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剛停穩,林閱微就下來,用力地摔上了車門。
顧硯秋招惹不起她,自己在後麵走著,離林閱微足足有七八米距離。林閱微走到大門口,冷不丁一回頭,在夜色的遮掩下居然沒看見她。
林閱微心裡的無名火蹭蹭就往上竄,連帶著方才司機給她拱的火,兩把合成了一把,燒得她五臟俱焚,太陽穴的青筋突突直跳。
“林小姐?”樹影下走出一道修長人影,聽慣了的那副淡淡語氣,“你怎麼突然停下來了?”
林閱微火氣漲成的氣球被戳破了一個洞,思緒跟著亂飛,等反應過來,始料未及地啞了火。
“沒什麼,我就看你跟上來沒有。”
“跟上來了,繼續走吧。”
兩人這回保持在了一兩米的距離,晚風送來涼意,一路無言地進了家門。
林閱微率先彎腰換鞋,向她點了點頭,“我回房了。”
顧硯秋:“好的,晚安。”
林閱微一時嘴快道:“你怎麼知道我要睡覺了?”雖然事實是她確實打算進了房就不出來了。
顧硯秋八風不動,平靜地對上她的眼睛,道:“不知道,林小姐想什麼時候睡便什麼時候睡,提前說罷了,沒人規定晚安隻能說一次的。”
“你……”林閱微盯了她半晌,眼裡湧動著千言萬語,最後隻彙成兩個字,行吧,“……晚安。”
顧硯秋頷首,嘴角抿出一點近乎溫柔的笑意。
“晚安林小姐。”
林閱微如觸電般的愣了一下,轉身頭也不回地上樓,第一級台階踩了個空,往前一撲,她抓住扶梯緊急穩住了身形,假裝無事發生地繼續往前走:“我約好了攝影師,明天上午九點到,不要睡懶覺。”
顧硯秋在玄關看著她的背影消失在拐角,輕笑著搖頭。
分明還是個孩子嘛,傲嬌得不行,自己也是,和她斤斤計較什麼。
是這兩天放鬆過頭了吧?顧硯秋垂目望向腕上的佛珠,一動不動地凝視了一會兒,倏地將手心緊緊一攥,唇鋒冷冽,抬腳快步上樓,帶上了房門。
清晨。
顧硯秋從冰箱裡拿出一包吐司,想了想,為了避免再次引起樓上那位大小姐的怒火,她決定先詢問她要不要和她一起吃早餐。
她要給林閱微發消息的時候,發現自己沒有存她的任何聯係方式,無奈之下走到了她的房門前,輕輕地敲了敲門。
“林小姐?”
咚咚咚。
“林小姐?”
兩次都不回應,有很大可能是在睡覺,顧硯秋猶豫片刻,將手放了下來,轉身要走,心裡已經有了計較,先做兩份,她表現出想吃的態度,就告訴她廚房裡有早餐,要是不想,那就算了。
“顧小姐?什麼事?”
正在此時,她身後卻傳來林閱微的聲音。
林閱微:“不好意思,剛剛在洗漱,沒聽到敲門。”
顧硯秋轉過來,彬彬有禮地說:“沒關係,我是來問你,早餐需不需要做你的那一份?”
“謝謝,不過不用了,我自己會做。”林閱微抬手將落下來的一縷長發塞到耳後,笑容看起來溫柔秀婉,卻無聲無息間將兩人的關係拉遠。
顧硯秋自然感覺到了她對自己的冷淡——這種冷淡不是昨天不是的故作冷淡,而是發自內心不想和她有任何交集的全然不在乎和冷漠,很巧,經過昨夜的冷靜,她和她抱有著同樣的想法,自己泥菩薩過江自身難保,何必再拖一個人下水。
“嗯,那我下樓了。”那你記得吃早餐,這句話顧硯秋咽了下去,免得再引起誤會。
“我待會兒下去。”
“好。”
吃早餐的時候兩人各據一角,林閱微給自己熱了杯牛奶,和餅乾一起,顧硯秋則是簡易的西式早餐,配的咖啡,醇香濃鬱。林閱微看到那些後,心裡不由得浮現出了一個想法:看來昨天早上確實是為了遷就自己而煮了粥的。
拋開契約婚姻這一因素,若是平常在生活中遇到一個這樣的人,林閱微肯定不會和對方如此涇渭分明,最不濟也不會主動抗拒,順其自然說不定會成為好朋友。
說起來她這麼拒絕,有兩個理由,第一是因為她媽,這樁婚事就是她媽促成的,她媽當貴太太一天天的閒得不行,從她成年到現在她媽就沒攛掇她認識這個認識那個“好姻緣”,說像電視、裡那種家長那麼態度強硬倒沒有,就是嘮叨,叨叨得林閱微耳朵都起繭子了,對林媽媽介紹的天然就懷著惡感,就跟有些人反感相親一樣反感被安排。不過她既然這麼反感,為什麼還要答應這樁婚事,其一是為了報恩,其二是為了一了百了,婚都結了總不用聽她嘮叨了吧,她也到了從家裡獨立出來的年紀了——目前階段確實如此,她媽可能是怕打擾她的“二人世界”,連騷擾她的次數都大大減少,讓林閱微省了不少心,更讓她欣慰的是,這位結婚對象看起來是個很靠譜的性冷淡,也沒有跟她糾纏的心思,簡直是大大的好。當然,此時此刻,她還不知道她那位整天閒出屁來的媽媽將來還會花樣百出地換著騷操作。
至於第二個原因,她自己也不確定,在心裡暗暗將那個念頭壓了下去。
林閱微心不在焉地想著事情,沒留神被餅乾嗆到了,猛灌了幾口牛奶,顧硯秋手指微顫了一下,沒動,沉默地聽著她咳嗽的聲音。
林閱微順勻了氣,往和自己一桌之隔的顧硯秋看了一眼,對方用餐的動作依舊從容優雅,一點兒瑕疵都挑不出來,好一個互不相乾的局麵。
“我吃飽了。”林閱微也是一個謹守餐桌禮儀的人,端走杯子的時候知會了她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