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家的時候,她就是吃那些常做的菜,不喜辣,偏愛甜。”
兩人對了對彼此的信息,冉青青突然問道:“你為什麼不去問問你爸呢?雖然他現在……但是這點事情還是可以問的吧?”
顧硯秋搖頭:“問過了,他不說。”
“以前和現在都問過?”
顧硯秋點頭。
比起來她媽媽,顧槐心裡藏的秘密更讓她迷惑。上回顧槐單獨把她叫到書房,說的那番話,他的語氣神態,分明還是以前的顧槐,但是這些事情不能對冉青青說。
回國大半年了,依舊是一團亂麻,顧硯秋隱隱覺得這一切都和她媽媽的過去有關,隻要解開了過去的謎題,後來的困惑便會迎刃而解。
顧硯秋早就雇了人,用她媽媽的照片四處打聽,但是她媽二十多歲嫁給顧槐,到現在快三十年,外貌上的變化不提,全中國九百六十萬平方公裡,每一寸地方走過,漫長無期。
冉青青長歎了口氣。
***
林閱微從屋裡出來,見到的便是夕陽下婆媳倆,不是,她媽媽和顧硯秋一個修剪,一個澆水,配合默契,偶爾低聲親昵交談,臉上俱是笑意。
“聊什麼呢你們?”林閱微耙了耙自己睡得淩亂的長發,眯眼望過來。
“聊你小時候。”林媽媽朝林閱微招了招手,“過來。”
“我不過去,你有陰謀。”
林媽媽:“……”
林媽媽嘖道:“愛過來不過來,被迫害妄想症。”
林媽媽懶得理她,她發現和顧硯秋聊天比跟林閱微聊天舒服多了,不會懟她不說,還有自己的見地,聲音好聽,一萬個慶幸,給她拐回家做兒媳婦兒了。
顧硯秋溫和地笑。
林媽媽:“我們繼續說,林閱微小時候成績特彆好,本來我們是打算送她到貴族學校的,她不願意,自己考去了公立學校……”
林閱微聽了幾嘴,發現她媽媽沒有什麼扭曲事實的地方,她本人學生時代品學兼優沒有任何黑曆史,索性由她去,自己走遠了幾步,在秋千上坐了下來,蕩秋千。
秋千飛得高的時候,林閱微眯著眼睛往天邊的斜眼,已經快隱沒在地平線下。
林閱微突然看向花園的顧硯秋:“!!!”
這都幾點了,她怎麼還不回家?!
“媽。”
林媽媽正說到興頭上,向後擺了擺手:“等會兒。”
林閱微快步過來,把她媽拉到一邊,打斷了婆媳倆的熱情交流,用顧硯秋能聽到的聲音,說道:“都六點半了,人家明天還要上班呢,你還拉著人家說個不停。”
林媽媽批評她道:“說什麼呢。”
顧硯秋愣了一下,反應過來,這是林閱微給她下逐客令了。
她看了看天色,也不好腆著臉再留下來,她朝林媽媽和林閱微點了點頭,說道:“天色不早了,我該回去了。”
林閱微立馬接上:“我送你一段。”
“你彆聽她的。”林媽媽把攪|屎|棍|子林閱微搡到一邊,問顧硯秋道,“你回家有飯吃嗎?”
“我回去做。”
“做什麼做,你做的哪有我做的好吃。”
“阿姨,這……”顧硯秋麵露為難。
林媽媽瞪了林閱微一眼,說:“彆管她,就留下來吃晚飯。她要敢說什麼,我把她耳朵擰下來。”
耳朵又快不保了的林閱微:“……”
“那麼,我就卻之不恭了。”顧硯秋朝林閱微露出抱歉的神情。
林閱微的猜測成了真,她媽媽果然把人留下來吃晚飯了。一頓一頓又一頓,怎麼不把人直接留下來住呢?
林媽媽讓顧硯秋坐在客廳,把林閱微叫走了。
“你怎麼回事?這麼對客人?”林媽媽教育道。
“我怎麼對客人了啊,我今天還特意把床讓給她睡了。”林閱微給她訓得莫名其妙,說,“本來就天色晚了,你請人家來吃的午飯,現在又吃晚飯,彆是把人真當女婿了。”
林媽媽靜靜看著她,不說話。
“……”林閱微知道她媽是真的當真了,紅娘心了不起,林閱微兩手舉起來,聳肩說,“得,你想怎麼著怎麼著,我不說話行了吧?”
林媽媽卻肅下臉,神情凝重道:“彆嬉皮笑臉,你不覺得你有問題嗎?”
“我有什麼問題?”
“不說女婿不女婿的,就當她是我一個已經故去的朋友的女兒,是救了你命的阿姨的女兒,你認為你對她的態度合適嗎?她家裡那個情況,爹不疼媽沒了,我多照顧她一點怎麼了?”
林閱微臉上沒了笑,她張了張嘴,似乎想說什麼。
林媽媽打斷她,篤定地說:“你對她有敵意,有偏見。我不知道是哪裡來的,但是我想勸你一句,你可以不喜歡她,也可以和她保持距離,但不要讓她難堪。”
林閱微啞然。
林媽媽:“她喊我一聲阿姨,你就當和你沒有關係,反正也是要離婚的,你現在也沒心思談戀愛,一紙結婚證就是廢紙。”
林媽媽:“好了我要做飯了,你要打下手就留下,覺得我礙眼你就出去玩自己的。”
林閱微留下來了,沉默地聽從著林媽媽的吩咐洗菜切菜。
——你對她有敵意,有偏見。
她媽媽說的那句話一直在她腦海裡回想著,林閱微剛剛給她堵得沒話說,現在回頭想著,心裡有一個聲音冒出來告訴她:不是這樣的,她媽媽說的是錯的。
她不是有敵意,也不是有偏見。如果是說之前的話,確實是有,但是現在不可能還有,否則乾嗎要把房間讓給她,當誰都能睡她的床的麼?
那是什麼?
她為什麼不想讓顧硯秋留下來?
林閱微朝外看了一眼,顧硯秋一個人坐在客廳,背影看起來有點孤單。
林閱微感覺到了一股陌生的情緒,從心上倏忽閃過,手下落刀的方向偏了一點。
“嘶”——
林閱微放下了手裡的菜刀,食指上割破了一個口子,血珠從傷口處滲出來。
林媽媽瞥過來一眼,迅速拉著她的手到水龍頭下去衝,“你說你切個菜都能切到自己,是想嚇死我,趕緊去外麵歇著去。”
林閱微把食指含在嘴裡,笑道:“有什麼好嚇的,我去貼個創可貼,創可貼在哪兒?”
“電視櫃第二個抽屜裡。”
“林小姐。”顧硯秋和從廚房裡出來的林閱微打招呼。
“不小心切到手了,”林閱微衝她揚了揚手,方才在廚房和林媽媽聊過天後,導致她看見顧硯秋感覺不大自在,避開她望過來的視線,蹲下拉開了電視櫃的抽屜,一隻手在裡麵翻找著。
顧硯秋抿了抿唇,默不作聲地看著她的背影。
“放在哪兒了呢?”林閱微自言自語著。
“你家有醫藥箱嗎?”冷不丁身後的顧硯秋開口了。
哦,醫藥箱。醫藥箱裡倒是有,但是林閱微懶得去拿,覺得麻煩,“有,用不著醫藥箱吧,我就找個創可貼,抽屜裡有,我再翻翻。”
“醫藥箱在哪兒?我去拿。”顧硯秋的聲音聽起來不容拒絕。
林閱微回頭,對上對方漆黑的瞳仁,本來是想再度拒絕的,鬼使神差地說:“在我爸媽房間,還是我自己去拿吧。”
“我跟你一起。”
“不用吧?”
顧硯秋已經站了起來,一副跟定她的樣子:“要麼我跟你去,要麼你去拿過來,傷口需要消毒。”
林閱微:“……”
林閱微耷拉著腦袋拿過了醫藥箱。
顧硯秋的動作看起來很熟練,打開以後粗略看了一眼,就把要用的東西都擺在了桌子上。林閱微乾笑了一聲:“我自己來吧。”
“你一隻手不方便。”顧硯秋自顧自取了棉簽,單手按著林閱微肩膀坐在了沙發上,在她麵前單膝跪下,“手。”
林閱微還想掙紮,沒拗過顧硯秋,乖乖伸了出來,被顧硯秋輕柔地托在手裡。
“彆把小傷口不當回事兒。”顧硯秋本來聲音是偏冷的,叫人聽著都覺得透著寒氣,可不知是這次離得太近還是壓低了,又軟又啞,一縷癢意從林閱微的尾椎骨開始,沿著脊柱一路攀升到脖頸。
“疼?”顧硯秋放柔了動作,感覺對方輕輕顫抖了一下。
“不疼。”癢。林閱微回答她,目光在顧硯秋挑不出瑕疵、精致的臉上來回逡巡。
“忍一下。”顧硯秋下手更輕,林閱微幾乎感覺不到有棉簽在輕輕蘸著,顧硯秋細長的手指取過創可貼,拆開,貼在林閱微細小的傷口處。
“好了。”顧硯秋道。
林閱微卻毫無動靜。
顧硯秋抬頭看去,正對上林閱微目不轉睛的眼神,怔了一下,微咬唇瓣回視過去。
她那雙眼睛最深處仿佛湧動著某種讓人心動不已的情緒,林閱微情不自禁地咽了咽喉嚨。
“找到創可貼了嗎?”廚房裡的林媽媽打破了寂靜。
顧硯秋鬆開手,林閱微同時將手抽離,回話道:“貼好了。”
林閱微轉身收拾醫藥箱,不敢直視她的目光,“謝謝顧小姐。”
“不用客氣。”
度過了煎熬的十幾分鐘,林媽媽喊了吃飯,林閱微如釋重負,趕緊跑去端菜。
林媽媽從酒櫃裡找了一瓶紅酒出來,三個杯子放在桌上,讓林閱微一人倒上半杯,林媽媽對顧硯秋說:“這酒是她爸的生意夥伴送的,說是年份很好,你嘗一下,看能不能嘗出來是哪一年的?”
顧硯秋衝林媽媽微笑點了點頭,淺淺地抿了一口,還沒等她說出來,林媽媽臉上便掠過一抹意味深長的笑意。
林閱微突然升起一種不妙的預感。
直到吃完飯林閱微才明白過來,她媽媽這抹笑容是什麼意思。
林媽媽將要出門的顧硯秋攔了下來,一本正經地說道:“你晚上喝了酒,不能酒駕,要不今天就在這裡住一晚上吧。”
顧硯秋:“……”
林閱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