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硯秋一目十行地把熟記過的內容重新掃過一遍, 認認真真在腦中複習後, 把網頁做成書簽收進收藏夾,放好了手機。
她下了車, 腳步放得很慢,眼睛時不時地眯一下, 複習著頭腦中的“知識”。顧硯秋站在大門口, 兩隻手交叉著用力握了一下, 深呼吸後開了門鎖。
她預料好了進去以後的一係列場景:林閱微大概率是在客廳沙發上, 無論是休息還是工作, 她都喜歡陽光好的地方, 林閱微可能會和她說“回來了”之類的問候語, 根據早上的表現, 很可能會走過來吻她,即使不來也沒事,顧硯秋會主動過去,然後就實踐她新學的理論知識。
顧硯秋站在門口,抬眸朝沙發上那個座位望去,一縷訝異浮上了她的臉, 居然空無一人。
顧硯秋脫了鞋,邊看著樓上邊往樓梯走去, 她打算去書房看看。
就在她剛踩上第二級台階的時候, 一陣巨大的響動讓她猛然朝那個方向看去, 一樓,洗手間。
和這陣響動前後腳響起的聲音是林閱微驚懼的叫聲, “——你在乾什麼?!”
林閱微:“把槍放下!”
林閱微:“你瘋了——”
又是一陣響聲,這次重物落在地上沉悶的聲響。
顧硯秋三步並作兩步衝了過去,握著洗手間的門把往下一壓,沒壓下去,門被反鎖了。
林閱微完全沉浸在劇情裡,沒聽到細微的響動,她蜷縮著躺在地上,後背因為剛剛撞在牆上隱隱作痛,正咬牙站起來。
她還沒站起來,房門被砰的從外麵砸開,顧硯秋的臉逆著光,修長身影在她身前落下一道陰影,拔|腿朝她衝了過來。
“人呢?”顧硯秋臉上驚懼不定,急問道。
“什麼人?”林閱微坐了起來,手揉了揉肩膀。
“剛剛在洗手間裡的另一個人。”顧硯秋看看洗手間裡的布局,沒有打鬥過的痕跡,她再起來往窗戶走去,窗戶上也沒有腳印之類的東西。
林閱微終於明白過來,她有點想笑,但是沒能笑出來,鄭重其事地對顧硯秋解釋道:“沒有另一個人,我拿到了新劇本,正在試戲呢。”
顧硯秋明顯有一個放下心的神情:“……沒事就好。”
林閱微沉默了下,看了她一眼,說:“你怎麼開的門?”
顧硯秋說:“撞開的啊。”
林閱微忍住了白她一眼的衝動,說:“我知道是撞開的,怎麼撞的?”砰那一聲巨響,不是撞開的,難道她還能以為是鑰匙打開的嗎?
顧硯秋明白了,說:“哦,先用的腳,然後用的肩膀。”
“哪邊肩膀。”
“右邊。”
林閱微倏地伸手在顧硯秋右肩上按了一下,顧硯秋瑟縮了一下,露出吃痛神色。林閱微收回手:“把衣服解開給我看一下,傷到哪兒了。”
“不用了吧?”顧硯秋猶豫道。
“你害羞啊?”
“沒有。”
“彆逼我上手扒啊。”林閱微威脅她,顧硯秋也不知道是怕了她威脅還是不害羞了,片刻後坐在了沙發上,將外套脫了下來,解開了幾顆襯衣扣子,露出右肩給她看。
林閱微伸指在那片烏青上戳了一下,“疼不疼?”
“不疼。”顧硯秋這回學乖了。
“還學會口是心非了?”林閱微說,“等著我給你揉點跌打損傷藥。”
林閱微倒了一點藥水在掌心,然後將手掌按在她受傷的那塊地方,顧硯秋皺眉,頓時坐直了身子。林閱微邊給她揉藥邊數落道:“平時不是挺深思熟慮的麼,冒冒失失地就砸門,不會找鑰匙嗎?”
“鑰匙想不起來在哪裡了。”
“那你也可以敲門問一下,問都不問?”
“我怕你沒時間回答,你說他手裡有槍。”
林閱微樂了:“大哥,現在是在國內啊,除了亡命徒還有那種大案,哪個人身上會有槍這種東西?”
顧硯秋抿了抿唇,沒有接話。
“生氣了?”林閱微低下頭,去看她的臉。
顧硯秋和她的眼睛對上,避讓不是她的風格。
確實是生氣了。林閱微確認過後,又倒了藥水在手裡,聲音比方才溫柔了許多:“我沒有怪你的意思,就是希望你不要傷到自己,下次可以不要這麼衝動,你懂我的意思嗎?”
“懂。”
“乖。”
“但是我不認為這是衝動。”顧硯秋堅持原則。
“……”
“下次再遇到這種情況我會考慮你在試戲的這種可能性。”顧硯秋補充了一句。
“……好的。”林閱微還能說什麼呢,不管衝不衝動,顧硯秋以為她有危險這樣義無反顧地衝進來救她,就跟裡寫的那樣,她當然不會一點感動都沒有。
林閱微想了想,想出一個兩全其美的辦法,說:“我下次在門上貼個便利貼,你看到就知道了。”
“好。”顧硯秋說,“我還有一點補充。”
“你說。”
“我能不能有問詢的權利,萬一有壞人就趁著那個時候來呢。”
“……”這個小區的安保首先是全城數一數二的,其次是要剛好挑那麼合適的時間,林閱微估算這件事的概率應該隻有不到百分之零點零零一,但她還是答應了,“好。”
對於好意,不應該拒絕。
接下來兩人就都不說話了,肩膀上的跌打藥水被林閱微的手掌揉散開,滲進皮膚裡,發揮功效,發燙發熱。
顧硯秋忍不住動了一下。
林閱微按住她,說:“彆動,還沒完呢。”
林閱微明顯感覺顧硯秋的身體都僵住了,好像她給上藥的不是一個人,而是一截木頭。
她狐疑地看了木頭一眼,木頭回給她一個茫然的眼神。
林閱微:“好了。”
顧硯秋飛快地把衣服攏好,動了動手指,發現掌心出了點汗。
林閱微方才都是半跪在沙發上,她站直了,抻了抻自己的腿,打算把藥水和醫藥箱放回電視櫃那兒,顧硯秋臉上暫時再次出現了極短的茫然,然後她猝不及防地一伸手,捉住林閱微的手腕,將她往自己懷裡一帶。
林閱微跌坐在她懷裡,心神忍不住蕩了一下,她這是要開始熱戀了嗎?!
顧硯秋和她臉對臉,彼此離著十幾公分的距離——對方的眉毛、眼睛、鼻梁、嘴唇,臉上每一個細微的表情都纖毫畢現。
顧硯秋的右邊眉角原來有一顆很小很小的痣,比眉毛顏色深一點,所以離近了仔細能看見。
顧硯秋朝她貼近的時候,林閱微主動閉上了眼睛。
顧硯秋吻住了她,舌尖慢慢地勾畫著她的上下唇瓣,直到完全沾濕它們,大概有好幾分鐘。正當顧硯秋回憶著網上教程的時候,林閱微已經被她慢悠悠的動作逗得失去了耐心,按住顧硯秋的手壓在沙發背上,反客為主,繼續她風風火火的接吻。
顧硯秋:“……”
結束以後林閱微舔了舔自己的唇,說:“我去倒水,你要嗎?”
“……要。”
林閱微去廚房倒水,回來的時候顧硯秋已經躺在了沙發上,顧硯秋平常還是很注意形象的,在家裡也不會隨便癱著,這次算是少見了,林閱微擔憂地問了一句:“是不是肩膀還是不舒服啊?”
顧硯秋詭異地沉默了一下,說:“是吧。”
“是就是,不是就不是,什麼叫是,吧。”林閱微揚了揚手裡屬於她的那杯水,問道,“你能自己喝嗎?”
“能。”顧硯秋坐了起來,接過來水杯。
林閱微喝了兩口水,靠在沙發上,眼神放空,回味著什麼似的,突然轉過來臉衝著顧硯秋笑了笑,說:“我覺得剛剛接吻的感覺比昨天好多了。”特彆是剛剛碰到舌尖的時候,居然有一種心臟跟著一麻,然後接著往下塌,美好得不得了。
“嗯。”顧硯秋喝完水又躺下了。
“你怎麼這麼冷淡啊?”
“我肩膀疼。”顧硯秋說。
“哦,那你接著躺,要不要給你拿條毯子蓋一下。”
“不用了,我穿得挺多了。”顧硯秋合上眼睛。
她在心裡歎了口氣,原本可以更美好的,隻是她才剛剛做了第一步,林閱微就迫不及待了。看來最大的問題不是出在學習上,而是出在林閱微身上。
得想個辦法。
“你晚上想吃什麼?”今天終於接了個比較像吻的吻這件事,讓林閱微心情上揚了不少,她對顧硯秋說,“我給你做。”
“還不太餓。”
“那等你餓了再說。”
林閱微看了她一會兒,起身去把客廳的燈打開了,走回來的時候想了想,還是給顧硯秋蓋了條毯子,顧硯秋睜開眼睛,林閱微笑著說:“蓋著總比不蓋好,你就蓋個肚子。”
顧硯秋重新閉上眼。
林閱微翻著劇本,翻了兩頁,她發現嶄新的書頁翻起來噪音很大,於是躡手躡腳地打算上樓,顧硯秋閉著眼都能知道她在乾嗎,出聲道:“你就在這兒看吧,我不睡覺。”
“我得背台詞。”
“背吧。”
“我還是上樓去吧,會吵到你的。”林閱微在沙發上動了兩下,還是堅持了之前的決定。她不是怕打擾顧硯秋,而是怕顧硯秋打擾她,顧硯秋不用說什麼做什麼,出現在她視野裡就會讓她分散注意力。
林閱微上書房背台詞去了,家裡隔音不錯,又是樓上樓下,基本上聽不到書房的聲音。顧硯秋翻了個身,用沒受傷的那邊肩膀墊著自己的身子。
她伸長手撈過放在茶幾上的手機,撥了一個越洋電話出去。
M國時間,早上六點半。
“起床了嗎?”那邊一接起來,顧硯秋便問道。
說話的卻是一道完全陌生的女聲,女聲用英語對她說了句對不起,又說了句“你的電話”,聲音遠了點,之後才是程歸鳶沒睡醒的聲音:“嗯?有事?”
顧硯秋迅速說:“打擾了。”
程歸鳶抓了抓自己的頭發,說:“彆急著掛電話啊,你都把我吵醒了,有事說事。”
“你什麼時候回國?”
“過年啊。”
“那沒事了。”
“到底什麼事啊?”程歸鳶費解道,“你這麼吞吞吐吐的,明顯就是有事。”
“薛定諤好不好?”
“挺好的。”程歸鳶招呼了一聲,“薛定諤,來給你爸爸打個招呼。薛定諤?”
“你帶了人回家裡?”
“沒有,我現在隨身帶貓,以及貓糧,在女朋友家裡買了貓窩貓爬架,薛定諤偶爾到這裡旅個遊。它現在可能還沒醒,也可能不想搭理我。”
“哦,這樣。”
“還有呢?”
“女朋友哪國人?”
“當地的。”
“有照片嗎?”
“有,你要啊?你又不是不知道……”程歸鳶後麵的話咽進了喉嚨裡,多半不長久,看了也白看。
“要,我和結婚對象在一起了。”後一句幾乎是耳語,聲音極低。
“那我發給你。”程歸鳶直接照著枕邊人拍了一張,從微|信裡找到置頂點了發送,之後猛然從床上坐了起來,“你第二句說的什麼?!”
“沒說什麼。”顧硯秋清了清嗓子,有點不好意思。
“你等著,我馬上去買兩掛鞭炮。”
“要不要這麼誇張?”
“要。要不是你是我閨蜜,我早就對你下手了我告訴你,我這個星期,不,下個星期,下兩個星期吧,我請假飛回國一趟,非得見見拱了我家白菜的豬是誰。”
“你有空,她沒空,甭指望了。”
“那她什麼時候回國,不兒,什麼時候有空。”
“大概也是過年吧。”顧硯秋說,按照時間計算,那時候應該殺青了。
“那我正好過年回去。”程歸鳶記起來她剛剛聽說自己過年回去的語氣,琢磨出一絲不對來,說,“你是不是有事兒啊?”
“沒有。”
“那就是有。”
“……”
“你回答得太快了,欲蓋彌彰,再不問我要起床上班了。”
“真沒事。”
“那我掛了,確定有事你再打過來。”
“嗯,拜拜。”
“拜拜。”程歸鳶撂了電話。
她們倆的相處模式沒有其他閨蜜那麼黏糊,程歸鳶堅決尊重她的所有個人選擇,同時不會軟磨硬泡地非要逼她說出來。
她撐著身子坐了起來,靠在床沿,手指在手機上點著。女朋友見她久久不睡,也坐了起來,問了句:“我能看你手機嗎?”
程歸鳶把手機界麵給她看,上麵顯示著下個月回國的航班。
“你要回國了?還回來嗎?”
“回來啊,我隻是回去看一眼。”程歸鳶溫柔地吻了吻女朋友的唇,說,“和我一起回去嗎?我的國家有很多好吃的好玩的,我帶著你玩。”
“我可以嗎?”女朋友驚喜道。
“當然可以。”程歸鳶綻出大大的笑容,在每一段感情中,她都是全心全意地對對方的,會挖空心思討對方開心。對她來說,戀情重要的是高質量,和數量沒有任何關係,從一而終固然好聽,但是未必有她一段短暫的愛情更值得珍惜。
女朋友興奮得對著她又摟又親,嘴裡吐出一連串的感歎詞。
趁著起床前的時間顛鸞倒鳳,女朋友望著她穿衣服的背影,眼睛裡全是化不開的迷戀。
程歸鳶在小圈子都出了名,都知道和她談戀愛是最美好不過的事情,哪怕隻有一天,但是沒一個人能夠一直留在她身邊,每一個人都覺得自己是最後一個,但誰都不是最後一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