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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視狼顧 玄箋 18734 字 9個月前

“我想到了個彆的辦法。”

顧硯秋按下發送鍵,抬眸笑道:“願聞其詳。”

兩個人在酒店裡,曖昧的光線下,聊著這樣的話題實屬奇怪,但是兩人都沒覺得有什麼不自在的。如果說林閱微在這方麵最信任的人是誰,絕對是顧硯秋無疑,連江叢碧都隻知道她在忙活一些事情,具體是什麼,完全不知道。

從那天晚上顧硯秋知道了林閱微的“計劃”,就注定了她會是以後很長一段時間林閱微的傾聽者。

林閱微一笑,娓娓道來。

方曉曉,萬年女二,現在的咖位是在三線往上無限接近二線的水平,如果再衝一把能夠穩定在二線,今年上半年隨著一部古偶劇的播出,方曉曉憑借性格鮮明的反派女二號迅速積攢了一波人氣,大受觀眾喜歡,國民度提高,粉絲也吸了不少,有點小紅了,她所能夠到的資源比之前有了提高。

但是娛樂圈的等級在暗地裡是十分鮮明的,什麼咖位的小花小生接什麼檔次的資源,上層的那些競爭對象基本上已經固化了,能夠活動的就那麼多,於是一旦有了冒頭往上的新人,要從彆人嘴裡搶肉吃,怎麼也要掉一層皮。有些人紅起來後莫名跟上來的黑潮,有一大部分都是對手團隊乾的,因為你動了彆人的奶酪。你爬得越高,所收到的汙蔑就會越多,除非登頂,到所有人都難以望其項背,否則背地裡兜頭潑一盆臟水過來的事情絕不會少。哪怕你一覽眾山小了,某些為了蹭熱度的無良媒體,還是會頻頻啟用你的名字,無中生有,指鹿為馬,無所不用其極。身在圈內就不會有安生的時候。

即便沒有黑料都能編出來黑料,如果是真的有的話,更不用說了,如果是一擊斃命的黑料,那麼這個藝人很可能就會從此元氣重傷,一蹶不振。

有的人公關團隊厲害,能夠力挽狂瀾,把黑的說成白的。也有的人團隊無能,隻能靠藝人自己硬生生扛過去。方曉曉的團隊背後是陳萱,會不會儘全力去救她以及能不能救活她不知道,林閱微要的是時間。

“方曉曉最近有一個M品牌代言在接洽,去年M品牌的代言人是某個二線女星,她今年已經跨進一線了,合約到期終止,同時在接洽M品牌代言的有楊XX、劉XX。”林閱微報的兩個名字顧硯秋都不認識,一臉茫然,林閱微籠統地概括道,“這兩個人都是二線女星,出道比方曉曉早,人氣也比她高。”

顧硯秋點點頭。

林閱微說:“本來是她們兩個爭的,據我所知最近兩家粉絲被大粉帶得撕得很厲害,已經持續半個月了。而方曉曉是半路殺出來的程咬金,憑著一部劇飛快地躋身到二線陣營,成了第三個競爭者。”

“你的意思是……”

兩人同時開口:“把黑料賣給她們倆。”一個人是肯定句,一個人是問句。

顧硯秋問道:“我不懂一個問題。像買水軍炒作自己是要花錢的吧,那買水軍黑彆人不也是要花錢的麼,如果她們覺得這個料不值得爆,或者說不值得花錢,怎麼辦?”

“這個料很實啊,如果能黑她一筆,為什麼不爆?”林閱微光挖出來這個料就花了不少錢和精力。

“黑了人家有什麼好處嗎?”顧硯秋作為一個較為傳統的商人,實在不能理解這種瘋狂地互相抹黑的行為。她先前在追《演員練習生》的時候,被動地接觸了一些飯圈,簡直歎為觀止,加了粉絲群不到一天就退了出來,安安心心地看照片看視頻。

林閱微攤開手:“大家都這樣,不是你黑我就是我黑你,你不黑彆人也會有彆人來黑你的,涉及利益,這是常規操作。”

顧硯秋挑了挑眉,不置可否。

“你是不是覺得我這樣特彆卑鄙啊?”林閱微看了她一會兒,突然說。為了自己的機會,不惜下手去坑害同經紀人手底下的藝人。

“不是。”顧硯秋不假思索地回答。

“真的嗎?”林閱微不是不知道自己手段不光彩,但是如果顧硯秋也這麼想她的話,她想:自己大概會很傷心吧。

“真的不是。”顧硯秋斟酌了下,說,“我覺得你這樣特彆有魅力,就是電視裡演的梟雄,為達目的不擇手段。史書總是由勝利者書寫的,誰會在乎他手上沾染過什麼。”

林閱微:“……”

她怎麼聽怎麼覺得這話不像是誇獎,不還是說她為達目的不擇手段麼?

顧硯秋專注地看著她,十分誠懇地說:“何況你手上也沒染上血啊,你爆的黑料是她自己做過的事啊,今天你不爆出來,將來也會有人爆的。天理循環,報應不爽,不做虧心事,不怕鬼上門,老話不是這麼講的麼。”

林閱微:“……”

報應不報應的林閱微不知道,她隻知道顧硯秋的濾鏡大概有一萬英尺厚了。

可心裡的沉重感確實消失無蹤了,林閱微“哎”了一聲,突然問她:“我特好奇一件事兒啊,假如,我是說假如啊,假如有一天你看到我殺人了,會不會在旁邊鼓掌說,殺得好殺得妙,殺得呱呱叫,誰讓他撞到我刀口上了呢。”

“那倒不會。”顧硯秋搖頭。

“哦?”

顧硯秋認真思索了一番,說:“看你的個人意願吧,如果你想逃,我幫你處理屍體,如果你背負不起一條人命,我幫你打110報警自首,然後等你出獄。”

林閱微:“………………”

顧硯秋眨眨眼,問她:“怎麼了?”

林閱微啞然,說不出話來。

半晌,顧硯秋突然笑出聲來,揶揄著問她:“你知道我為什麼這麼回答嗎?”

“為什麼?”

顧硯秋朝她招了招手,林閱微附耳過去。

顧硯秋在她耳邊輕笑:“你絕對不會殺人的,嘴上說說話又不用負責任的,自然是我想怎麼說就怎麼說。”

“你!”

顧硯秋轉口又道:“不過我說的是真的。”

“……”

林閱微偏頭,視線微抬,正好撞進顧硯秋漂亮又深邃的眸子裡,那裡麵似乎藏著她看懂了卻又似乎沒有看懂的……秘密。

顧硯秋的紅唇近在咫尺,林閱微視線緊跟著落在了她唇上,便見那雙薄薄的唇瓣輕啟,吐出溫柔的語句,和真正的柔情差了十萬八千裡:

“所以,你哪天真的殺人了,記得給我打電話,可以百分百信任我。”

“………………”

林閱微滿腦子的綺念瞬間不翼而飛,打回原形。

顧硯秋是直男吧,她一定是個直男吧……直男吧……男吧……吧……

林閱微好歹忍住了吐槽的衝動,人往被子裡躺了躺,打個哈欠說:“我有點困了。”

“你是要睡了嗎?”顧硯秋有點戀戀不舍,她還沒跟林閱微說上很多句話呢,這就要睡了。

心裡相當沒數了。

林閱微壓著心頭的邪火,強行擠出了一把輕聲細語的語調:“是的,我要睡了。”

顧硯秋看了她一眼,雖然想多說點話但是更不想影響她睡覺,林閱微平時就睡得晚,今天還顛簸了一路大老遠趕過來。

沉默半晌,她在林閱微的期待中,開了金口:“那你睡吧,晚安。”

“……”林閱微簡直沒話說了,背過身,用後腦勺對著她。

顧硯秋輕輕地皺起眉頭,有一種林閱微是在生氣的直覺,她生什麼氣呢?自己說她殺人?不是一開始就說了是假如嗎?她確實可以全身心相信自己的,哪怕殺了人。

林閱微抱著一肚子氣睡了。

顧硯秋把工作上的事情安排得差不多,關了燈,主動窩進了林閱微的懷裡。林閱微即便睡著了,肢體記憶還在,以前抱玩偶,現在抱顧硯秋,都是順手拈來。

額頭被印上一個輕輕的吻,顧硯秋心神激蕩之際,便聽頭頂落下來一道呢喃:“小兔子乖乖。”

顧·小兔子·硯秋背上還被林閱微哄著拍了兩下。

……白激動了。

顧硯秋收起心思,調整了一個舒服的姿勢,合上了眼睛。

翌日一早,顧硯秋帶著林閱微出去吃早餐,路上把顧家那點事情給她說了,沒有半點隱瞞。一是不好隱瞞,線索本就支離破碎,哪點該瞞,哪點不該瞞,她是想讓林閱微幫著出出主意的;二是,她昨天同意林閱微過來,就是給予了她完全踏足自己生活的權利,這是她最大的秘密。

至此,她對林閱微徹底毫無保留。

林閱微聽得歎為觀止。

顧硯秋往她嘴裡塞了個放涼了的湯包,說:“把嘴先合上吧。”

林閱微嚼著湯包,喝了口豆漿,腦子裡的信息還沒消化完,問道:“所以你今天是接著要去養老院嗎?”

“吃完早餐就去。”

“我覺得你昨天有點太激進了,老太太受不了刺激,她昨天是一認清照片就打你了嗎?”

“不是,她是看完了照片,再看著我的時候,我估計照片和年輕時候的我媽不大一樣,我長得和我媽像,她才打我的。”

林閱微抬手去摸她臉,顧硯秋沒躲,林閱微從她恢複如初的臉上強行盯出了五道指印,心疼道:“還疼不疼?”

顧硯秋搖頭。

昨天林閱微來的時候是晚上,顧硯秋臉上那個手指印瞧著可怖,之後立刻用冰敷過,她恢複能力強,到晚上基本上消得差不多了,加上光線不好,林閱微沒瞧見,即便瞧見了也沒往被甩巴掌上想,以為是被什麼蟲子咬了撓紅了留下的印子,畢竟有誰敢往顧硯秋臉上甩巴掌。

林閱微趁機又摸了摸,顧硯秋皮膚好,可不是什麼時候都能這麼摸臉的。

顧硯秋嘴角含笑,眼睛一眨不眨地望著她,一副任人魚肉的溫馴樣子,讓她摸了個夠。

倒是林閱微自己先不好意思了,收回了手,笑了下。

“待會兒去養老院看你姥姥,你有什麼計劃沒有?”林閱微清了清嗓子。

“今天不刺激她了,老人家身體不好,昨天剛被氣過一陣。”顧硯秋說著歎了口氣,複又打起精神道,“程勇說的那本相簿,可能是在養老院裡,我打算去找找,也許那上麵會有什麼線索。”

“那……”林閱微話還沒問出口,顧硯秋便接口道:“你跟我一起去,你一個人在酒店我不放心。”

前一句林閱微還心緒亂飛,後一句直接槽多無口。

她多大個人了還不放心,林閱微自認為,她和顧硯秋之間,更讓人不放心的應該是顧硯秋,她還是個寶寶啊。

林閱微懷疑自己要是和顧硯秋較真兒,哪一天真的會被氣死,所以她學會挑著話聽,和風細雨地點了點頭,說:“好。”

二人吃完早餐回去,顧硯秋向劉先生介紹了林閱微,說是她朋友,可以信任,劉先生跟她握了握手,然後說:“我認識你林小姐,我在路上奔波的時候,每晚酒店睡前會看會兒綜藝節目。”

顧硯秋說:“不要透露關於她的事情。”

劉先生說:“不用說我也會的。”

三人一行去養老院,劉先生在前麵開車,抬頭看一眼後視鏡裡的顧硯秋,說:“顧總,我去高麗梅之前住的房子查過了,這小縣城旁邊兒很多村子,進城務工的人不少,人口流動大,這幾年換了好幾任租戶,接著高麗梅往下的那戶人家搬去了外地,不好找了。如果這相簿當時沒拿到養老院的話,在其他地方肯定是沒了。”

一本破破爛爛的相簿,誰家接手舊房子也不會給她好好保存,多半是扔進垃圾桶,經年累月,化作一捧爛泥塵土。

顧硯秋輕輕地“嗯”一聲。

林閱微平時談不上多感性一人,卻唯獨見不了老人家受苦,如果高麗梅的相簿真的不見了的話,那她人生的最後一點念想在哪裡呢?她是糊塗了,可總有清醒的時候,連已經過世的丈夫女兒照片都沒了,她情何以堪。

顧硯秋一偏頭,見林閱微眼睛裡閃動著晶瑩,將掌心蓋在她手上,在手背上輕輕地拍了拍。

林閱微將手翻過來,反握住她。

兩人手握在一處,汲取著彼此的力量。

還是方主任出來迎的他們,方主任說:“高老太太情況還蠻好的,沒什麼大礙了,不過……你們今天彆再刺激她了。”

“我們知道。”

“這位是……”方主任將目光投向戴著墨鏡口罩的林閱微身上。

“我妻子。”顧硯秋介紹說。

方主任明顯怔了下,說:“顧……夫人也一並請進吧。”

林閱微比她還懵,一路懵著去了後院兒,顧硯秋等身邊沒有其他人,才歉然道:“不好意思,這麼介紹省事,我就……”

“沒關係。”林閱微一陣恍惚。

高老太太今天換了個地方曬太陽,心情還不錯,那個叫小芳的護工在和她小聲說著話,老太太時不時會笑一聲。

林閱微遠遠地瞧著,對顧硯秋說:“你進去找吧,我在外麵等你。”

顧硯秋:“嗯?”

林閱微深吸口氣,笑了下,眼睛裡閃著亮亮的東西:“我奶奶也患了阿茲海默症,十幾年了,我知道怎麼和這樣的病人相處。”

既然顧硯秋說自己是她的妻子,那麼顧硯秋的姥姥就是她的姥姥了。

顧硯秋進高老太太房間之前回頭看了一眼,林閱微正蹲在高老太太麵前,和她聊著天,表情前所未有的柔和,好像就把她當成自己的親人似的。

顧硯秋進去了大概半個小時,出來的時候就見林閱微推著高老太太的輪椅在院子裡到處走。也不知道她做了些什麼,高老太太比先前護工陪著的時候還要開心,笑聲響亮。

林閱微看見她,衝她做了個口型:找到了嗎?

顧硯秋點了點頭。

林閱微繼續推著高老太太走了會兒,才停下來,說:“媽媽,我要去學校上課啦,等放學再回來陪你。”

高老太太笑得合不攏嘴:“好。”她從兜裡摸出了顆糖,約莫是養老院發的,老人家得糖尿病的多,甜食定量,她也就這麼一顆。高老太太將唯一的一顆糖顫顫巍巍塞到了林閱微手裡,嘴裡嗚嗚地說著什麼,大約是讓她帶著上學當零食吃。

林閱微收下,上前擁抱她,說:“那我走啦。”

高老太太笑著朝她揮揮手,口齒不清地說:“拜……拜……”

“拜拜。”林閱微笑眼彎彎,也朝她揮揮手。

顧硯秋看著眼前這一幕溫馨場景,也不由得眼泛淚光,她邁步向林閱微走去,林閱微望著她一笑,也朝她走過來。

此時的顧硯秋全然沒有預料到,就在幾秒種後,這裡將會發生怎樣可怕的事情。

“不……”高老太太望著她的“女兒”和顧硯秋走到了一起,相視一笑,她全身戰栗,表情扭曲,枯瘦的手死死抓住輪椅的扶手,要摳出血來,仿佛見到了此生最恐怖的夢魘。

“不——”

高老太太駭然地嘶叫一聲,從輪椅上栽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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