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隨著周圍變得乾淨,空氣中變成了好聞的酒味,瑞山城來的人還架起一個個大鍋灶,熬煮出肉粥來,肉粥的香味吸引著他們。
苗小花覺得自己快死了,她躺在肮臟的稻草上,身上長出了難看的丘疹,他們開始化膿。
她心底萬分的後悔,明知道泉城有瘟疫,就不該任由後娘使喚她出門買菜,少吃一日新鮮的菜又不會死,而她呢,她得了病,家裡隻會忙不迭的將她扔出來自生自滅。
一想到自己死了也不會有人惦記,說不定席子一卷,兩個墳塚都不會有,苗小花的眼淚便止不住的往下落。
忽然,她眼前一花。
高燒讓她眼睛霧蒙蒙一片,看不清人影,卻聽見一道清潤的聲音問:“你怎麼哭了,是不是餓了。”
然後,一個力道將她扶起來,靠在牆壁上,一碗熱粥塞進了她手中。
一連串的動作一氣嗬成,沒有半點嫌棄和猶豫。
苗小花呆愣的捧著肉粥。
清潤的聲音問道:“怎麼了,自己沒力氣喝嗎,要我喂你嗎?”
苗小花連忙低頭喝了一口,又抬頭想看清楚眼前的人:“你,你不怕我嗎?”
“怕什麼,你一個小姑娘有什麼可怕的?”男人似乎笑了。
苗小花怯生生的蜷縮成一團,低聲道:“我感染了瘟疫,我會傳給你的。”
誰知男人哈哈一笑,不在意的說:“彆人會被傳染,我可不會,我是從瑞山城來的人,來之前王爺親自祭神,會眷顧我們,使我們不被瘟疫傳染。”
說完這話,男人起身走開,又去照顧下一個人。
苗小花呆愣在哪裡,連喝粥的動作都忘了。
她聽說過瑞山王,後娘就曾在家裡頭說過瑞山王是個傻子,自己掙錢養著一大堆的老百姓,又說要不是害怕死在路上,她也想逃過去瑞山。
原來瑞山王竟還有如此神眷,能避諱治下百姓不受瘟疫侵害嗎?
苗小花咕咚咕咚幾口喝完了肉粥,恍惚想著,如果他們泉城也在瑞山王治下,是瑞山王的子民,那他們是不是也就不會得瘟疫了?
這麼的想法像一顆顆種子,隨著瑞山城人的行走灑落在泉城百姓的心中。
林木率領一批人進入疫區的時候,金文山擔驚受怕卻又有幾分等著看結果的意思,若不是實在是沒有辦法,他怎麼會直接將疫區封鎖,任由那些人自生自滅。
對於林木,金文山是不看好的,這位瑞山王旗下默默無聞的官吏,八成是被當做了棄子。
與其期待林木,金文山覺得還不如多看看薑元良!
誰知一日日過去,林木一行人居然毫發無傷。
“這怎麼可能?”金文山百思不得其解,偷偷的派人過去打聽,暗道瑞山王莫非是研製出對症的藥物來了?
下人一番打聽,回來卻滿臉驚奇:“大人,那位林大人沒事,而且他帶過來的那些人都沒事,一個個都好好的,完全沒有被傳染瘟疫。”
金文山驚訝道:“你確定,是一個都沒被感染,還是被感染了看不出來。”
下人忙道:“真的是一個都沒被感染,他們看著精神著呢,就是這段時間累了瘦了一些,但臉上乾乾淨淨,看不到一顆疹子。”
“小的大著膽子,故意靠近了一些一個個查看,確實是都沒被傳染。”
金文山在屋內來回踱步,又問道:“會不會是還未發病?”
下人無奈道:“這都快半個月了,若是染上了瘟疫,總該有人發作了吧。”
據之前泉城的大夫推測,感染瘟疫之後頂多十天就會發病,不可能半個月都毫無動靜吧?
“大人,會不會他們說的,瑞山王的眷顧是真的,瑞山王真的可以庇佑治下百姓不被瘟疫傷害,所以這群從瑞山城來的人才不會感染瘟疫。”
金文山卻不信,反問道:“那薑元良怎麼會生病?”
下人卻被洗了腦,信誓旦旦的說:“要麼是他沒參加祭神,要麼是他對瑞山王的心不夠忠誠。”
得,薑元良還背上了一個黑鍋。
偏偏金文山聽了,也覺得或許有些道理,再一想,自從林木等人來了之後,泉城之內的瘟疫情況確實是越來越好,之前薑元良病的都快死了,現在也好了起來,臉上的丘疹都快結痂了,人也已經能夠自己下地行走。
金文山一直派人在旁邊盯著,也確實沒見薑元良用什麼特彆的藥物,除了瑞神藥之外,都是尋常醫館可見的藥材。
金文山臉色陰沉的來回踱步,他母親的病情比薑元良嚴重許多,早在三日之前就熬不住去了,隨後妻子也感染了疫病,如今的金家一片大亂。
他求來不少瑞神藥,但效果卻微乎其微,難不成起作用的其實不是瑞神藥,而是神眷?
此時靈師雖然走到了末路,可神靈的信仰卻還在,神眷兩字的分量不一般。
這也是為什麼出發之前,趙懷會特意在瑞陽城祭神。
他猜測瘟疫就是天花,通過科技樹知道感染過牛痘的人可以免疫,可彆人不知道,這生物醫學知識解釋起來太過繁瑣,恐怕出了趙雲傾其他人都無法理解。
趙懷不想讓林木等人擔驚受怕,甚至覺得是去泉城送死。
若林木等人自己都沒有信心,那更加不可能給泉城帶去希望,按理來說,瑞神藥是極好的抗生素,天花致死率是高,但也不該全軍覆沒才對。
唯一的可能便是,得了疫病的人沒有得到很好的照顧,且在擔驚受怕之中,這樣能好起來才怪。
趙懷一邊讓沈巽將所有能用的酒精調過來,再集合藥材和瑞神藥,出發之前,還親自上場跳大神,演繹了一場所謂的祭神。
結果,神眷的力量比他想象中還要厲害。
牛場的工人基本都是瑞山城本地人,他們耳濡目染,從小都是聽著瑞山王府的傳說長大,而趙懷當年繼位之時的神跡,新婚之日的神眷,他們都還曆曆在目。
連帶著林木在內,這群人從心底仰慕瑞山王,對瑞山王是天選之子的說法深信不疑。
祭神徹底安了他們的心。
沒有祭神,便沒有林木等人麵對患病疫情的鎮定和從容。
也正是林木他們太過於鎮定和從容,影響到那些患病的人,讓他們以為瑞山城真的找到了救治的法子,亦或者瑞山王的庇護真的有用。
求生的欲望,相信自己能好起來的信心,以及源源不斷的藥物和營養豐富的肉粥,為隔離區帶來了生的希望。
第一個好轉的是苗小花。
小姑娘年紀小,身體也好,之前已經病得迷迷糊糊了,但幾針藥,幾碗肉粥下去,居然便慢慢的好了起來。
慢慢的,她眼睛不花了,高燒也退了下去,臉上身上難看的丘疹也在慢慢消失。
如果趙懷在這裡,肯定知道這屬於天花的幸存者,因為年紀小身體好,自身產生了免疫抗體,所以才能撐過去。
可落到旁人的眼中,這就是瑞山城的人一來,瘟疫就有治了。
隨著苗小花一日日好起來,大家都是一起喝粥,一起吃藥,有的人卻越來越嚴重,死亡並未停止,每日都有許多屍體要抬出去燃燒。
生的渴望和死的威脅,在這裡發酵。
有一日晚上,幾個剛被傳染的病人圍住了苗小花,逼問道:“為什麼你能好起來,除了那些藥,你是不是吃了其他的東西。”
苗小花被堵在角落瑟瑟發抖:“我,我跟大家一樣,沒有吃其他東西。”
“騙人,都是一樣的藥,為什麼你能好起來,我卻越來越嚴重,快說,你到底吃了什麼!”
甚至還有人說:“那些瑞山城的人也不會得病,他們肯定是吃了一樣的東西,為什麼不拿出來救我們?”
“對,她跟瑞山人走得很近,一定是這樣才吃到了。”
苗小花被他們推來推去,口中喊道:“我沒有,我真的沒有。”
求生欲卻讓其他人不肯放過她,他們不敢為難瑞山城的人,卻要對弱勢的女子下手。
也有人在旁邊跪求:“小花,我是你嬸子,我可是看著你長大的啊,難道你現在要見死不救,你看看你弟弟,他才六歲,你忍心看著他死嗎?”
忽然,苗小花驚叫道:“要說不同的話,是有一樣。”
“你快說!”
苗小花眼底冒氣了光:“是瑞山王。”
“什麼?”
“一定是瑞山王,他們說了,因為出發之前瑞山王祭神,施展了神眷,所以他們有神眷在身不會被瘟疫傳染。”
“那天我以為自己要死了,就發毒誓說隻要能活下來,從今往後我就是瑞山王的子民,絕對不會背叛他,然後,然後我就慢慢好起來了!”
苗小花一開始也是不確定的,但越說越覺得是這樣一回事:“一定是這樣,是瑞山王感受到了我的誠心,所以才會眷顧我的!”
圍住她討要說法的幾個人麵麵相覷,一時不敢相信。
苗家嬸子卻不管不顧,跪下來磕頭道:“瑞山王,求求你救救我兒子,隻要你能救他,從今往後我也是瑞山子民,你才是大家的皇帝,彆人誰來我都不認。”
頃刻之間,屋內跪下了齊刷刷一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