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林閱微的注視下, 顧硯秋上樓的腳步緩慢地移動著, 滿後腦勺都寫著“不高興”三個字。
“等一下。”就在顧硯秋的怒火即將更上一層樓的時候,林閱微總算後知後覺地叫住了她。兩個人已經算得上很久沒說上一句話了,所以林閱微開口之後停頓了一下, 才不大自然地問道, “你傷得重不重?”
顧硯秋一瘸一拐地繼續往上走,甚至拐得更厲害,可以說是十分恃寵生驕了。
林閱微:“……”
好的,她知道了。
就在顧硯秋快走完整個樓梯的時候, 林閱微上前將她請了下來。
林閱微跟服侍太後似的將她恭恭敬敬地請坐在沙發上, 誠誠懇懇地低頭道歉:“我錯了, 對不起。給我看看腿傷得怎麼樣?”
顧硯秋抖了抖腿,褲腿便自然地落了下去,遮住了微不足道的傷口。
林閱微:“……”
顧硯秋撚動著手裡的佛珠, 麵沉如水,不悲不喜, 倒是和林閱微設想的場景不謀而合。她有點想笑, 但此時笑不異於火燒澆油, 所以她端正神色, 肩腰挺直,態度要多正經有多正經。
顧硯秋拿喬, 不說話。
她難得有一次占上風的機會, 得好好享受一下。顧硯秋在喜歡上林閱微之前大部分時候都能用氣勢把林閱微壓過去,自從……就再也彆提了。
林閱微這人有個優點, 能屈能伸,如果真的是自己做錯了的情況下,她不會死鴨子嘴硬,而是會坦然承認錯誤,如果對方不原諒她,她也能夠伏低做小,讓對方消消氣,隻要不太過無理取鬨。
所以她蹲在顧硯秋身前,用一種近乎溫柔的語調對顧硯秋說:“我真的錯了,你想讓我怎麼做才肯跟我說話呢?”
顧硯秋知道自己麵對她的定力不好,但是沒料到會有這麼不好,就這麼一句話,顧硯秋差點就忍不住滿口答應“好好好”,什麼都行了。顧硯秋定定地望了她一會兒,忍住了開口的衝動,眼觀鼻鼻觀心。
“要吃點水果嗎?我去給你洗。”林閱微掃眼一看桌上,“啊”了一聲,“已經洗好了,那我給你切一下,一個梨一個蘋果好不好?”
“我減肥,水果有糖分。”顧硯秋對林閱微說的每個字都記得清清楚楚。
她越這麼小氣,林閱微越覺得她可愛,想哄她的心思變成了連哄帶逗。
“你身材這麼好,減什麼肥,再減不好看了。”林閱微從廚房拿來盤子,就蹲在一旁削皮切塊,她手指細長,瑩潤如玉,做這些事雖然不算太熟練,但極為賞心悅目。
顧硯秋把電視重新打開了,放的是一部外語電影,原音的,林閱微聽了兩耳朵,開始花式吹捧她英語好。
顧硯秋:“……”
在外留學多年的她接下來幾分鐘都沒聽懂電影裡人說的是些什麼。
林閱微將水果切好了,用牙簽插好,送到顧硯秋手邊,直接喂有點曖昧,她沒有選擇這樣的做法,哄歸哄,度還是要有的。顧硯秋無動於衷,繼續聽著她的電影天書。
林閱微估計她一時半會是不會理自己了,遂另辟蹊徑,坐在那裡陪她看電影,身為一個演員,她是必須要提高閱片量的,一舉兩得。
林閱微從茶幾抽屜裡翻出來紙筆——也忘記了是她放的還是顧硯秋放的,是一個新筆記本,林閱微的英語水平雖然比不上顧硯秋,但絕對是過硬的,不需要借助中文字幕,何況顧硯秋選的這個也沒有字幕。
她雙膝蜷起來坐在沙發上,頭肩比例優越,長手長腳擠在一團,卻顯得挺小一隻,十分能激起人的保護欲。
顧硯秋看了會兒,移開了視線。
兩個人安安靜靜地看完了一部電影,顧硯秋去看手邊的時候,林閱微給她切的那盤水果已經被吃了個精光,她自己都不記得什麼時候順手都吃掉了。好在林閱微正在記筆記,看她眼神專注,下筆如有神,應該是來了靈感。
顧硯秋起身將盤子洗了,該收拾的都收拾了,回來正撞見林閱微仰起頭,略帶迷茫的神色。那是她在思索時候的習慣動作,客廳的燈光很亮,那雙桃花眼裡被映出細碎的光。
其實林閱微的漂亮頗具攻擊性,又充滿了疏離感,很難讓人注意到她其實有一雙那麼多情的眼睛。不知道如果有朝一日被那雙眼睛深情凝視的時候,會是什麼感覺。
顧硯秋短暫地失了會兒神。
林閱微思索了片刻,複又低下頭,在筆記上寫寫停停,一時都忘記了她今晚回來的目的是什麼。
都說認真工作的女人最美麗,何況是本就好看的女人。
林閱微投入忘我了多久,顧硯秋就一瞬不瞬地盯著她看了多久。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等林閱微合上筆記本,牆上的掛鐘分針已經走過了大半圈,她放下紙筆,雙手合十朝顧硯秋鞠了個躬道歉。
“沒什麼,反正我也沒事。”顧硯秋露出了久違的淺笑。
這種笑容本來是林閱微不喜歡在她臉上見到的,但是此時卻無比親切,顧硯秋終於重新對她笑了,林閱微舒了一口氣。顧硯秋不理她,比陳萱不給她戲拍還要難受。
“林小姐有空陪我說會兒話麼?”
“林小姐?”
“口誤。”顧硯秋笑了笑。
林閱微跟著彎了一下眼睛,心說未必吧,不過顧硯秋最大,她想怎麼叫怎麼叫。
顧硯秋是真的口誤,一時也不知道怎麼和林閱微解釋她剛剛腦子裡都想了些什麼,隻好一筆帶過。她眯了眯眼睛,嘴唇微微抿起來,似乎在回溯一些漫長的記憶,林閱微耐心地等著。
“我今年二十五歲,植樹節的生日。”
林閱微:“???”
什麼鬼?
顧硯秋:“等一下,我重說。”
林閱微:“……”
她眸光閃動,懷疑顧硯秋是要搞個大事情。
顧硯秋耳朵發起燒來,撥了撥耳後的頭發遮蓋住,不讓林閱微看見。
顧硯秋:“我……”
林閱微正襟危坐,洗耳恭聽狀。
顧硯秋看她良久,末了才憋出一句話:“你有什麼想問我的嗎?”
林閱微搖頭,很快又點頭:“我們倆可以重修於好了嗎?”
顧硯秋十分訝異:“我們吵過架嗎?
林閱微:“……沒有。”但是冷戰過。
顧硯秋:“所以談不上重修於好,除了這個你還有彆的問題嗎?”
她既然這麼問了,那麼就肯定是想讓自己問她問題,但林閱微實在想不到有什麼好問的,有一個,但是她不敢問,兩人麵麵相覷。
她不問,沒關係。顧硯秋已經做好了心理準備,也想好了自己最初的也是最笨的方法。
林閱微“被迫”聽了一段長長長長的瑣碎故事。
“我高中畢業以後去國外留的學,念了本科和碩士,本來是打算和朋友在國外待上兩年,再回國發展的,後來因為我家裡的事……你知道的,提前回來了,你媽媽找到我,說想幫助我,在互相考察了一段時間之後,我和你的母親以及你達成了協議結婚的約定。
“我們倆在一起呆了三天,那之後你便去錄了節目,我在公司工作,招了個秘書,林至,你見過,他是一個應屆畢業生,人踏實肯乾,經常跟著我到處走。”說到這裡顧硯秋猶豫了一下,說,“其實你在錄節目的時候我去看過你,還給你送了個禮物,不過你當時應該沒有注意到。”
林閱微:“!!!”
林閱微問:“什麼時候?”
顧硯秋皺眉道:“就是你被罵得最厲害的那段時候。”
林閱微臉色一變,回身翻找,包上沒有,在記憶裡排查過後,確定她沒有把東西從家裡帶過來,她問道:“是那隻兔子玩偶嗎?”
顧硯秋聳肩,點了點頭。
“……”林閱微早該想到的,她確實想到過,那時候她的喜好沒有暴露在大眾視野之下,就是現在,粉絲也覺得是邵雅斯喜歡兔子,而不是她,誰會那麼精準地送一個和她外表看起來完全不相符的玩偶啊,除非那個人本身就對她很了解。
原來是顧硯秋。
林閱微兩隻手絞在一起,抬眸看了她一眼,說:“你怎麼會關注到我?”
顧硯秋看起來一點都不像個追星女孩,而且追的是自己,太羞恥了吧。還有前陣子冒出來的“事業粉”名詞,林閱微開心又羞恥,想把自己埋進地洞裡。
“在外麵看到的廣告牌上有你的應援,是叫應援吧,我就關注了一下。”
“對,是應援。”林閱微想起來眼熟的小帥哥林至,提高聲音道,“上次替你送我禮物的人是不是林至?”如果是顧硯秋親自送,她肯定發現了,不至於到今天要等到她自己說。聯想到那天在廣電大樓,林至那句沒說完被自己打斷的話,似乎就是要說這個。
“是,他說對你說了我的名字。”
“那我可能是人太多了沒聽清。”
顧硯秋幽怨地瞟了她一眼,林閱微自覺理虧低頭道:“我錯了嘛。”撒嬌一般。
顧硯秋左看右看就是不看她,摸了摸自己發燙的耳垂,說:“下不為例。”
她剛說完這話就覺得不妥,這不是說還有下次的意思麼,下回要送禮物她絕對當麵送,不經過林至的手,要林至有何用。林閱微張了張嘴,果真接了一句:“還有下次?”
“沒有。”顧硯秋故意噎她。
“哦。”林閱微眨了一下眼睛,沒有就沒有吧。
掀了自己一個老底就足夠了,顧硯秋沒打算將請水軍的人也是自己這事一起抖出來,她的目的不是這個。顧硯秋起身倒了兩杯水,和林閱微一人一杯,她喝了一口潤潤喉嚨。
“節目結束以後,你基本上都知道我在乾什麼了,去你家吃了頓飯,再就是去S市出了個差,拜訪了故人。”顧硯秋認真思索一番,確定沒有發生什麼值得追究的事情。
沒錯,她現在是在向林閱微彙報她的所有行程。
“我在家裡吃飯,你莫名其妙地衝了進來,找江叢碧,那天晚上你發現了我有夢遊的毛病,你給我找了醫生,雖然醫生看起來有點不靠譜。我要留你下來吃飯,你拒絕後回了家,結果當天下午冉阿姨就叫我過去吃晚飯。”顧硯秋覷著林閱微的神色,平鋪直敘地講述。
……
顧硯秋又喝了一口水,說:“再就是半個多月前了,我去M國處理了一點私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