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太喜歡林閱微的長相了,玉麵朱唇,長眉飛揚入鬢,那是一種模糊性彆的充滿了視覺衝擊性的英氣。她的長相有些人很難感受到,但是一旦吃這款的人,就會覺得驚為天人。上世紀九十年代,有很多她這樣具有鮮明個性長相的女港星,然而隨著時間的推移,慢慢地都趨於一種審美,那個時代終究一去不複返了。
導演就是能夠欣賞她長相的人,他實在不想放過這麼一個優秀的苗子,這個演員若是能從他手裡調|教出來,將會是他的成就。或許這個世界上不缺這樣長相的人,但是遇見了,沒有哪個導演會輕易放過。而且這個角色,如果用林閱微,將會十分出彩,身為一個導演,他要為自己的作品負責。
“你很優秀。”導演給了她肯定的讚揚。
“謝謝。”
“你經紀人呢?怎麼沒陪你一起來?”
“太忙了,好幾個人需要她帶。”
“辛苦你了。”
“你回去等通知吧,我喜歡你。”導演最後笑眯眯地留給她一句話。
林閱微鞠了個躬,回去了。
陳萱沒過幾個小時就接到了導演的電話,她坐在保姆車裡,身邊是她手下的當紅藝人,她陪對方跑完通告,正在回來的路上。
“林閱微?是我手下的,怎麼了?”
“她去您那兒試鏡了?”陳萱皺起眉頭,心想她是從哪裡知道的試鏡消息,“那方曉曉呢?”
導演不解道:“她和方曉曉不都是你的人嗎?用誰不是一樣嗎?”
陳萱說:“不一樣的,她情況有點特殊。”
陳萱好說歹說才讓導演打消了換人的想法,她長舒一口氣,將手機放在了麵前的桌子上。她身邊的當紅小花旦歪在座椅裡,抬起頭,說話緩慢,嗓子裡像含了一把雞毛似的,哼哼唧唧地聽得讓人難受:“萱姐姐,你為什麼要把林閱微的資源推掉啊?”
陳萱一個激靈:“好好說話。”
這位當紅小花旦噗的一笑,撒嬌道:“哎呀人家嗓子不舒服嘛。”
陳萱嗤道:“我看你現在說話不就挺正常的麼?”
小花旦哈哈笑,說:“我問你的問題你還沒回答呢。”
陳萱歎了口氣,說:“你就彆問了,上麵的意思。”
小花旦依舊是歪著,趁著能休息的時間就沒個正形,吃驚道:“上麵?你說的是哪個上麵?”
陳萱做了個往上指的手勢,而且指了兩下,代表最高的上麵。
小花旦皺眉道:“不至於吧,這位不是白總親自讓簽的麼?聽說還特意飛了一趟S市,和X公司談判呢,非常上心,怎麼變得這麼快?”
陳萱堵心道:“你問我我問誰去?趕緊的,你抓緊時間睡一覺,接下來一周都要飛來飛去。”
女人心海底針呀,小花旦在心裡吟誦了一句,乖乖躺下了。
陳萱捏了捏眉心,她不是不知道林閱微身上有潛力,但是上麵的意思她琢磨不透,不敢輕舉妄動,在這個緊要關頭,她輸這一招,藝人經紀部老大的位置就要和她失之交臂了,讓她在劉倩手下工作,生不如死。
其實白樺也沒有下什麼指令,就是在上頭決定要把林閱微簽到公司的最核心部位——白樺工作室享受公司最優質資源的前一天,這個決議突然被打了回來,林閱微被分派到了陳萱手上,並且沒給任何交代,連一般簽人要講的套話都沒有,態度十分冷淡。但是陳萱揣摩過後,覺得上邊應該是要冷處理她的意思,
其中發生的事情林閱微一概不知,也不知道自己離一步登天隻差那麼一點距離。
手底下有人不能捧,林閱微要是讓她好好運作一下,何愁不能在公司風頭壓過劉倩一籌,現在畏手畏腳,看著林閱微在跟前就跟玉匠看到山中一塊未經雕琢的璞玉,卻不能夠去碰觸似的。
陳萱心煩氣躁,太陽穴突突直跳,連帶著犯起了老毛病——頭疼。
小花旦聽到她的抽氣聲,睜開了眼睛,說:“我給你按按嗎?”
陳萱點點頭。
小花旦坐過來,讓陳萱的腦袋枕到她腿上,給她輕柔地按摩太陽穴。
陳萱舒適地閉上了眼睛。
“陳姐。”
“嗯?”
“我覺得林閱微挺好的,你要不再問一問?萬一有什麼誤會呢?”
“你怎麼回事兒?這麼操心林閱微乾嗎?不怕她起來搶你資源啊?”陳萱閉著眼睛,懶洋洋地問她。
“嗨,圈子就這麼大,不是她搶我資源也有彆人,再說了,我都混多少年了,她要搶到我頭上,還得過上好幾年呢,也許那時候我都退圈了,又或者我已經上升到另一個高度了,我是那麼小氣的人麼?”
“嗯,你心大。”
“陳姐……”小花旦不遺餘力地給她吹“枕邊風”。
陳萱不讓她按了,坐了起來,拿眼睛睨著她:“你到底是被灌了什麼迷魂湯了?”不停地給林閱微說好話。
“哎呀說了說了,”小花旦雙手舉起,眨了眨眼睛,乖巧承認道,“我看過《演員練習生》,我特彆喜歡她,你不覺得她長得特彆好看嗎?”
陳萱:“……好看是好看,但沒有特彆好看吧?你也長得很好看啊。”
小花旦笑道:“你不懂。”
陳萱:“……”
女人和女人間的審美她確實不懂,她結婚生子了,不像這位小花旦一樣彎成了蚊香圈。
陳萱心裡打了個突,說:“你不是把主意打到人家頭上去了吧?我先告訴你一下,公司禁止同公司藝人談戀愛的。”
小花旦:“……”
小花旦閉眼躺回自己的位置:“我睡覺了。”
陳萱手指戳她胳膊:“聽見沒有?”
小花旦拿後腦勺對著她:“知道啦知道啦。”
藝人和經紀人是互相成就的關係,但同時,不是東風壓倒西風,就是西風壓倒東風,小花旦翅膀硬了,經紀人有時候管不過來,隻能以勸誡為主。如果不觸犯原則問題,都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陳萱剛剛緩解了一些的頭疼頓時更厲害了,她按下對講,問前頭的司機,道:“到哪裡了?”
司機回答了一條街的名字。
陳萱聽這名字有點耳熟,然而一時卻想不起來在哪裡看到過。
她皺著眉頭翻了翻自己的錢包,在夾層裡找到了一張折起來的紙條,字跡遒勁,風骨俱佳,那是上次林閱微寫給她的,說是有一個治頭疼的老中醫針灸很有效。她上回順手壓在了桌子上,但是可能頭疼頑疾已久,抱著一種死馬當作活馬醫的心態放到了錢包裡,萬一將來哪天用上了,誰曾想今天竟真的用上了。
小花旦睡到一半,感覺車停了,常年高強度工作鍛煉出來的秒睡秒醒能力讓她立刻驚醒,坐了起來:“到了?”
“沒有,我有點事,你自己先回公司。”陳萱拉開車門,逆著光,帶著她的助理先下去了。
“好的,陳姐再見。”小花旦聽見車門關上的聲音,繼續秒睡。
陳萱跟著紙條上的地址找到了一個居民區,她仰頭看著木質牌匾,雖然舊,但是卻很乾淨,裡麵的布置也是同樣,古樸大方。陳萱一走進去便聞到一股好聞的氣味,讓人心神寧靜,不知道是點的什麼。
陳萱將信將疑地進去,再出來的時候宛如換了一個人。
老中醫頭發花白,堅決不肯多收她錢,還往她手裡塞了個香囊,說是自家縫的,裡麵裝的是中草藥,安神靜氣,陳萱約好下次過來的時間,握了握老中醫枯瘦沉穩的手,千恩萬謝地走了。
回去的路上,頭疼大為好轉的陳萱不由得想:要不然她就去問一下白樺,到底能不能捧林閱微?
隻是怎麼問……她還得想個法子。
陳萱眯了眯眼睛,思索起來。
***
林閱微一天跑了兩個試鏡會,第二個試鏡會號碼排在很後麵,她預計快天黑的時候才能輪到她,早早地就給顧硯秋發消息。
【兩個木:我今天會結束得很晚,你要是下班了就先回去吧】
【西顧:我等你】
林閱微心口一甜,坐在等候的椅子上發笑,旁邊的人投過來異樣的目光,她忙斂笑,正劈裡啪啦地打著字,那邊又回複了一條:【我今天正好要加班,不著急】
林閱微咬著下唇,將輸入框的字一個一個地刪除,簡短地回複:
【兩個木:好】
她收起手機,環視了一圈休息室的人,有個彆人她認得出來,大部分都是不認識的。有的人是經紀人陪著來的,他們另開了包廂,也有的人和她一樣,孤身一人,點了點茶點坐著等待。絕大多數的都是嚴陣以待,默默地醞釀情緒、默背台詞。
中國的演員千千萬,能冒出頭的隻有那麼幾個,要成為萬裡挑一的人,談何容易?
林閱微玩味地勾了勾唇角,兩手交握繞到頸後,壓著後頸,轉了轉脖子,發出“哢嚓”的響聲。可她就是喜歡挑戰這種有難度的事情,帶來的成就感和滿足感不是庸碌一生能夠比擬得上的。
林閱微閉上了眼睛,將滾瓜爛熟的台詞在心裡演練了一遍。
身邊的人越來越少,她坐在座位上一動不動,一坐就是一下午。
“28號,林閱微。”
林閱微倏地睜開了眼睛,銳利的鋒芒在桃花眼裡一閃而過,她抻了抻衣角,信步朝試鏡間走去。
***
林閱微將車開到顧硯秋公司樓下的時候,天色已經是一片漆黑。她從車裡仰頭往上看,天瑞的大廈零星地亮著燈,林閱微不知道她在哪一層,從邊上拿過手機,已經點開了綠色的微|信圖標,卻又臨時返回主界麵,點開了通訊錄。
她給顧硯秋撥了個電話。
寂靜的辦公室裡,鈴聲響起得很突兀,顧硯秋在見到來電顯示的時候眉眼一下都舒展開了。
“我到了,嗯……就在你公司樓下,你可以下來了。”簡單的一句話,林閱微分了三次才緩緩地說清楚,每說一句,心臟便往上提一點,跳得更快一點。
“好。”
林閱微全神貫注緊盯著大樓,有一扇窗戶忽然暗了下去。
她暗暗地記住了那扇窗戶的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