蘭嬸子和張氏手忙腳亂搬來桌椅擺到院中,不曉得要怎麼招呼樹中客人的燕老大昏頭昏腦地去拎水來澆樹,年級最小的小寶也跟著二妮東跑西跑,把家裡的水果、點心、剛包好的粽子等等能待客的東西都一股腦抬出來。
燕紅也不曉得要怎麼招待這位槐前輩,直衝燕赤霞打眼色。
這麼一大班人裡,也就燕赤霞能有些跟各類大妖打交道的經驗,笑著勸阻一陣忙亂的燕家上下,又著朝槐木一拱手:“前輩見諒,實是貴客上門喜煞了大家夥,才如此無狀。”
槐木前輩轉動腦袋打量了下院內眾人,略有些呆板地朝燕家眾人點頭:“無妨,小徒在此備受照顧,吾當謝過諸位才是。”
燕老大、張氏、蘭嬸子三人聞言,不由齊齊將視線投向還在槐樹樹兜中呼呼大睡的那隻橘白大貓。
跟著燕赤霞來的這貓妖,也在燕家住了大半年,平日裡確實不曾在人前說話,但確實靈性過人,還會看家護院。
三個燕家的成年人呆了呆,齊齊怒視燕紅,無聲責怪她怎麼不早說這貓是有來曆的——早知道這貓也是個精怪,他們哪敢給它喂剩飯啊!
燕紅默默將腦袋彆開,裝做沒看到爹娘和蘭嬸子的指責目光……咱們山中那隻本地豬妖還不是啥啥都吃,一個貓有剩飯吃就不錯了。
沒見那貓還胖了兩斤嗎,肚皮上的毛都比來時絨密了,說明咱家養得挺好的!
有燕赤霞招待貴客,燕家其他人便也不耽擱,各自忙起自個兒的事。
燕老大要去看自家地頭的莊稼,張氏得去約見鄉民、提前訂好下個月來幫忙收土豆的人手;蘭嬸子自去照料她的菜地,燕紅和董慧去女學,幫女學那邊的學子包粽子;二妮和小寶兩個小的也不閒著,一個要去割豬草,一個要去放牛。
雖說如今燕家早已不是一般人家,但燕家人比起以前也沒有太大變化,照樣是日出而作日入而息,與李家村旁的農家無甚區彆。
全公公倒是有心在監視他的錦衣衛麵前與槐木多多親近,奈何這千年槐樹精一身威勢(陰氣)甚重,他連靠近些都覺得陰寒之氣透骨、心底直發顫,隻得一步三回頭地回房間去繼續齋戒祈福。
槐木前輩坐在張氏搬來的椅子上,目送燕家人一個個出了家門,微微抬頭,默默感應這座院子縈繞不散的功德清氣。
片刻後,槐木前輩再次開口,讚道:“燕小道友心性不凡,這凡塵親緣,亦是功德之家氣象。”
連千年老樹妖都誇師妹一家家風甚正,燕赤霞亦覺與有榮焉,麵上露出笑容。
師妹除偶爾朝慧娘子撒嬌,自身之事向來親力親為,從不假於他人之手,她周邊人受她影響,亦勤奮自勉。
當家人燕老大從未想過要請長工來代勞耕種,管著偌大家財的張氏也從不曾說什麼要買幾個丫頭來服侍、當個養尊處優的大太太;便是燕家最小亦是最受寵的男丁燕小寶,身上也沒見著甚嬌奢習氣,比一般窮人家嬌慣養大的寶貝兒子勤快了不知多少倍。
燕赤霞心知這位槐木前輩以木靈之身不遠百裡從獨秀山趕來,肯定不是來吹噓燕紅家風的,打起精神道:“還未告與前輩知曉,我師妹辦的那樁事,因被牽扯進人間朝廷爭權多利,未能成功。”
發現燕師妹就是召來功德金雲降臨黔地的主因時,燕赤霞就放出紙鴿知會過槐前輩了,隻是槐木前輩未曾回信,也未召回他那貓妖小徒,燕赤霞以為是槐木無意入凡,隻是有心讓徒弟沾些功德餘光助於修行,便沒有再多去信。
素來行事磊落大氣、直來直去的燕赤霞,自然想象不到……槐樹精其實對燕紅這得了本世界天道回應的功德之道早就抓心撓肝,隻是扯不下麵皮來蹭好處……
要不是小徒貓妖傳訊於他,說什麼這兩個人類修士連外地的大妖都去信邀請,他是說什麼也不會主動找來的,非得等到燕紅兩兄妹遇到了什麼為難事、求到他頭上不可。
對於活了上千年,修道有成亦有四、五百年的槐木來說,等個幾年乃至幾十年也不過是眨眼間的事,他有的是耐心。
隻是……槐木沒料到,以他這種行動不便的樹妖都慢吞吞地趕到了李家村,小徒傳訊中所說的外地大妖卻還沒到。
這又讓槐木顧慮起來,不知此時現身是否合適。
要不是感應到董慧的鬼王陰氣,發現兩個燕道友都與那鬼王甚是親密,槐木搞不好會退回深山裡去磨蹭幾日,待外地大妖到了、坐實了這兩個人族修士不排斥異類同道,才會找上門來。
此時聽了燕赤霞的解釋,跟腳畢竟是樹木、思緒並不夠靈活的槐前輩呆呆地想了下,遲鈍地道:“道友之意何解?吾觀這一地功德清氣正盛。”
槐前輩呆板目光的落在燕赤霞身上,凝視片刻,又道:“吾觀道友,亦與先前所見不同,有大功德入體,何故說未能成事?”
這種千年大妖所說的“前些時日、先前”,須按年算。
燕赤霞暢快一笑,他當然知道原因,隻是身後堂屋內那三個錦衣衛雖然不敢靠近,但都死死盯著這邊,他自然不便細說,隻道:“此事說來話長,一時也說不清楚,容在下代師妹冒昧請前輩多留些時日,好細細說與前輩知。”
槐前輩這回的反應就快了,立即滿意地點了頭……他出行一次不易,沒個結果是不會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