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自古是繁華之地,而薑元良帶回來的這群“才子”,又都是出身高貴的世家子弟,就連他們用的馬車都比尋常的豪華許多。
馬車四麵皆是昂貴精美的江南絲綢所裝裹,連窗台都是鑲金嵌銀,鎏金的色彩在陽光下閃閃發光,就差把我是土豪幾個大字貼在了馬車上。
相比起來,薑元良所乘馬車倒顯得簡陋,除了大一些,寬敞了一些,沒有那些個花花架子,以至於一路走上,不少投宿的店家都以為他是少爺帶著的管家呢。
一路上,這群少爺才子要吃要喝,薑元良隻笑盈盈的應下,似乎是個沒脾氣的人。
與其他人不同,曹兆和出門前是被千叮嚀萬囑咐的,他心知曹家與瑞山王合作,是萬萬不能得罪瑞山王身邊的紅人,是以對薑元良頗有幾分友好。
如此作為,落到其他人的眼底,便成了曹家諂媚的證據。
曹家小廝打水回來,口中便抱怨道:“少爺,他們太過分了,都是一塊兒去瑞山的人,誰還比誰高貴了,偏偏故意孤立您。”
曹兆和不以為意,淡淡道:“隨他們去吧。”
曹家小廝嘀咕道:“一個個的趾高氣昂的,小的倒是想看看等到了瑞山城,他們還有沒有這骨氣。”
他為自家少爺不服。
曹兆和淡淡一笑,反而提起另一件事:“小金,你看薑大人那輛馬車是不是有些不同?”
小廝小金想了想,疑惑問道:“少爺,你是說薑大人的馬車特彆樸素嗎?”
“小的聽說瑞山王為人樸素,從不奢侈,所以手底下的屬臣也都有樣學樣,少有喜歡排場的,所以薑大人的馬車看著也普普通通吧。”
曹兆和搖了搖頭:“我不是這個意思,你看薑大人的馬車是不是走得特彆穩當,比其他人的馬車都要穩。”
小金抓了抓頭發,苦惱的說:“少爺,我看不出來。”
曹兆和歎了口氣,笑道:“等到了瑞山城便知道了。”
應該不是他的錯覺,昨日他去尋薑元良喝茶的時候,在那馬車上茶杯都不會震動,走了一路茶水穩穩當當,壓根不會撲出來。
曹兆和早就聽說瑞山城的工匠坊天下聞名,心底便有隱約猜測。
曹兆和不想跟其他人計較,一開始出發的時候,他也曾勸過那幾個恃才傲物的,可惜反倒是被奚落了一頓,後頭便收了心思。
他卻不知道,這群江南才子正是年少氣盛的時候,如今被強壓著帶去瑞山城,心底自有怨氣。
他們最是看不上曹家諂媚瑞山王的德行,一路上便抱團將曹兆和孤立出去。
如今距離瑞山城越來越近,幾個才子便忍不住商量起來:“這眼看著快到瑞山城了,咱們是不是得想個辦法對付那位?”
“瑞山王好好的將我們請過來,總不會故意折辱,不然跟結仇有什麼不同,我倒是覺得可以等到了先看看,再商量對策,家裡頭也不希望鬨得難看。”
“怎麼,你們家也有心思學曹家,趕著給瑞山城牽馬?”
“哎,你什麼意思?咱們馬上就到瑞山王的地盤上了,你就不怕鬨得太過,瑞山王直接把你哢嚓了,到時候說什麼都晚了。”
“我沒彆的意思,我就比某些人有骨氣,富貴不能淫威武不能屈。”
“說的跟真的一樣,你要不怕還來什麼瑞山,臨安的湖還不夠你跳?”
沒說兩句,他們自己倒是鬨起了內訌,彼此都下不了台,可見即使都恃才傲物,才子們也不是都一條心的。
薑元良也聽聞他們的吵鬨,隻是一笑:“隨他們去,不必理會。”
下屬不明白的問道:“大人,咱們如此優待,那幾位說不定還以為咱怕了他們。”
薑元良笑道:“你跟傻子爭什麼長短。”
等到了瑞山自有人收拾他們,何必跟秋後的螞蚱著急上火。
能聞名江南,還是世家大族培養的繼承人,這群才子自然不可能真的是傻子,一路作態,未嘗沒有幾分試探薑元良的意思。
薑元良越是如此,他們心底越發不安,生怕瑞山城憋著大招等著他們。
一開始倒好,剛被歸入瑞山王統治的地盤還在重建,忙於農事和政務,與江南的繁華天差地彆,看不出多少深淺。
但等馬車進入平川,江南才子便隱隱察覺其中不同。
首先便是那平坦如同一體的管道,就算是江南繁華之地,也沒有一路管道全鋪的這般平穩的能力,加快了行車速度不提,馬車在上麵顛簸都少了許多。
越是靠近瑞山城,這原本偏僻之所,路邊卻儘是熱鬨繁華。
等馬車慢慢駛入瑞山城的時候,馬車上的江南才子忍不住感歎了一聲:“這真的是瑞山城嗎,為何看著比臨安府還要繁華。”
即使早知道瑞山城之名,盛傳瑞山王趙懷治世之才,但這群出生江南的才子總有幾分自傲,心底覺得瑞山城如何發展,都是比不得江南的。
可現在街道上琳琅滿目的店鋪,遠處高樓鱗次櫛比,熙來攘往的行人麵色紅潤,體態豐腴,看著便知道過著富足的日子。
“穫之挃挃。積之粟粟。其崇如墉,其比如櫛,以開百室。”一位才子忍不住感歎道。
身旁其他人瞥了他一眼,暗道這評價是不是更好了一些,但也無從反駁。
倒是有一位皺起眉頭,低聲道:“你們看著街上的女子是不是太多了一些,實在是有些傷風敗俗。”
這話一出,果然引來其餘人紛紛應和。
“早就聽聞瑞山王允許女子出門做工,且為瑞山太妃成立了女兵營,有些不成體統,沒想到瑞山城內男男女女毫不避嫌,完全沒有禮儀可講。”
在江南,女子織布也十分常見,但通常都在繡坊或者家中乾活,出門交易的都是男子,哪像瑞山城這般毫不避諱的拋頭露麵。
瑞山城的繁華富裕堵住了他們的嘴,對女子寬容的政策卻戳中了他們的肺管子。
薑元良聽著,嗤笑了一聲:“呦,十幾歲的才子,居然一個個都是老頑固。”
趙懷在瑞山城經營多年,如今這番論調倒是很難聽見了。
馬車的隊伍一轉,很快便抵達了一座彆院,薑元良跳下馬車,淡淡笑道:“到了,諸位先進去休息吧。”
一群才子麵麵相覷,麵前門口連石獅子都沒有的彆院,顯然不可能是瑞山王府。
曹兆和笑著問道:“薑大人,不知這裡是?”
薑元良淡淡回答:“自然是給你們住的地方,王爺聽聞江南才子大名鼎鼎,想必諸位都是有才之士,既然是有才之士就該為國效力才是,這不,等你們安頓好便能上崗就業了,這可是對你們的優待,彆人求都求不來的。”
“什麼,讓我們乾活?”有人驚叫道。
薑元良便反問:“怎麼,你們不想乾活,難不成看著是大好男兒,到了瑞山城卻得王爺養著,當一個吃軟飯的小白臉,亦或者是要用家中的銀錢繼續遊山玩水吃喝玩樂?”
他嫌棄的瞧著他們,眼神就像是看一群廢物垃圾。
被激怒的才子冷笑道:“薑大人何必激將,我等既然來了,自然是願意為瑞山王效力,可如今瑞山王的麵都沒見,這麼打發了我們是不是不妥當?”
薑元良反問:“哪裡不妥當,你們是有不世之材,還是有汗馬功勞,亦或者有什麼驚天之策要獻給王爺?”
眾人臉色一變,漲紅了臉無法回答。
“什麼都沒有?王爺公務繁忙,哪有那個時間見你們?”
其中一人不服氣的喊:“劉某詩詞甲天下,若不是這幾年科舉停滯,早有拿下進士之名。”
“哦?是嗎,不過可惜了,瑞山城可不認朝廷的進士,劉公子有心的話倒是可以等一等,今年的科舉錄仕已過,明年還是會有的,王爺正是用人之際,不會虧待了有才之人。”
“你們還有話要說嗎?”
劉某還不服氣,身旁的才子卻扯了他一下,提醒道:“算了,人在屋簷下不得不低頭。”
瑞山王會給下馬威在他們的預料之中,如今隻是讓他們乾活似乎也不算太過分。
薑元良又看向曹兆和,笑著說道:“曹公子,王爺對造船一事十分關心,還請曹公子與薑某走一趟,親自告知進程。”
曹兆和忙道:“是。”
此刻,曹兆和肯定薑元良是故意的,他背上都差點被盯出針眼來。
兩人一走,劉德便忍不住罵道:“我呸,閻王好見小鬼難搪,這姓薑的肯定是故意為難我們。”
林瑜勸道:“算了,你以為沒有瑞山王的指令,他敢如此冷落我們?”
“這姓曹的有沒有骨氣,跟條狗似的被人使喚了去,還整個人樂顛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