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雲傾方才也嚇了一跳,火炮炸了不奇怪,但他沒想到蒸汽鍋爐炸了也這般厲害,臨了反省道:“陛下,這次是我急功近利了,沒有做好完全的準備。”
趙懷笑了笑,隨後走近那被炸的鍋爐,趙雲傾跟上去,口中道:“還請陛下仔細看看,給我提提意見。”
外人都說趙雲傾有一雙鬼斧神工的手,總能造出神奇之物,但趙雲傾卻知道自己的一切成就,都是建立在趙懷的點播之下。
偶爾他甚至覺得自家陛下是不是上天賞賜給他的伯樂,總能為他撥開迷霧。
這一次也不例外,趙懷靠近一查,便看出其中不對來:“不是鍋爐不對,是上麵的壓力表不對,你仔細看,結構錯了。”
趙雲傾湊近一看,果然如此,他皺眉道:“結構圖與成品差了一些,量度就有偏差。”
平時有偏差沒關係,但做實驗的時候偏差一二,造成的結果就很致命了。
趙懷皺了皺眉頭,歎氣道:“到底是生產的工藝不行,普通的鐘表倒也罷了,但凡精細一些就容易出錯。”
趙懷身具科技樹,可科技樹上隻有理論,從理論到實踐之間的距離,就像趙雲傾跟工人之間的察覺那麼大,其中重重不可控太多。
趙雲傾聽了也道:“之前在瑞山城的時候,通過火力發電其實已經可行,但是效率太低,產能差不說,耗損也太大了,而且隔絕器是大難題。”
其實不隻是隔絕材料有問題,製造電線需要用到的材料也昂貴且稀少,趙雲傾想了想,到底是先放下了。
“到了京城之後,屬下調整了優先順序,想先將蒸汽動力造出來,偏偏又遇上了大難題。”
趙懷一聽,也是無奈,發電容易利用難,隔絕材料他首先想到的是橡膠,可大周陸地上壓根沒有產橡膠的地方。
他忍不住想到遠在南越的丁浩然,這位倒是個識趣的,等趙懷占領京城之後就飛快的送上了降書,南越偏遠,又是瘴氣橫行之地,趙懷便依舊任命他為當地知府。
橡膠似乎就生長在熱帶,不知道南越有沒有。
趙懷下定決心要打聽打聽,口中卻笑著安慰道:“倒也不算什麼,工匠坊失敗的次數還少嗎,隻要你們人沒事,以後總能成功的。”
“倒是雲傾你得注意身體,你要是真的受傷了,那這個項目也隻能暫停,沒有人可以接手,你才是最重要的人。”
趙雲傾心底感動,難得露出幾分笑意:“陛下放心,屬下略休息幾日就好了,有瑞神藥在,這點燙傷不算什麼。”
趙懷這才問了問他們研究蒸汽機的進展,雖然鍋爐炸的厲害,但其實趙雲傾的進度並不算慢,畢竟有趙懷這個金手指在,他有科技樹,自然能避免手底下的人走歪路。
在康莊大道上研究,就算有失敗,也會將效率大大提高。
一提起研究進展,趙雲傾便興致勃勃的滔滔不絕起來:“陛下,蒸汽這東西日常可見,沒想到居然有這般大能量,隻要加以利用再釋放出來,加上活塞起落,蒸汽的壓力就能使得機器運作起來。”
“隻是屬下研究的粗淺,手底下的人對蒸汽的遠離也一知半解,所以才慢了一些,如今隻能摸到一些簡單的規律,再難的,就得繼續研究下去。”
他講起理論來的時候雙眼冒光,專業的名詞一個接著一個蹦出來,以至於除了趙懷之外的人都覺得在聽天書。
在工匠坊乾活的下屬還能聽懂三分,陸池站在第一線聽著,卻像是在聽天書,好懸才沒打出一個哈欠來。
陸池心底十分佩服皇帝,能跟趙大人聊到一起實在是太難了,偏偏陛下還能接到話,甚至還能針對性的發表意見,引來趙大人的驚呼。
一來一往,趙懷聊完,還對底下的工人們說了一番激勵的話,免得他們被炸爐嚇到。
再次從工匠坊離開,西邊已經滿是彩霞,趙懷竟是停留了小半天的時間。
不過他顯然心情很好,嘴角都帶著笑意。
忽然,趙懷停下腳步,看向身邊的陸池:“陸侍衛想問什麼?”
陸池摸了摸鼻子,實話實話:“不瞞陛下,方才您與趙大人說的話,我聽了十句就十句都沒懂,蒸汽不是每次燒鍋都有的東西嗎,輕飄飄的能有什麼厲害?”
趙懷也不解釋,笑著說道:“它的厲害就在於,可以開啟一個全新的時代。”
陸池更迷糊了:“讓無靈者入朝,已然開辟全新的時代了,蒸汽莫非比這政令還厲害。”
無靈者入朝,衝擊了靈師的地位,讓這些年來越發搖搖欲墜的靈師墜入凡塵,大瑞的天下,靈師再也沒有了特權。
不是沒有反抗,而是到了這一刻,靈師們才恍然發現,他們引以為傲的靈力能發揮的作用極為有限。
每當看到他們無可奈何的表情,趙懷都想感謝一下已經死去的秦祗,若不是他瘋狂到搜集天下靈師,將那些天賦好,靈力強的靈師全獻祭了,直接讓靈師隊伍出現中空,無法抵禦外力,更無法齊心協力,趙懷的政令也不會推行的這麼順利。
趙懷哈哈一笑,點頭道:“不一樣,無靈者入朝,是大勢所趨,即使沒有朕這也是曆史必然,可蒸汽卻不同。”
“它會帶來全新的改革,當大瑞成為天下最強盛的國家。”
陸池也被趙懷的話感染,笑著說道:“陛下,蠻族敗北,大祭司蓯重傷,如今周邊無敢再來犯,可見大瑞已然是最強大的國家了。”
趙懷卻搖頭道:“這還不夠,這世界上除了大瑞,蠻族,還有許許多多的地方,也許在大瑞停滯不前的時候,他們已經大步超前了。”
沒有人比他更加清楚科技的力量,工業的腳步,卻不是薄弱的靈師可以阻擋的。
陸池忽然問道:“大瑞之外的世界——這就是為什麼陛下堅持要出海遠航嗎?”
江南曹家時隔兩年,終於打造出初步符合要求的大船,能夠承受得住最起碼的海航。
接到消息之後,趙懷便迫不及待的下令遠航。
當時朝中還未安定,也有官員覺得太過興師動眾,勞民傷財不說,也不知能帶來什麼。
第一次,趙懷枉顧他們的反對,堅持要遠航。
趙懷聽見這話,隻是笑道:“算是吧。”
陸池也沒有繼續問,他向來是知道分寸的。
主仆兩人繼續往回走,陸池身為國公,原本該是住在國公府,但他身兼禦前禁軍統領之職,常常伴隨在趙懷身側,簡在帝心,一時倒是比馬漢等人更受關注。
陸池居住的敦國公府,也是四大國公中最靠近皇宮的宅邸,隻可惜陸池孤家寡人一個,平日裡國公府冷冷清清的。
四大國公中,隻有陸池與王昊還未娶妻,但是後者是靈師,且為人孤僻,在得到國公之位之後越發少出門,有避世之意,其他人想套近乎都難。
倒是也有臉皮厚的求上門去,但無一例外都吃了閉門羹,久而久之,眾人便知道王昊的意思,不再上門打擾。
陸池就不一樣了,他三十有餘,四十不大,是不小了,但這年紀在男人裡頭不算大,聽說有個原配,但十多年前就死了,無子嗣不說,埋的都是衣冠塚,壓根不算什麼。
不提陸池簡在帝心,是個日日陪伴皇帝的紅人,且看他武將出身,樣貌挺拔俊秀,也是值得托付的好對象。
於是乎一夜之間,敦國公府人來人往,上門送禮的不少,探聽消息的更多,但最多的,卻是要上門來給陸池說媒。
這可不比當年趙懷還未龍興的時候,那時瑞山城前途未卜,旁人尚有猶豫,而現在陸池就是熱餑餑,看見的都恨不得咬一口。
陸池被弄得心煩意亂,偏偏伸手不打笑臉人,倒是羨慕起王昊來,這位是大門一關,誰來敲門都不開,除非皇帝召見,否則大門不出二門不邁。
某一日他回到國公府,竟然還看到一對被強行塞進來的姐妹花,管家也是一臉苦澀:“那人大人把人放下就走了,屬下也不好讓她們在門口哭哭啼啼,隻得先帶進來。”
陸池大怒,直接把人退了回去,嚴令非府內之人不可擅入,這才斷了根子。
如此,陸池寧願在宮裡頭待著,就算為皇帝巡邏站崗都好,都不樂意回國公府,生怕被哪個推拖不得的人逮住了說媒。
趙懷見他不肯下班,也忍不住打趣道:“敦國公,時隔多年,你真的不考慮成親生子嗎?”
彆的不說,這年頭都講究一個子嗣傳承,以免膝下淒涼。
往日裡趙懷問起,陸池都是一口回絕,但是這一次,他猶豫了一下開口道:“倒也不是不行,隻是沒找到合適的。”
一聽這話,趙懷頓時來了興致,追問道:“哦,那你喜歡什麼樣的,朕讓皇後幫你做媒。”
陸池摸了摸鼻子,似乎有些羞澀,猶豫了半天隻說了一句:“看著順眼的。”
趙懷忍不住翻了個白眼,沒好氣的說:“陸侍衛,你這話說了跟沒說有什麼不一樣,雖說朕提倡女子走出家庭,能入工匠坊為女工,可是大戶人家能讓夫人小姐出門的都少,哪能讓你看順眼。”
不過他心思一轉,立刻說:“不如這樣,眼看就要春天了,到時候朕讓皇後辦一個踏青宴,宴請所有的官員家眷入宮遊玩,到時候你就跟朕躲在暗處瞧,看看到底是哪一個最順眼。”
這話實在是不著調,也隻有趙懷想得出來。
陸池臉頰漲紅,連聲推脫:“陛下,你可彆這麼做,我不著急,緣分到了就有了。”
“哎,你一個大男人怎麼能乾等著,咱得主動一點,不然你的緣分,就成彆人妻子了。”趙懷卻已經下定了決心。
畢竟好不容易陸池鬆口,他怎麼能放過!
陸池欲言又止,又不好打破他興致勃勃,心底懊悔不跌,他就不該在陛下麵前鬆口,誰知道長大之後看似沉穩的陛下,會神來一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