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閱微先是一愣,之後沒忍住樂了,心道:她還有點兒幽默細胞。
顧硯秋瞧見她笑,唇角也跟著往上挑了一下,不由自主的。
林閱微仿佛大發慈悲道:“你留下來礙我眼睛吧。”想來她也不想和那個後媽和便宜哥哥在一起,一個個都虛偽得不得了。
林閱微先前覺得顧硯秋就夠裝了,沒想到她家的人更是這樣,這樣看來,顧硯秋已經算是不錯的了,起碼裝得不讓人反感,她莫名其妙就看顧硯秋順眼了些。
疑惑塞滿了林閱微的腦袋瓜,她按捺了許久,還是沒按捺住,問道:“你房間裡之前被裝過竊聽器?”
顧硯秋沉默點頭。
“誰裝的?”
顧硯秋看她一眼,沒說話。答案顯而易見,在這個家裡,總不會是她親爸,那不是鬼父麼?看他迫不及待娶續弦的舉動,排除了這個可能性,唯一有可能的就是賀鬆君和顧飛泉。
“……好的吧。”
林閱微問了第一句就有第二句:“那你告訴你爸了嗎?”
還是點頭。
“他怎麼說?”
“什麼都沒說。”確切的說,是把她找出來的竊聽器丟進了垃圾桶,什麼都沒說,可能還以為她是在自導自演。
“什麼?!”林閱微從林媽媽那裡聽說過顧硯秋在這個重組家庭裡的日子可能不好過,但是她的處境還是超出了她的想象,怎麼說她也是名正言順的顧家嫡女,怎麼會落到這個田地?偏偏顧槐那個老狐狸深不可測,一點兒心思都不讓彆人窺探到。
“你爸這是什麼人啊?”林閱微義憤填膺。
顧硯秋捕捉到了她眼底一閃而過的同情,控製住藏在背後幾乎握成拳的手,眼底凝成一片,盯著她緩緩開口:“林小姐,這是我的家事,你逾矩了。”
一句話把兩個人好不容易拉近的距離再次劃開鮮明的界限,也兜頭一潑涼水澆到古道熱腸的林閱微腦袋上。
林閱微沉默,聳了聳肩,向後靠在椅背上,渾不在意道:“算我多事。”
“我不是這個意思。”
“我知道你的意思,你的家事我不會管,也不會再問。我自己的事也挺忙的,沒那麼多閒心來操心。”
“……這樣最好。”
“你——”
林閱微頓時整個人都不好了,她還想問她需不需要找家裡幫她點兒忙,幸好沒問,好心當成驢肝肺。
林閱微轉著椅子背過去:“算了,你還是下樓吧,不要再在這裡礙我眼。”
“我吃飯的時候上來叫你。”顧硯秋一句話都沒為自己辯解,出去帶上了門,轉身邁開步子,在林閱微麵前的平靜表情出現了一絲裂縫,眼神裡閃過恍惚。
其實以前的顧槐不是這樣的,她媽媽還在世的時候,一家人也是世人眼中的模範家庭。顧槐工作很忙,但是隻要不出差,不管應酬到多晚,都會回家,睡熟的顧硯秋有時候會被顧槐身上的酒氣熏醒,睜開迷蒙的眼睛,就會看到爸爸坐在床頭,那種慈愛的目光是偽裝不了的,如果那是偽裝的話,一個能夠偽裝二十多年的人,未免太可怕了一點。先顧夫人吃齋念佛,家裡有一個小佛堂,她時時在裡麵念經,顧硯秋放學後去佛堂找她,她就會放下她的佛祖,把時間用來陪女兒,逢周六日,顧槐和先顧夫人便帶著顧硯秋去小孩子喜歡玩的遊樂場、看電影或者郊遊。
先顧夫人死後,顧槐性情大改,抑或是本性暴露,把在外人麵前的沉鬱和嚴肅同樣擺在了她親生女兒麵前。顧硯秋也不想相信,但是顧槐先娶續弦,迎進長子,再封佛堂,清除這個家裡顧媽媽曾經存在過的一切痕跡,對自己態度大改,不得不讓顧硯秋一再失望。更讓她大受打擊的是顧飛泉比她大三歲,明顯顧槐和賀鬆君暗通款曲已久,那麼這麼多年來,他在顧硯秋母女倆麵前營造的好丈夫好父親便是個笑話。
顧硯秋自嘲地笑了笑,駐足,微微仰頭,往天花板上看,把眼裡的濕熱倒回去。
飯桌上,林閱微眼觀鼻鼻觀心,有人問她問題她就小聲回答一句,她眼睛閃動,雙頰微紅,牙齒雪白,這種膽小內斂的人設讓她看起來乖巧無害,像一朵清新的山茶,顧飛泉看她都看得愣了兩次。
林閱微都忍了。
顧槐好好地用著餐,突然皺著眉開口道:“硯秋,你在分公司鍛煉得也夠了,既然都結婚了,明天起,你就去總公司上班吧。”
賀鬆君和顧飛泉神色俱是一頓。
林閱微明顯感覺到氣氛一寸寸地凝固起來。
顧硯秋抬頭,淡淡地應道:“好的爸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