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咦……明明剛才還在的,不信你問星月。”
蔡星月坐她們前麵,回過頭來欲言又止。
林雨桐知道她要說啥,星月是個善良的小傻子,在她看來,隻要是親姐妹,沒有啥矛盾是解不開的。以前還沒覺著,最近林雨薇夾起尾巴做人,獲得她不少同情。
她們一直說林雨薇來教室後門找她,可每次回頭都不見人,“狼來了”玩多了,雨桐愈發懶得理她。
“喂,雨桐,真的是她。”何秋菊輕輕指了指。
林雨桐不再回頭,專心收拾東西。從明天開始放寒假,她準備把所有課本帶回家複習一遍,高三的課程已經上完了,下學期開始係統性整理和複習。
理著理著,眼前多了雙白色的旅遊鞋,往上是藍黑色的校服褲子,再往上是一雙白淨的小手抱著個粉紅色書包,書包邊緣已經磨出毛邊,絲絲縷縷的線露在外麵。
林雨桐記得,她這個書包半年前還是新鮮的粉紅色,仿佛吸飽了陽光雨露的溫室花朵,很像它的主人。
“那個,林……林雨桐。”
雨桐抬頭,看著遭受社會主義毒打的少女,原本還有點圓潤的臉蛋仿佛縮水似的,露出尖尖的下巴。臉色也青黃青黃的,跟餓了幾年似的,尤其嘴角和眼角眉心下,青黑一片。
“那個,你要怎麼回去?”
林雨桐挑眉,不知道她什麼意思。
“就是你待會兒怎麼回……回家?”最後兩個字幾不可聞,但林雨桐還是聽清楚了。
“放心,我回陳家坪,不去你們家。”
林雨薇瞬間紅了眼圈,咬著嘴唇,也不說話,就氣鼓鼓的站那兒。
“喂,還玩兒啊?彆來楚楚可憐,你不嫌累我還膩歪呢。”
“我不是。”
林雨桐很想翻個白眼,但不知為什麼,她這副模樣,跟當年剛南下找工作的自己還挺像,忐忑,緊張,害怕,惶惶不安。
仿佛無家可歸的羔羊。
當然,她當年確實無家可歸,但現在的林雨薇至少還有父母,還有外公外婆,她們不一樣。
一個是真可憐,一個是裝可憐。
沒一會兒,大家都收拾好了,林雨桐迅速將沉甸甸的書包背肩上,一麵跑出門。
走了幾步,“雨桐,她怎麼還在後麵啊?”
餘光一掃,“裝可憐”抱著書包,亦步亦趨。
“管她呢,誰說她就是跟著我了?”她家小區也在這個方向。
來到學校門口,另外幾個同學早已等候多時,都是榮安和附近鄉鎮的,大家常約著一同坐車,有伴兒,還能跟師傅講價,省個塊八毛的。
“喂,雨桐,她怎麼……”有人認出林雨薇,也知道她們之間的關係。
林雨桐覺著今兒真的很奇怪,怎麼所有人都認為林雨薇是跟著她來的?明明他們家小區也是跟他們一個方向啊。
然而,直到走到汽車站,她才發現……林雨薇真的腦子抽風了!
眼看著同學們都勸她過去問問,“姐姐”是不是真有事找她,這都跟一路了。她不情不願走過去,“喂,你到底想乾嘛?”
林雨薇低著頭,露出黑壓壓的頭頂,不知何時,同樣尺碼的校服穿她身上空了很多,仿佛一夜之間暴瘦十斤。
“我能不能跟……跟你回去?”半晌,她咬著嘴唇,眼神顧左右而言他。
林雨桐氣笑了,“回哪兒?”
“奶……奶奶家。”
“喲,陳家坪啊,那可是鳥不拉屎的破村子,你們家窗明幾淨的小區房不住,回去乾啥?”
林雨薇低著頭,看著腳尖發呆。
林雨桐這時才發現,她的球鞋也是白中泛黃,像被蟲子蛀空的陳年舊米,散發出腐竹的氣息。
同學們已經找好車子,“雨桐好了沒?給你留了靠窗的位子。”
“喂,你到底想玩什麼花招?”就在她快失去耐性的最後一秒,林雨薇突然抬起頭,露出紅通通的兔子眼,那黑眼圈就跟半個月沒睡覺似的。
“我……外婆和外公不讓我去……我沒……地方……”
林雨桐一愣,“那你可以回你們小區啊,林老二不是還在家,讓他給你買菜錢,你都多大年紀了,也該學著做飯養活自己了。”我當年這麼大的時候已經被他們逼進工廠了。
她不提這個還好,一提,林雨薇“哇”一聲嚎啕大哭起來。
“雨桐,你姐姐怎麼了?是不是家裡出什麼事了呀?”
“是不是身體不舒服?我看她最近瘦了好多。”
大家七嘴八舌關心著,林雨桐麵上雖然懶得鳥她,心裡卻也有點觸動。林雨薇的臭脾氣,若非走投無路,不可能跟自己示弱的,更何況是在人來人往的汽車站,當著這麼多同學嚎啕大哭。
如果說以前的“哭”是梨花帶雨,我見猶憐的話,現在這眼淚鼻涕口水糊一臉……絕對是真哭無疑了。
林雨桐遞過一張紙巾,嫌棄道:“臟死了,趕緊把鼻涕擦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