的廣場、一座警衛專用馬廄、一間器械管理倉庫和一棟三層高的寬大樓房組成。
值班的警衛睡得很死,好在尤金隊長有警衛所大門的鑰匙,不用等警衛開門。
將查爾曼一家的遺骸安置妥當,尤金隊長立即將燕紅帶到檔案室。
“查爾曼家失蹤後,我們調查到的東西都在這裡了。”尤金隊長將一摞文件放到桌上,往燕紅麵前一推,示意她自由翻看。
燕紅連忙放下山姆幫她端來的水杯,拿起最上麵的一本檔案,翻看了會兒便驚訝地道:“你們調查得還是很仔細的嘛,走訪的筆錄就有這麼多?”
“……紅小姐,雖然我們無法像你那樣能從死者亡魂那兒得到線索,但能做的我們也都儘力去做了,希望你不要對我們邊境警衛有太多誤解。”尤金隊長無奈地道。
“對不起,我不應該先入為主地認為你們全是不乾正事的閒漢。”燕紅理直氣壯地道歉。
“……”尤金隊長明智地沒問她是為著什麼先入為主。
燕紅道過歉,便專注地翻看警衛隊搜集來的線索。
從厚厚的走訪筆錄就能看出,尤金隊長和他的(部分)隊員在兩年前查爾曼一家確定失蹤的那個秋天,確實是想要查出凶嫌的——他們不僅走訪了查爾曼家的鄰居、朋友,還調查了所有與查爾曼家的家庭成員有過來往的鎮民。
次子帕裡斯的同事、小女兒露西婭的追求者們,乃至是曾經背地裡說過長子沃克閒話的人,都一一排查過。
發現帕裡斯鞋子和查爾曼太太絲巾殘片的那條水溝也都做了認真搜索……就是可惜他們隻執著於水溝去了,忽視了水溝旁邊的馬路。
曾在查爾曼家做女仆的鎮民失蹤後,警衛隊也迅速跟進,反複調查這名女性鎮民的關係人。
而這種想儘一切辦法的調查,在伊萊男爵的貼身男仆出事後戛然而止。
“——為什麼沒有伊萊男爵男仆失蹤事件的調查記錄呢?”
一口氣看到天亮的燕紅發現後麵沒了,疑惑地抬頭。
另外兩人可沒她這種精神頭,山姆已經趴在桌子另一頭睡著了,尤金也在不住地打哈欠。
“因為來不及。”尤金隊長強打精神道,“我們還未獲得伊萊男爵的調查許可,倫納德先生就出了事。”
“這麼說來雖然有些殘酷……但伊利克·倫納德是全國知名的大富豪,也是與聖殿騎士團合作時間超過二十年的大珠寶商。”尤金隊長苦笑著一攤手,“這麼重要的人在班加利爾鎮出了事,可比男仆失蹤嚴重了無數倍——查爾曼一家的慘案都不能與之相提並論。”
燕紅眨巴了下眼睛,忽然意識到了什麼。
“也就是說,你們默認了鎮上的女巫審判,更多是因為這個珠寶商人的失蹤?”燕紅直接地道。
昏昏欲睡的尤金隊長瞬間就清醒了。
額頭開始冒冷汗的尤金隊長無法正麵回答燕紅,難堪地彆過了視線。
燕紅不認同地搖搖頭。
當實在無力解決問題時,人們選擇逃避問題,這是可以理解的……燕紅並不生長在能容許她任性的環境裡,她雖然年輕,但也已經知道世事艱難,知道並不是所有的不解、所有的困惑,都能得到解答。
所以她雖然不認同,卻也並沒有輕飄飄地開口質問尤金隊長為何不能保持初心、力求公道——就像她從很小的時候就知道爹娘相對於她更重視能傳宗接代的弟弟,而她從未想過要逼迫爹娘在她和弟弟小寶之間做選擇一樣。
燕紅能理解娘親張氏是在生了小寶以後才能不被村人指指點點、才能不被燕老太太日日指桑罵槐,自然也能理解尤金隊長並不是有意要去做個瀆職的壞蛋……說到底,他隻是個連調查貴族家事都需要申請人家許可的小吏罷了。
苛責一個沒有選擇的人,並不會顯得自身就有多麼高尚。
……隻是女巫審判,是不夠的吧。
燕紅儘可能抽離自身情緒、儘量冷靜地思索著。
處死了四個人、犧牲四條無辜平民的性命,這個代價就足夠抵消一個達官貴人的命了嗎?
顯然……對於階級森嚴、與她老家有少許相似之處的這個位麵來說,這樣的“交換比”是不成立的。
“難道說——珠寶商倫納德這邊,也有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