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婆帶著十幾個青壯年, 稍微有了兩分底氣。
還沒到家門口, 就被村裡人看見,“喲嗬,搬救兵來了?”
“彆說救兵,今兒這事就是天王老子來了也不管用!”帶頭的男人坐凳子上, 翹著二郎腿。
“那個就是村長家大兒子, 他兒子被靈坤打斷了腿, 現在賴定咱了。”
林雨桐注意到, 他手上戴著這年代不多見的手表, 脖子上也有根雞腸子粗的金鏈子……有錢。
外公拿著一把殺豬刀, 堵在家門口, 隔著人海, 雨桐看見舅舅摟著母女幾個, 最小的五丫哇哇哭個不停, 比昨天的貓叫還不如。
“張大財你彆欺人太甚,我兒打人是不對,我們也願出醫藥費賠不是, 但你堵得幾個孩子不敢合眼, 你也是當爹的,忍心嗎?”
“我呸!那傻子生的又不是我的種,我他媽有啥不忍心的?”村裡男人看向舅媽的眼神都不懷好意。
一一雖然傻,可眾所周知的白.嫩漂亮,自從見過洗乾淨後的她,村裡漢子眼睛都快直了。外婆知道自家護不住她, 平時出門乾活都會把門鎖起來,不讓他們跑出去。
可再怎麼小心,總有疏忽大意的時候,張靈坤出去玩,也會帶上她,老人在地裡乾活,也不知道他們受了啥欺負……反正,靈坤病好,回來第一件事就是揍了幾個二流子。
用腳趾頭想也知道,肯定是被他們欺負了。
糊糊塗塗這幾年,他雖然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但他有記憶。那些屈辱的瞬間,早已深深刻在他腦海裡。
大伯大喝一聲,“大家抬頭不見低頭見,都是要臉麵的人,有事說事,有理講理。”他曆來講話公道,手裡又有嫁接果苗的本事,在陳家坪很有兩分威望。
“你他媽誰啊,姑爺管起嶽父家的事,就這幾分家當你圖啥?”
眾人哈哈大笑,陳家坪可是遠近聞名的窮村子。
林雨桐看著臉紅脖子粗的大伯歎口氣,小聲對三叔耳語幾句。
“大家都是一鄉一鄰的,打人是咱們不對,賠錢還是怎麼著,你們給句實話。”
“賠錢也行,先把咱們幾個受傷的子弟送縣醫院住著,不好誰也彆想出院,出來每家一千營養費……怎麼樣?”
外婆氣得眼睛都紅了,他們要拿得出這幾千塊,還愁事情解決不了?
“大家也彆欺負我家親戚,放眼整個張家村,能拿出幾千塊的也就你們幾家……要不這樣,人先送醫院,治病要緊。”
幾個傷員應景的呻.吟幾聲。
“再不醫治,骨折的地方就會愈合,到時候腿短了一截兒可不得成瘸子?”三叔“嘖嘖”兩聲,“反正都是要賠錢,殘廢不殘廢都一個樣,索性大家也彆去了,看誰耗得起。”
“你!”
村長幾個兒子不樂意了,侄子成了殘廢,到時候還不是得麻煩幾個當叔叔的?張大財老婆一想到獨子可能真變成瘸子,也不敢拖了,“咱這就上醫院,這賬咱慢慢算。”
有她帶頭,其他幾家也鬨著要上醫院。
送醫院總得人手,幾個年輕力壯的都去了,隻剩一群看熱鬨的,大家這才有機會擠進外婆家。
“伯娘你先看好舅媽和表妹。”
“舅舅,這事你咋想的?”
張靈坤雙拳緊握,作為男人,孝順不了父母,護不住妻女,他比誰都愧疚。可一時衝動帶來的後果卻不是他一個人能承受的。
派出所的人一來,重傷他人,還是五個,等著他的將是牢獄之災。
他坐牢了,一家子更加沒指望,村裡人不知還要怎麼變本加厲欺負她們……他蹲下.身,雙手抱頭,生平第一次,他對自己的人生感到無望。
“這樣,錢咱們該賠還是得賠。”大伯和三叔點頭,紛紛道:“錢的事咱們一定儘力幫你。”
“但坐牢是不可能的。”雨桐話鋒一轉,和舅舅耳語兩句,隻見他睜大眼,最後還是點點頭。
***
沒一會兒,隨著太陽越升越高,堵門的村民越來越不耐煩,鬨著要張靈坤出來給個說法。
要麼坐牢,要麼賠錢,要麼他怎麼打彆人的,彆人怎麼打回來。
張家外婆往門檻上一坐,“老天爺啊你睜睜眼吧!我兒子是個傻子,他哪兒知道打人?把事兒賴一個傻子身上,你們就不怕天打雷劈麼?”
村人:“……”
誒等等!啥叫傻子?他昨兒打人的時候可精神了,張三李四誰是誰叫得一清二楚。
“誰說他是傻子?他的傻病不是好了嗎?”
張家人一口咬定,“誰都看得見,我兒子一沒吃藥二沒上醫院,傻了十年的人怎麼可能好?”
張靈坤也適時的說幾句“傻話”,胡言亂語幾句。渾渾噩噩這十年,每一句話,每一個動作他都熟練不已,裝傻不過是本色出演。
果然,村人被他忽悠得一愣一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