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來半個月是陽城雨季,雨勢倒不大,就是淅淅瀝瀝時間夠長,沒有一天能放晴的,衣服晾屋裡容易發黴……跟江南的“梅雨天氣”有點像。
“啥倒黴雨?”
林雨桐憋笑,“沒,姐聽錯了,我哥啥時候回來?”
“快了吧,現在五點,要平時四點就到家了……雨天路滑。”林雨梅是真·學渣,上過初中的人居然連梅雨天氣都不知道。
“那我去道上接他吧!”雨桐披上棕櫚編的蓑衣,戴上一頂竹篾帽子,剛跑到院裡被老太太叫住,把腳上的雨靴換給她。
喬大花個子矮,祖孫倆的腳差不多大,倒也能穿。當然,不能穿也得穿,家裡就一雙雨靴,換著穿總比打赤腳好。
陳家坪有兩百來戶人家,山裡民風淳樸,這年代還不興分家,都是大家庭,總人口接近兩千,是遠近聞名的大村子。林大伯家在村子中間,走到村口要十分鐘,尤其雨天路滑,村裡泥巴路被兩側屋簷淋下的雨水泡濕……彆提多難走了。
每天踩著這條小泥巴路上學,上輩子的林雨桐真是受夠了,對大城市的渴望抓心撓肝。後來在城裡一待就是十多年,奶奶死了,又因借錢的事愧對大伯一家,沒臉回來,她變成無家可歸的打工妹,才真正知道“家”的含義。
隻要有愛她的人在,哪怕泥濘不堪,也是散發泥土清香的小徑。遠處的青山雲霧繚繞,空氣裡漂浮著一層薄薄的白紗,她索性把帽子摘了,深吸一口濕潤的空氣。
陳家坪真是個好地方,山高路遠,空氣清新,氣候濕潤,種啥啥出息。
“妹咋來了?”遠處走來位“少俠”,頭頂紅色塑料袋,身披黃白色塑料薄膜。
“哥!”林雨桐飛奔過去,想把帽子戴他頭上,可自己實在太矮了,跳起來也夠不著。
林雨陽笑起來,“我不用,你快戴好,彆淋濕了。”又得意洋洋抖抖一身塑料製品,“我在車站跟小賣部老板買的,才一毛錢。”
林雨桐:“……”我的傻哥哥誒,就這破銅爛鐵,不對,破塑料,你還花錢買,還不如多加幾塊錢買把雨傘呢。
但林雨陽就是這種性子,極儘摳門的省,秉持“雖然我不會掙但我會省呀”,宿舍人稱“省長”。上輩子在外打工,兄妹倆見過幾次麵,吃飯永遠一葷一素,喝不完的青菜湯也要打包走。
但就是這樣的哥哥,在雨梅母子倆被二流子拋棄後,提著砍刀上門把人砍斷腿,最後被判了五年。饒是在牢裡,他也不厭其煩的勸林雨桐,讓她彆犯傻,林老二一家隻是圖她有利用價值。
整個林家最清醒的人,應該是林雨陽。
“哥這次徹底放暑假了吧?”
“嗯,能放一個月。”
“看著白了不少?”
林雨桐開心不已,摸摸臉頰,“真的嗎?”家裡其他人也這麼說誒。
不怪她矯情,實在是“矮小黑”標簽貼了一輩子,忽然被人說白了點,簡直如聞天籟。
兄妹倆唧唧喳喳,一麵說學校裡的趣事,一麵往家走。忽然,林雨桐鼻子一動,“等等。”
“咋啦?”
“哥你聞香不香?”
林雨陽動動鼻子,兄妹倆對視一眼,眼神亮起來。二人輕手輕腳,扒開路邊草叢,鑽進去,小心翼翼不放過一寸土地地尋找。
林雨桐現在還沒近視,視力比陽子好多了,“哥那兒!”
兄妹倆一個箭步衝過去,隻見淺淺的被牛羊啃過的草坪上,冒出三把土黃色帶乳白的“小傘”,大的有小碗口那麼大,小的隻有嬰兒拳大,甚至還有四五朵是剛戳破土皮冒了個小小的尖兒。
“好多雞樅啊……”林雨桐忍不住咽口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