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至於往後歲月,瑞山王祠堂成為朝聖之地,那口平平無奇的山泉也被覆上了無數神話傳說。
此刻的趙懷自然不會預料到這神發展,他正苦惱另一件事。
大周四分五裂,而瑞山王竟然成了熱餑餑!
忙碌了一日,趙懷回到府中,便瞧見親娘正端坐在大廳裡。
瞧見這情形,趙懷隻覺得頭皮發麻,轉身就想偷偷溜走。奈何圓滾滾沒能體會他的心思,一日未見到他,正興奮的抱住他大腿不放。
“懷兒?”瑞山太妃麵露無奈。
趙懷歎了口氣,彎腰一把將圓滾滾抱起來親了一口,認命的走進大廳:“母妃。”
瑞山太妃瞪了他一眼,故意這麼說:“方才瞧著你怎麼想偷偷溜走?怎麼,長大了翅膀硬了,連母妃也不耐煩見了?”
趙懷連忙解釋:“母妃,孩兒怎麼會如此,還不是因為您……”
“因為什麼?”瑞山太妃反問道,看著他滿臉不自在的模樣,忍不住露出幾分笑意,打趣道,“讓人知道你堂堂一個瑞山王,提到婚姻大事就抓耳撓腮的,彆人還不知道要怎麼笑話。”
得,說到底還是婚姻大事。
“母妃也不逼你做決定,你坐下來,我們母子倆好好聊聊。”
趙懷抱著圓滾滾坐下來,把玩著圓滾滾的爪子,順便將桌上的果盤清空了。
瑞山太妃看著,又有些無奈:“你都十六歲了,還這般孩子氣。”
明明平日裡是精明能乾的瑞山王,連陸遠濤那般智多近妖的人物都能收服,偏偏提起此事就渾身不自在。
若說他不滿意聯姻人選,似乎也不是,這孩子就像是沒開竅,整日裡除了處理公務之外,就惦記著帶圓滾滾玩耍,對再美貌的侍女都無動於衷。
趙懷索性放下圓滾滾,嬉皮笑臉的摟住親娘,笑著說道:“在母妃麵前,兒子一直就是孩子。”
“你啊!”瑞山太妃見他這幅依賴親近的模樣,心底也是熨帖高興,但還是得提醒,“在母妃麵前,你固然可以一直當一個孩子,可身為瑞山王,婚姻大事不可再拖了。”
趙懷靠在她肩頭問:“母妃,孩兒一定要從中挑一個嗎?”
瑞山太妃隻得將事情掰碎了一點一點講給他聽:“當初陸先生拜入瑞山,曾對你提起瑞山三劫,如今已有兩劫應是,而第三劫也在眼前。”
“懷兒年幼,身強體壯,自然並無性命之憂,可隨著瑞山越來越大,那些跟隨你的人會想得過於長遠,沒有什麼比成親生子,更能安定他們的心。”
“瑞山王府一脈人丁單薄,雲夢雲溪姐妹是女子,無法繼承王位,一旦發生意外,那對支持瑞山一脈的人而言,就會是滅頂之災。”
“當初英王戰敗,英王殘部尚且可以擁護英王子嗣四逃,可瑞山呢?”
趙懷其實也可以想象得到,瑞山榮辱全部寄托在他一身,一旦他出了意外,那麼對瑞山而言就是滅頂之災。
瑞山王府沒有其他繼承人,即使母妃和馬漢等人一條心,瑞山也會跌入混亂的深淵。
沒有什麼比他成親生子,生出繼承人更能安定人心,一旦有了繼承人,那麼瑞山王府便有了傳承,有了延續下去的可能。
說到底,這其實就是給瑞山王打個備份,上個保險。
趙懷歎了口氣,說了一句:“哎,要是不成親就能有孩子就好了,我就生上十個八個,也省得麻煩。”
瑞山太妃氣笑了,拍著他的腦袋罵:“說什麼糊塗話,既是繼承人,便得是王妃所出,庶子的分量可不夠重。”
趙懷方才可不是這意思,他的原意是天上掉下一群胖娃娃,但瑞山太妃卻以為他要納妾生庶子,不過趙懷也沒解釋,隻問:“母妃覺得誰合適?”
瑞山太妃看了他一眼,指了指桌上的冊子:“近些日子以來,想與瑞山聯姻的人家可不少,就連那位京城指揮使曹錯也送來書信,信中提及家中嫡長孫子雲英未嫁。”
趙懷嗤笑道:“曹指揮使還領著朝廷的差使,倒是不怕得罪了皇帝。”
瑞山太妃卻冷聲道:“他怕什麼,如今的皇帝不過是困在京城的死狗,調動不了任何兵力,若不是各地指揮使怕揭竿而起被群起攻之,他這皇帝的名頭都要保不住。”
瑞山王與蒙王直接反了,可各地指揮使好歹是朝廷命官,實際上都心生反意各自為政,明麵上卻還保持著名頭。
趙懷想了一下,還是搖頭道:“母妃,各地指揮使心性不明,多是靈師科舉出生,若是聯姻或能得一二助力,但隻怕誌向不同。”
大周科舉製度的限製,就決定了官吏大多靈師出生,而靈師出生的上位者,對普通人的態度多為輕蔑,趙懷可不想給自己找一個三觀不合的老丈人。
尤其是趙懷心底還藏著一個念頭,他皺眉道:“不瞞母妃,孩兒有心修改科舉製度。”
這話讓瑞山太妃心頭一跳:“這……會不會太快了一些?”
雖說瑞山王府一直提倡法製,無靈者與靈師平等同責,但實際上有科舉在,靈師的地位還是會遠勝於普通人。
瑞山境內的靈師不算多,在推行法製之後普通人的地位提高了,但靈師的地位也並未降低。
即使如此,當時也引起軒然大波,隻是那時候趙懷有瑞山軍作為震懾,將瑞山諸多世家收拾的服服帖帖,讓他們敢怒不敢言。
時間久了,靈師們發現自己的特權雖然受到限製,但並未取消,再加上無靈者做的大多是有苦又累的體力活,他們才慢慢接受不再反對。
可如今趙懷要動科舉,那豈不是虎口奪食,怕是會一石激起千層浪。
趙懷自然也知道這一點,卻還是堅持道:“瑞山剛拿下平川,長吏司人員短缺,尤其是底層小吏完全不夠用,這時候推行改製才是最佳時機。”
因為缺人,不管選出多少人都能用得上,等這段擴張時期過去人員滿額,再想要推行可就難上加難。
“母妃放心,孩兒會與陸先生等商量出一個萬全之法,不會胡來。”
瑞山太妃點了點頭,笑道:“懷兒有長遠之計,母妃相信你能處理好此事,若遇上麻煩,母妃手中士兵也不是好惹的。”
這種有人撐腰的感覺十分好,趙懷笑了笑,又問:“除此之外,母妃可有看好的人選?”
瑞山太妃看著他緩緩說道:“排除朝廷那邊的人,能選的便隻有世家之女,或蒙王之女。”
趙懷抬頭看著親娘,很快便發現她的偏向性:“母妃似乎很喜歡七郡主。”
瑞山太妃點了點頭,又搖頭道:“母妃喜歡她,是因為這孩子殺伐果斷,與我年幼時候有幾分相似,且在瑞山城被圍困的時候,七郡主鼎力相助,救過母妃性命。”
“不過……小七身份敏感,是蒙王之女,將來或許會成為麻煩。”
趙懷聽懂了她話中的意思,若是與蒙王聯姻,瑞山自然是如虎添翼,兩位僅存的藩王能夠守望相助同舟共濟。
可是等將來兩地變得越發強盛,到逐鹿天下那一日,姻親便仇人也尚未可知。
等到那時候就得看七郡主的心思,若她一心想著蒙王,那此時的優點都會變成缺點。
瑞山太妃摟著兒子,就像小時候那樣摸了摸他的頭發,語重心長的說道:“若娶世家之女,無論是美貌的,乖順的,還是能乾的,總能找到一二人選,但世家之女多是教養著長大,眼界局限於內宅之中。”
言下之意,想找一個能打理內宅,生兒育女孝順公婆的容易,再多,便強人所難了。
“七郡主是蒙王愛女,從小被當做男兒養大,眼界膽識自然是不缺的,守城那幾日,母妃與她相處下來,也覺得她是個疏朗大氣,敢愛敢恨的好女子。”
“蒙王以七郡主聯姻,其中誠意倒也能相信,唯一怕的便是日後這王妃的心思,是在蒙王,還是在瑞山。”
趙懷聽了這話,卻說:“孩兒倒是覺得母妃想太多了,母妃出生皇室,如今不也一心守護瑞山?”
瑞山太妃愣了一下:“這不一樣。”
她雖然是皇室郡主,可親生父母早逝,早已沒有了牽掛,唯一的親人便是兒子,自然是要一心為他打算。
可蒙王可還活著,十幾年的父女之情與夫妻之情想必,孰輕孰重真的很難定。
趙懷笑了起來:“母妃,大周四分五裂,您覺得多少年才能再次大統?”
瑞山太妃愣了一下。
趙懷又說道:“怕是沒個十年八年都不成,蒙王既然是誠心聯姻,七郡主嫁入瑞山王府後,本王隻需真誠以待,何愁她搖擺不定。”
“將來真有那一日再談也不遲,未來的事情誰能知道?”
趙懷心想,這媳婦還沒娶進門就想那麼多也沒必要,畢竟時光荏苒誰知道將來會變成什麼樣?
再者,瑞山太妃心底肯定極為喜歡這位七郡主,所以才會說出像我年輕時候那樣的話。
所以雖然他聽著瑞山太妃的憂慮,還是在心底暗道七郡主進門也好,他母妃的脾氣可不算好,若娶一個她不喜歡的媳婦還不得相看兩厭?
瑞山太妃聽了這話頓時無奈,反問道:“懷兒,你隻說適不適合,為何不說喜不喜歡?”
說完,又打趣道:“年少慕艾,懷兒若有喜歡的姑娘,此時不提,將來免不得要委屈人家。”
“母妃……”趙懷頓時無奈,他有沒有喜歡的姑娘她能不知道。
趙懷趴在她肩頭,忽然說了一句:“孩兒倒是覺得若將來遭遇意外,有母妃和七郡主在,瑞山王府便也不用操心。”
“呸呸呸,說什麼胡話,你怎麼可能會有事。”瑞山太妃一聽便惱起來了。
趙懷連忙解釋道:“孩兒就是打個比方。”
“打個比方也不行。”瑞山太妃顯然忘了自己方才提過的事情,冷哼道,“既然選定了蒙王,那瑞山王府也得拿出誠意來,不能因為七郡主身在瑞山便輕慢了她。”
趙懷忙笑道:“一切聽由母妃做主。”
忽然,他眼睛一動,笑著說道:“母妃,您儘管大肆操辦聯姻一事,孩兒正好趁著這機會將科舉改製落實下去。”
想必如此一來,外麵的眼光隻會聚焦在瑞山王與蒙王聯姻之上,反倒是忽略了其他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