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煥仿佛沒聽清, 傻傻看向韓令。
這時，酒店管理人員圍攏上來, 向韓令深深致歉, 表示韓令這次的一切消費免單，並提出賠償。
韓令先向救了他的人員表示感謝，然後才作勢回答經理。
卻被林煥截了話頭。
“免單就不必了, 我們會走司法程序。”
他是實實在在被嚇到了, 但凡酒店管理人員上點心，這次電梯事故就不會發生, 直到現在，林煥整個人還是飄著的，心依舊懸在半空中。
在他們眼裡，韓令的安全就隻值免單和那一點點賠償金嗎？如果不能引以為戒，以後再出事故怎麼辦？
經理急了, 要真走司法程序，對他們而言，不僅僅是金錢的損失，更是名譽的損失。
他一直謙卑地道歉, 韓令被吵得有些頭疼，拽拽林煥袖子道：“司法程序時間太長, 我不想麻煩。”
林煥見他臉色不好, 也無心再拖，隻好代表韓令與酒店達成和解。
當然，賠償金是少不了的。
解決完事情後, 韓令忽然依靠林煥肩膀，閉上眼，“有點暈。”
林煥下意識扶住他，卻又遲疑地縮回來。
助理很有眼色，直接提議：“林總，不如帶韓先生一起回去。”
林煥精神一震，側首柔聲問韓令，“這裡住得不好，去我那邊可以嗎？”
韓令“嗯”了一聲。
陰影還在心裡，繼續住這裡是給自己找罪受。
林煥腿軟漸漸消散，他扶著韓令邁出酒店，助理則拎著韓令的箱子放到後備箱。
被困在電梯裡的恐懼感如跗骨之蛆，韓令身上的肌肉還在微微顫抖，他被林煥扶著坐上後座，手腳一片冰涼。
林煥坐在他身邊，跟他隔了一點距離，見他唇色蒼白，眼中隱含後怕，心裡麵非常不好受。
他很想將人擁進懷裡安慰，可他沒這個資格。
封閉的車內很安靜，安靜得讓人膽寒。
韓令現在最怕的就是安靜，他需要有人陪著他說話，好緩解內心的焦躁與後怕。
“謝謝你能來。”他開口感謝，聲音澀啞。
林煥低著頭，悶聲道：“不用謝我。”
韓令揚起一抹淺笑，“我運氣一直很差。”
林煥沒吭聲，是遇到他所以覺得運氣差嗎？
“之前在曼特酒店，有人送果盤，有人讓我抽獎，我其實挺高興的，覺得自己也有運氣好的一天。”他沒在意林煥的沉默，絮絮叨叨，試圖利用說話發泄自己負麵情緒，“發現是彆人精心布置後，我還有點失望，覺得運氣好也不過是彆人送的。”
“抱歉，我當時沒想那麼多，”林煥抿抿唇，“我隻是想……”
對你好一點而已。
“林煥。”韓令頭一次這麼認認真真喊他名字。
林煥終於抬首，與他四目相接。
韓令臉上已經沒有之前的銳利，似乎一下子收斂了鋒芒，那雙微微上挑的狐狸眼竟多了幾分柔和。
“在電梯裡，接到你電話的時候，我忽然就不那麼怕了。”
送來的幸運也是幸運。
窗外車來車往，韓令蒼白的臉露出笑容，林煥還從來沒見過韓令對自己這麼笑過，一時間恍惚得說不出話來。
對於韓令來說，林煥的出現，無疑是一支強心劑，讓他得以從極端的恐懼中掙脫出來。
他不可能不感激林煥，也不可能再做出以前避之唯恐不及的舉動。
說他自私也好，自利也罷，他現在的的確確需要林煥的陪伴。
異國他鄉，韓令隻認識這一個人，而這個人因為他如此狼狽地出現在麵前，他不可能不動容。
回到酒店，林煥帶他到自己的房間，說話的時候目光落在它處，“你先泡個澡，今晚好好休息，我再去開一間。”
泡澡能讓人情緒放鬆，韓令點點頭，沒有拒絕。
林煥離開房間去前台，結果被告知沒有多餘的房間，他想了想，決定晚上跟助理合住一間。
浴室內，韓令將自己浸入水中，熱水將他整個包圍，輕柔，舒緩，令人心神寧靜。
待情緒平複之後，韓令穿好衣服出來。
房間裡沒人，倒是桌子上貼了字條：水壺裡有熱水，記得喝。
字寫得剛勁挺拔，筆鋒穩重，與林煥在他麵前的表現很不一樣。
韓令輕笑。
喜歡不僅會讓人哭出來，還會讓人變得幼稚。
他給自己倒了一杯熱水，剛喝下兩口，房門開了。
林煥在助理房間也洗了個澡，換了身休閒服。剛洗過的頭發沒做發型，蓬鬆地搭在額前雙鬢，看起來沒以前那麼張揚。
他看了韓令一眼，問：“有沒有想吃的？”
韓令確實有點餓，“我都可以。”
“嗯。”
林煥再次出去，片刻後帶回各種各樣的食物，還都是本國的飯菜。
韓令眼睛微微瞪圓，“你從哪弄來這麼多？”
瞪圓的狐狸眼很可愛，林煥忍不住笑了一下，“附近有華人餐廳。”
韓令無奈，“這麼多咱們也吃不完。”
林煥摸摸鼻子，似乎有些不好意思，“我也不知道你喜歡吃什麼，就一樣來一份。”
韓令沒話說了，拿起碗筷，見林煥站著不動，問：“你不吃？”
“吃的。”林煥立刻坐在他對麵埋頭吃起來。
想想認識這麼久，兩人連一次飯都沒一起吃過。
林煥喉嚨澀得慌，一直低頭不敢讓韓令發現，卻又忍不住用餘光觀察韓令哪道菜吃得多一些。
兩人沉默地吃完飯，林煥主動收拾。
他明顯不是很熟練，差點將菜油濺到身上，韓令暗歎一聲，跟他一起收拾整理。
林煥也不傻，見韓令駕輕就熟，對比自己的慘不忍睹，心裡又沉幾分，暗暗告訴自己要多學著點。
沉默的氛圍讓人不安，他鼓起勇氣問道：“你來米國是做什麼？”
韓令邊整理垃圾邊答：“來參加會議。”
“下次訂好點的酒店。”林煥說完意識到自己語氣可能有點重，連忙改口，“我不是要乾涉你的選擇，這次意外也不能怪你，我就是希望你住得舒適點，沒彆的意思，你可以當沒聽到……”
“好。”
見男人眼中的光瞬間沉寂，韓令笑著道：“我下次訂好一點的。”
林煥眸光重新點亮，唇角泛起笑意，“垃圾給我，我帶出去。”
酒店雖有清潔服務，但也是第二天才來，他現在帶出去，總比留一晚上要好。
韓令忽道：“我門口的垃圾，是不是你幫我扔的？”
一句話將林煥定在原地。
他輕輕點頭，“我當時也不知道能幫你做什麼，見你忘記扔了，就……你彆介意。”
“我沒介意，你幫我省了事，我應該感謝你才對。”
韓令朝他笑了笑，“不過後麵又忘記了。”
林煥微愣，他有些不太確定韓令這句話的深層含義，或許，韓令隻是隨口一說，並沒有其他意思。
他不敢保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