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硯秋故意道:“那下次去蹦極?M國有個皇家峽穀懸索橋,澳門也有,好像還挺高的,新西蘭、維多利亞、秘魯……”
林閱微聽得頭皮發麻:“閉嘴。”
顧硯秋從善如流地閉上了嘴。
今天又知道一個以前不知道的關於林閱微的細節。
顧硯秋順著這個話題問道:“你能坐過山車和大擺錘嗎?”
林閱微說:“可以。”她隻是怕極限運動,又不是膽小如鼠,連個過山車都不敢坐。不過雖然說敢坐,但是一般情況下,她是不會主動選擇這樣的項目的,不是很喜歡。
顧硯秋懷疑地看著她:“說實話。”
林閱微忿忿地咬牙道:“這就是實話。”她必須得重拾自己的尊嚴,在床上的地位無法翻身,在現實中她一定不能再表現得這麼弱。
林閱微掉頭回去:“我們回去再跳一次。”不就是跳傘嗎?習慣了就好了。
顧硯秋知道她逞強,連忙拉住她:“不跳了。”
林閱微看眼天色,說:“這才中午,我們還能跳好幾次呢。”
顧硯秋祭出絕招:“我怕。”
林閱微哼一聲:“你剛剛怎麼不怕?”
顧硯秋臉不紅心不跳,睜著眼睛說瞎話:“剛剛上去的時候懵了,下來才覺得後怕。”
“嗯……”林閱微對她的態度非常滿意,借坡下驢地同意了不再跳滑翔傘的要求。今天她們和房攝影師兩口子分開行動,那兩口子去了海神廟。
這是兩人在這裡的最後一天,明天上午就要啟程回國。
有點意猶未儘。
時間還早,林閱微問顧硯秋要不要去個景點逛逛,顧硯秋反問她要不要,林閱微說隨便,她對旅遊必須去當地的各個招牌景點完全沒有執念,就是想找個地方放鬆而已,讓她在沙灘上和顧硯秋坐一整天都可以。
剛跳了個刺激的滑翔傘,林閱微沒什麼再去逛的興致,在確定顧硯秋也不是很執著要逛後,索性決定酒店,一塊兒窩著,晚上也不想出去了,安靜地享受二人世界。
兩人躺在落地窗前接吻,沒過多久將窗簾拉了起來。
從午後到傍晚,感覺到餓了,讓酒店送餐進來。
吃完晚餐後洗了澡。
林閱微終於知道顧硯秋特地帶那身西裝過來是因為什麼了。
晚上巴厘島再次下起了大雨,天地被瓢潑雨水浸潤,連綿成一片,海灘都有點看不分明了。
空氣裡又熱又潮,帶著悶意。
房間裡熄了燈,衣冠整齊的顧硯秋站在客廳的落地窗前,林閱微背對著她,看著貼上玻璃窗的自己的手掌將霧氣侵蝕成奇怪的形狀。
***
房大攝影師永遠在拍她的女朋友,偶爾將單反轉過來,拍了麵前的一幕:林閱微在候機室低著腦袋打瞌睡,顧硯秋翻閱著這裡的時尚雜誌。
房攝影師手在顧硯秋麵前揮了揮,指了指照片,顧硯秋點頭,房攝影師比了個“OK”的手勢。
又看一眼困得睜不開眼的林閱微,朝顧硯秋意味深長地笑了下。
顧硯秋隻當看不懂他笑容裡的深意。
來的時候林閱微精神抖擻,回去的時候一路都是昏迷的,飛機上睡得不安穩,總是睡睡醒醒,總也不能睡個徹底。
“到了。”顧硯秋推了推林閱微的胳膊,林閱微睜開一線眼睛,艱難地起身,到一半就往下倒,顧硯秋眼疾手快地攙住了她,才沒讓她繼續倒下去。
“怎麼這麼困?”顧硯秋頗為驚訝。
“你說呢?”林閱微幽怨地看了她一眼。
顧硯秋腦海中浮現種種畫麵,訕訕摸了摸鼻子,無從辯駁。把背包裡的羽絨服拿出來,放到她腿上,囑咐她:“下飛機的時候穿上,我看了天氣預報,現在是深夜,外麵氣溫零下15℃左右。”
林閱微說:“不穿。”
顧硯秋哄著她:“穿嘛,不穿會冷的。”
林閱微現在身上還不舒服,賭氣道:“凍死算了。”
顧硯秋便歎了口氣,手探往她後腰處,想給她按摩,林閱微閃開了:“不用。”
顧硯秋:“……”
林閱微戳著她的肩膀:“我明天要進組你知道不知道?”
顧硯秋老實點頭:“知道。”
“那你還——”林閱微頓住,手掀開自己領口一點,往她跟前湊了湊,小聲噴火道,“你自己看看這是什麼?北鬥七星啊你當是!我今早上起來照鏡子怎麼沒給我氣死呢。”
顧硯秋順著她的話認錯:“你不能氣死,你氣死了我就守寡了。”
林閱微壓著聲音吼了一聲:“我現在把你從飛機上丟下去你信不信?”
顧硯秋不吭聲了,低著頭挨訓。
房攝影師和他女朋友就坐在他倆斜後麵,瞧熱鬨瞧得不亦樂乎。
房攝影師哎了聲,樂道:“你看看林總這個樣子像不像你?”
他女朋友抽他一下。
房攝影師:“還有我嫂子低頭挨批這個德行,真的是跟我一模一樣。”
他女朋友:“……”
這是什麼很得意的事情嗎?
顧硯秋挨完了訓,飛機停穩了,林閱微站起來,顧硯秋給她套上羽絨服,拉好拉鏈、圍好圍巾,帽子、墨鏡、口罩一樣都不少,武裝齊全了才一起下機。
接駁車停在出口不遠處,林閱微腳步有點虛,一走出去差點被燕寧城的寒風掀了個大跟頭,瞌睡全吹醒了,顧硯秋手兜了一把,環住她肩膀。
天寒地凍,接駁車上更是冷風四麵八方往裡鑽,林閱微實在扛不住,臉直往顧硯秋脖子裡埋,好歹能稍微禦一下風。
取完行李就各回各家,各找各媽了。冉青青女士特意等到林閱微回來,一看她凍得跟掉毛鵪鶉似的瑟瑟發抖的德行,便自動釋放嘲諷。
“知道的以為你去旅遊了,不知道的還以為你是大牢裡放出來的呢。”
“那我是大牢裡放出來的,您是啥?養不教母之過啊,空巢老母親。”
“你才空巢老母親。”
“我就是空巢老母親啊。”林閱微兩隻手抱起來還沒睡的薛定諤,掂了掂體重,“謔”了一聲,扭頭就衝冉青青道,“媽您可真行,我讓你彆給它喂那麼多貓糧呢。”
“那什麼,我還有點事,我先走了。”冉青青見勢不妙果斷溜之大吉。
林閱微再轉頭喊顧硯秋,埋怨的語氣:“你看我媽把貓養的,又胖了。”
顧硯秋把衣服搭在沙發靠背上,很自然地答了一句:“沒事兒,有我呢,明天我就看著它減肥,保準你下次回家,瘦得妥妥帖帖。”
林閱微突然想起來還在生顧硯秋的氣,瞪了她一眼,不說話了。
顧硯秋無奈道:“能不能不生氣了?”
林閱微:“不能。”昨晚上她嗓子都啞了,也沒見顧硯秋心軟一下,現在指著她心軟,不可能。
顧硯秋在她身邊坐下來,挨著她,她進一尺,林閱微就挪一丈,總之就是不跟她一塊兒。顧硯秋說:“明天就要進組了,今晚上就不要鬨彆扭了。你想對我做什麼都可以,行嗎?”
林閱微眼睛轉了轉,權衡了一下,愉快地同意了。
她就等著顧硯秋這句話呢。
但是鑒於林閱微昨天體力消耗過大,晚上的成果離她設定的計劃相去甚遠,痛心疾首之下隻還了顧硯秋一個同樣位置的北鬥七星,便昏昏然睡去。
翌日一早,顧硯秋去上班,她在家吃完早餐,自己打車去了公司,再與公司的經紀人和助理彙合,趕中午的航班。
公司的氣氛有點奇怪,林閱微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到了陳萱辦公室,問陳萱。陳萱歎了口氣,說是有個藝人自殺了。
林閱微趕緊上微博,果然熱搜第一是XXX自殺,後麵跟著一個紫色的爆。
“為什麼自殺啊?”
“暫時還不清楚。”
林閱微沒再問了,陳萱也不想多說這種話題,問起她的正職工作來:“劇本看得怎麼樣了?”
林閱微拍拍胸脯:“倒背如流。”
陳萱欣慰地笑了笑,讓她到一旁沙發上坐一下,她打幾個電話就能出發了。
陳萱之前和另一個經紀人競爭副總位置,沒想到後來來了個空降,兩人都沒落著好。陳萱四十好幾了,還有個念初中的孩子,工作忙得腳不沾地,就衍生了帶完手上這批就辭職轉行的心思,所以她手底下的藝人現在是隻出不進,林閱微是最後一個到她手下的,被當成了嫡係。
剛開年是古偶,年中是IP劇,年末還在談,基本上是從一個劇組到另一個劇組,如果不出意外的話《迷霧都市》年末就要上映了,可以讓林閱微刷一波臉,跟著漲漲身價。
陳萱打完電話,林閱微便站了起來,兩人一起出去,王圓圓就在另一個部門和同事聊天,接到消息馬上也過來了。
陳萱拖家帶口,應該過年也挺忙的,工作更是不得空,上了保姆車就開始閉目養神。
王圓圓低頭摁手機,過了幾秒鐘,林閱微就感覺自己兜裡的手機震了一下。
【圓又圓:我聽說一個瓜】
【兩個木:嗯???什麼瓜?】
【圓又圓:關於今天自殺的那個誰的,說是感情糾紛,你知道和誰嗎?】
【兩個木:和誰?】
【圓又圓:白樺大神!!!】
【兩個木:!!!】
【兩個木:白樺大神不是和她老婆關係很好嗎,怎麼會和彆人有感情糾紛】
【圓又圓:我也是道聽途說來的。她倆想要個孩子,去年她倆去國外做試管嬰兒成功了,白樺老婆懷的,不小心流產了,患上了精神疾病,不知道是抑鬱還是躁狂症,白樺大神壓力太大了】
【兩個木:所以她就去找了小鮮肉,這太渣了吧???】雖然她莫名其妙被冷藏這事可能和白樺有關係,但是對方在國內女演員裡首屈一指的演技讓林閱微一直由衷地佩服對方,和多年同性伴侶在同性婚姻合法後成為第一對領證的明星妻妻引起過不少的轟動。
【圓又圓:白樺大神的老婆以前為人就善妒,患了精神疾病後越演越烈,凡是接近白樺大神的都腦補一堆,然後大發脾氣,小鮮肉好像撞槍口上了,這段時間被白樺大神簽進工作室大力栽培,就被白樺大神老婆盯上了,具體不知道是因為什麼,被迫自殺了】
林閱微:“……”
這個瓜充滿著玄幻的氣息,而且一點都不好吃。
【圓又圓:我就是那麼一說,你就那麼一聽,同事們以訛傳訛,不知道傳了幾手了,可能一點兒真的都沒有,但是公司裡都傳瘋了,估計要被上頭知道了】
林閱微開玩笑地想:要是這個瓜是真的的話,她幸好去年沒被白樺簽進工作室,否則現在被逼死的不就是她了麼?但是把一個明星逼到自殺,這事兒還是不可思議的,林閱微覺得基本是無稽之談了。
她把這事拋在了腦後,看一眼還在睡覺的陳萱,偷偷摸摸給顧硯秋發消息。
【兩個木:今天上班感覺怎麼樣啊?花收到了嗎?】
【西顧:收到了,剛送來】
林閱微送花送上癮了,顧硯秋新年上班第一天又準備了一束,這次裡麵的賀卡倒沒有那麼浪,用的一個法國作家寫的情話。
而此時的顧硯秋,把手頭的一大捧花交給了林至,讓他丟到外麵垃圾桶去。
她當然不會扔掉林閱微送的花,扔的是另一個人的,落款寫的是柯彬。
她在記憶裡搜尋了一下,臉記不起來了,但是這個名字有印象,似乎是那天在馬場裡遇到的一個富家少爺,柯……顧硯秋把他的姓和某個公司對上了。
上午十點,顧硯秋又收了一捧花,落款的名字像個女孩兒。
林至受命再次丟進垃圾桶。
一看富家小姐公子閒得沒事,拿她尋個樂子,以前不是沒有過,顧硯秋從不把這種事放在心上,應對措施就是徹底無視,釘子碰多了,自然會退縮。
手機鈴聲響了起來。
顧硯秋看清來電顯示,把鋼筆合上,肅聲道:“她答應了嗎?”
“答應了,時間在這周末下午,她正好來這邊出差。”那邊的劉先生說道。沈懷瑜前女友的女兒,答應和顧硯秋見一麵。
“好。”
“我把她的微|信名片發給你,你和她聯係吧。”
“好。”
電話掛斷後沒幾分鐘,顧硯秋就收到了劉先生推送過來的名片,顧硯秋點擊後添加通訊錄,在驗證信息猶豫了一下,填了個“沈”字。
下午,對方通過了她的驗證申請。
【係統消息:尹靈犀通過了你的好友申請,現在你們可以聊天了】
顧硯秋實現得知了對方的名姓,微|信昵稱就是她的真名,尹靈犀。
顧硯秋沒給對方主動發送信息,對方也不給她發,兩人加完好友後,就安靜地躺在對方的列表裡,就等著周末的會麵。
顧槐身患癌症的消息傳遍了公司上下。董事長“病危”——當然,這句話是謠傳,顧槐身體狀況已經穩定下來了,再觀察一段時間就能出院調養了,是為了迷惑大小吳二人誇大其詞。顧飛泉和顧硯秋的戲一個演得比一個真,精神低迷的顧飛泉在會議上突然大發雷霆,指著主持會議的大吳總鼻子破口大罵,說對方趁火打劫、落井下石、忘恩負義,要不是身邊的人勸下來,估計都要上手揍了,大吳總氣得一佛出世二佛升天。他和顧槐一樣,都是這個公司的創始人之一,什麼時候輪得到個毛頭小子來指指點點了,兩人在會議室大打出手,失手誤傷了好幾個高層。
晚上鼻青臉腫的大吳總就和小吳總、顧硯秋開了個會,詳細製定一個多月後的大計劃。
顧硯秋則在公司表現得春風得意,完全不將顧槐的病情放在心上。按理說以顧硯秋的演技是演不了這麼像的,但是她每天在公司裡走的時候,就相像林閱微就在她前麵站著,事半功倍。由於演技太過逼真,把林至都唬住了,林至數次看著她欲言又止,有一回趁著午休時間,委婉地開口勸道:“小顧總,我知道你心裡可能恨你爸,但是你可能表現得可以稍微克製一點,不然容易惹人非議。”
即使顧槐做了很多對顧硯秋來說很過分的事情,什麼她生母死了立刻另娶啊,還帶私生子回來,但是顧槐病重,顧硯秋一副普天同慶的樣子,實在讓很多人看不過眼,公司裡議論紛紛,說她冷血無情,對親爸都這麼冷漠。
顧硯秋饒有興致地看著林至:“你的意思是我在心裡偷偷得意就好了?”
話雖不是好話,但林至心裡就是這個意思,點點頭,道:“反正我是無條件站在你這邊的,你做什麼決定我都支持,我相信你。”
顧硯秋從辦公桌後繞過來,拍了拍林至寬厚的肩膀,欣慰道:“我沒有看錯你。”
林至還不知道從此刻起他徹底變成了顧硯秋的心腹,以後前途一片光明。
林至又道:“而且吧,顧飛泉他……”林至知道顧硯秋和顧飛泉是死對頭,不和公司其他人一樣稱呼“大少”,都是直呼其名,“他不是省油的燈,萬一你……”
後麵的話他沒說,但是眼神已經完全表露了出來。萬一顧硯秋沒鬥過顧飛泉,百足之蟲死而不僵,何況顧槐應該尚未到強弩之末,他在後頭全力支持顧飛泉,結果尚未可知。
“知道了,明天中午請你吃飯。”顧硯秋淡淡笑道。
“小顧總,我不是讓你請我吃飯,我是——”
顧硯秋看了他一眼,那一眼的含義非常豐富,不知怎的林至就沒再說出來話。
一切都在往設定好的方向運轉,顧硯秋白天工作晚上應酬,沒再去看顧槐,每天從顧飛泉那裡得到顧槐身體狀況的最新報告,一顆心暫時還穩穩地放在肚子裡。
終於到了周末,神秘的她媽媽前女友之女尹靈犀在一大清早給她發了條信息。
【尹靈犀:一到四點,地點你定】
【西顧:午餐?】
【尹靈犀:不勞費心】
話裡話外連句客套都沒有,充斥著“趕緊完事趕緊走人”的氣息,顧硯秋愣了一下之餘,倒是挺欣賞這位的做派。
顧硯秋回了個市中心的茶餐廳地址,時間一點,對方回了個“OK”的手勢。
林閱微的新戲已經開機了,現在正在如火如荼地拍攝中,顧硯秋隻收到她一句“早安”便不見影蹤。薛定諤被接回顧硯秋的住處幾天,總算是沒有再胖,進入了緩慢的減肥過程中。
顧硯秋看著時間,給自己做了一葷一素一湯,十二點整出門,提前半小時抵達。
報了預定的名字後,卻得知另一位客人已經到了。
顧硯秋訝然挑眉,跟著服務員到了包廂,她抬手敲了敲虛掩的門:“尹小姐?”
裡麵傳來一道令人仿佛置身冰天雪地裡的聲音:“請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