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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回換薑嬈長久地沉默了起來。
薑謹行偏頭看了她一眼,見她臉色沉沉,說道:“你也覺得是我看錯了,對吧?雖說身形相仿,可他從淮州過來,他的暗衛怎麼會出現我們入住的客棧?”
薑嬈咬了下唇,手指攏了幾攏,最終還是沒有把心裡的話說出口。
若是……她覺得不是看錯呢?
……
詔獄裡,十七皇子像是掀翻了天一樣鬨。
容渟在一旁看著,幾乎要失去所有的耐性。
若非有薑嬈在,他沒打算去用那些不被世俗接受的手段,始終謹守規矩,溫吞和緩。不然,他早該在淮州回來的時候就血洗整個皇宮,殺了這些給過他苦頭吃的人,嶺南兵權在手,即使有幾分賭的成分,要麼死要麼贏,他從來不怕死,他又想贏。
如今貪生,步步循規蹈矩。
寅時天還未亮,容渟從詔獄裡出來,入宮見了昭武帝一麵。
昭武帝抱恙在身,接連數日臥床不起,像秋日裡頹敗下去的枯葉,聽了十七皇子的事咳嗽不止,容渟命太醫來給昭武帝診脈,一邊說道:“兒臣知道父皇擔心什麼,十七弟犯錯,若由兒臣來審訊,一邊是一起長大的兄弟,一邊是兒臣的夫人,恐怕左右為難,有失公允。”
“隻是兒臣拿不定主意,這案子是交給大理寺的裴少卿,還是交給喬大人,還請父皇定奪。”
昭武帝咳嗽了半天,最終說道:“喬植。”
容渟垂了垂眼,神情平靜極了,“兒臣知道了。”
他等到走出金鑾殿,走到一片明燦的陽光中,才垂了垂眼,眼瞼下徐徐落下陰翳,對身側的屬下吩咐道:“讓廖大人找喬大人一敘。”
……
他辰時二刻回到歲安院,到了快用午膳的時辰,卻沒在院子裡看到薑嬈的身影。
院子裡的丫鬟見他回來了,忙來道說,薑嬈是回寧安伯府去了。、
薑嬈離開這裡之前,擔心容渟半道回來找不見她,特意叮囑丫鬟,等容渟回來便告訴他,她回寧安伯府,午膳的時候也不回來了。
容渟微微垂著眼,視線垂著往下,看著靴底的地麵。
他並不看來和他稟報消息的丫鬟,看上去散漫不經心,像是沒有在聽一般,等丫鬟說完話後,他才稍稍頷了頷首,仍是懶於抬眼,隻是冷漠的神情中,又多添了一抹鬱色,坐在院子裡的石桌邊,背影看上去有些寂寥。
他記得薑嬈昨夜說過的話,皇宮是他的家。
可他一旦踏進皇城,能想起的東西無一樣是好的。
父皇病重,垂垂老矣,心裡還是念著他的小十七的,他說要公允,他竟還真順著他的話,要給容淵一個公允。
即使嘉和皇後在他心裡招到多少厭惡,他對自己的孩子始終是偏心的。
尤其是一天天看著長大的十七皇子。
裴鬆語與喬植,裴鬆語與寧安伯府的那層關係,若將這案子交到他手裡來定奪,即使裴鬆語公正不阿的名聲在外,還是會讓人擔心他偏袒寧安伯府。
喬植便合適得多。
可惜他父皇不知道的是喬大人與廖秋白多年交好。
他會在他麵前同時提起喬植,便是要將十七皇子的生死完全拿捏在自己的手中。
容渟抬起手指,微微撐著太陽穴的位置,神情看上去有些厭倦。
及至用午膳的時候,他沒什麼胃口。
容渟一向不貪口腹之欲,甚至對所有滋味好的東西懷著一種本能的忌憚,久而久之,在吃穿用度上越來越不講究,等到手裡俸祿多了,有了錦衣玉食的資本,他骨子裡又多了想將天底下所有的珍饈良宴占為己有的掠奪欲,拚了命的想補償曾經吃過太多苦頭的自己,可真等到美食珍饈擺在眼前,他卻完全沒有動筷子的心思。
厭倦,說白了就是厭倦,不管麵前擺著的是粗茶淡飯還是良食珍饈,他都厭倦。
薑嬈和他完全是反著來的,她早早吃刁了一張嘴,平日裡的膳食上都很講究,雖然沒有進廚房的本事,哪道菜用什麼食材、擱幾勺糖,她都清楚,哪道菜肴味道正不正,她嘗一嘗就出來了。
容渟自己寡食欲,卻樂於看薑嬈吃東西的模樣。
他對她的偏好與口味一清二楚,卻總喜歡往她碗裡夾她不喜歡吃的東西,看著她就算不喜歡還是乖乖吃完,心裡惡劣的本性一時會被填滿。
隻是再喜歡搞這樣的小動作,他也不會太頻繁,一次兩次還能裝作是他不知道蒙混過去,次數多了遲早會被她覺察到什麼。
他想起這些事,對著麵前的一桌食膳就更加的沒有胃口。
找來方才那個丫鬟,問道:“夫人可有提過,她會在何時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