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
一盞茶的時間後。
倏地一道黑影。
一襲黑衣從地牢中鑽了出來。
黑衣夜行,行至宮門口,停了一步,朝宮內的人打了個手勢。
假裝經過那裡的嬤嬤正巧看見,朝他頷了頷首。
而後兵分兩路,黑衣人消失在宮外的夜色中,而嬤嬤一路向中宮方向疾走,回到了嘉和皇後的錦繡宮。
屋內隻有兩人,連伺候的宮女都被清退。皇後娘娘與四皇子圍坐在一起,她正不安地撫著自己的玉扳指。
老嬤嬤快步走進來,低聲附在皇後耳畔,“事已辦妥,娘娘大可放心了。”
季嬤嬤在嘉和皇後身邊伺候得久,是她的心腹,皇後娘娘對她無比信任。
她緩緩長舒了一口氣,眉頭卻還是深深皺著。
一旁四皇子察言觀色,問道:“姨母可還有什麼不放心的事?”
嘉和皇後掐住額心,語氣煩躁,“本宮覺得此事蹊蹺,那汪周,怎會突然被發現罪狀?”
鄴城當地的官府,上上下下,從縣丞到衙役,都被她派過去的人好好打點了一遭。
那些人拿了她的好處,就算接到了容渟的訴狀,隻會壓下來不處理才對。
容渟毫無勢力,連看病的錢都沒有,就更沒那閒錢去收買人心,如此安排,本該萬無一失才對,卻沒想到,還是有所疏漏。
除非,容渟背後,有幫他的人……
四皇子與她的想法不謀而合,“姨母是否覺得,有人在幫他?”
嘉和皇後微微點了點頭,忽抬起頭,陰冷目光裡淬了毒,看向季嬤嬤。
季嬤嬤心領神會,眼神也跟著冷下來,狠厲如老練的鷹隼,她立刻說道:“娘娘放心,老奴立刻找人去查!”
……
次日。
汪周一案提審之前,傳來了他在夜裡畏罪自殺的消息。
……
華燈初上。
入了夜的鄴城格外熱鬨。
鬨春這天,商區最繁華的桃溪路上,小攤小販的數量是尋常日子裡的數倍。夜市裡燈光粲然,將還沾著未融化的積雪、卻吐了新綠的楊柳樹新葉上,籠上了一層朦朧綽約的金黃。
逢佳節,薑四爺難得揮霍了一次,包下了一整棟畫舫,卻沒見到薑嬈的人影,去問薑秦氏,“年年呢?”
薑秦氏知道薑嬈在哪兒,笑說:“她在家裡悶了一個冬天,都快悶成蘑菇了。好不容易過一次節,你讓她自己出去玩會兒便是。有丫鬟和薑平跟著,就彆擔心了。”
薑四爺臉色卻還是悶著。
薑秦氏問:“還在為今天的事情生氣呢?”
“不是生氣。”薑四爺反駁,“心裡堵得慌。”
今上午年年出門沒多久,府上就有客人來拜訪,是鄴城當地姓楊的一家大戶,有親戚在金陵任正二品官,是個顯赫的世家大族。薑四爺本以為這位楊老爺來,是借著節日的機會,了與他寒暄應酬,誰料到,聊著聊著,這人竟提起了他的年年。
還提到了他還有兩年就弱冠的嫡子。
話語間一派想讓兩個孩子來往認識一下,結兩姓之好的意思。
薑四爺以女兒尚且年幼給回絕了,送客之後,臉色陰沉了整整一天。
心煩的要命。
薑四爺橫眉,即使嘴上說著自己不是生氣,卻儼然一副氣急的模樣:“那些人是家裡沒女兒嗎?不知道第一次登門,就提要把彆人女兒娶走的話,多唐突嗎?”
薑秦氏也看不上今日來的那位楊老爺,隻是在京中有做正二品官的親戚,家中有些小富貴而已,便有些自鳴得意的樣子。可他那點家業,與簪纓世族的薑家和她的娘家比起來,不足一提了。
更何況,那楊老爺樣貌生得其貌不揚,他的兒子若是樣貌隨他,那就更加的不如人意了。
但薑秦氏倒沒有薑四爺那麼大的反應,她也是在還沒及笄的時候,就有人登門為她議親了,“若那楊老爺並非是個性子急的,與你先交遊一陣,再同你說想要與我們結親家,怕是你又要覺得他討好你都是為了騙走你女兒,心裡又嘔一口血了。”
薑四爺沉默了。
他覺得妻子說的一點都沒錯。
“妾身看得明白。橫著豎著,但凡是想要娶走年年的,都會惹你痛快。”薑秦氏溫聲說道,“年年總不能一直待在你身邊,到最後成了老姑娘,你也會心急。我看城西那孩子當真不錯,若叫他入贅到咱家,豈不正合了四爺您不想嫁女兒的心意?”
薑四爺有些猶豫:“但他的腿……”
“我叫府上的大夫去看了,年年去為他求的藥當真有用,半年之內一定能好。”
“不妥。”薑四爺皺著眉,“即便是要為年年招贅,也得好好看看。我還沒親自見過城西那小子。再者,聽說那少年孤苦伶仃,身世不詳,不好好打聽打聽,萬一招贅招來了禍患……”
薑秦氏雖然看臉,卻也認同自己丈夫這一番話,柔聲道:“多派些人去打聽打聽,若是家世清清白白,便可再往下商議。再說,招贅的事,還要看人家家裡願不願意呢。”
……
薑嬈駐足在一小攤販前,買了兩個麵具。
她身後是桃溪路街道筆直寬闊,現在搡滿行人,兩側高樓裡的絲竹聲與街上人聲笑聲混在一起,分外喧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