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當連承澤不知道該怎麼解釋的時候,秦雲遠想起了今日與那位忘年交的交談,也就不再追究連承澤對他的試探,而是轉移了話題:
“其實你先前也不算說錯,這次我不會和你回北魏。”
“為何!”本來被驚喜和尷尬衝昏了頭腦的連承澤聽得了這話又收攏了臉龐的喜色,“可是秦家還有要事需要處理?”
秦雲遠本來還想著該怎麼解釋,見他已經為自己找好了接口也就趕緊應下:“對。我現如今掌控了一半的秦氏商會,有些事情還是要進行交接。”
“那我在魏都等你。”連承澤沒有問秦雲遠什麼時候能夠處理完一切,而是直接生怕他後悔地伸出了手。
這樣的信任讓秦雲遠心中因為先前被試探而起的一絲絲漣漪也消失不見,他伸出了手,與對方的手掌相擊,淺笑道:
“好。”
連承澤見他展露了極為難見的笑容,趕緊趁著氣氛正好,把懷中其實還有大半酒液的酒壇子打開,將澄澈的液體倒入碗中:“今日就算是為我掄材大典獲勝而慶祝,秦大哥,乾!”
秦雲遠覺得也沒必要退卻對方的美意,也就舉起了酒碗:“乾!”
窗外正是萬家燈火,深秋的月色以及燭光將屋內照亮,清甜的酒香彌漫開來,屋內偶爾響起幾聲笑聲,讓門外原本擔驚受怕的秦府侍衛都露出了笑……
雖是儘快安排了,但是與北魏王廷之間的傳書一來一回還是廢了不少時間,等到魏王的詔書送達趙王處,已經入冬。
魏王的大手筆也是震驚了世人——竟然用了三座城換得齊王鬆口讓一舉成名的王孫歸國。
所有士子都在感歎魏王對於讀書人的看重,在姬常卿的暗中安排下,許多原本在掄材大典奪得好名次的士子都逐漸前往了北魏尋求一展才華的機會。
秦雲遠也在是感歎,但是感歎的內容卻與那些士子大不相同:那三座城本來就是齊國的而且叛亂頻繁,被用來換取愛才惜才的賢名,倒也足夠劃算了。
啟程北歸之日正值寒冬臘月。
連承澤攥緊了身上披著的黑熊皮製成的鬥篷,由於兩人相差一個頭的距離,他不得不仰起頭看著這個自從七歲就開始陪伴在他左右的人,明明知道兩人隻是分彆一段時間,但是,他還是不習慣道彆。
秦雲遠倒是沒有想太多,隻是怕他在寒風中受凍了,因而伸出手再次緊了緊他身上的鬥篷:“你怎麼還穿這?”
這件明明就是兩人初次見麵時他送他的鬥篷,以前倒是從未沒注意,如今近看才想起來還有這麼一回事。
“下次見麵了再給你一件皮草,這件穿得久了些,有些丟王孫殿下的臉了。”
秦雲遠微微皺眉,但是由於自身武藝更加精進的關係,他已經習慣不穿這樣有些多餘的東西,因而在此送彆之時,他暫時也沒什麼可以給他的。
“本殿下知道了。”用目光描摹著眼前人的眉眼,連承澤覺得自己情緒有幾分不正常,但是他不明白自己情緒的不正常到底源於哪裡,隻能憑借直覺緊緊對方擁入懷中,好讓自己有些不正常的情緒得以平複。
說是擁入懷,但在秦雲遠看來也就是這個男主直接撲入了他的懷中,還強行踮起腳尖把腦袋搭在了他的肩膀上。
還真是越來越像隻小狗崽,粘的緊。
秦雲遠選擇性忽略了連承澤在大典上的揮斥方遒,也選擇忽略了連承澤在對待衛勇等下屬麵前的氣勢。
感情他之前與他抵足而眠後說的話都白說了……
但畢竟是自己帶出來的兄弟,秦雲遠心中萬般的無奈終究是化為了一句話:“路上小心。”
感受著對方的穩定的心跳以及溫度,以及背後那雙同樣擁抱著他的手臂,連承澤突然覺得呼吸一下子變得急促,麵上也多了幾分紅暈,為了掩飾他的失態,他不得不違背自己心裡的意誌鬆開了秦雲遠。
那有幾分躲閃的目光讓秦雲遠不由覺得有些看不透,但是近來摸不透男主在想什麼的次數已經逐漸多到他麻木了。
每個人都有自己不願告知外人的想法,他隻是輔佐男主的神隊友,又不是男主腹中的蛔蟲,因而除了關於大方向上男主成長之事,其他他也習慣了不去深究。
眼前的少年郎已經初展風姿,眼睛彎長而秀氣,如蒙著霧氣的水,看似清澈無害實則深不見底,薄唇緊閉,束著黑亮長發的緞帶隨著冬風飄舞,一身與他相近的純黑的打扮卻又給原本溫文爾雅的氣質多了幾分為王族的厚重感。
想起他這幾天一係列的安排,秦雲遠不禁更加堅定了自己的判斷——幼鷹已經完成了自己的蛻變,有些時候也該讓他脫離下自己的羽翼獨自去麵對一些事物了。
姬常卿畢竟年紀大了,在冷冽的寒風中吹得也是麵色發白:“王孫殿下,時候到了,該起程了。”
心中不免也是暗暗感歎:王孫殿下與那位商人之子相交數載,看如今情形,也真算得上是情同手足了。
連承澤躍上了馬車,衛勇等人也是翻身上馬,儘忠職守地守衛在馬車周圍,一時間馬的嘶鳴聲以及鎧甲葉片相擊聲不絕於耳,一行人彙聚成了一道黑色的長流逐漸向著北方前行。
無論是真心或者假意,幾乎所有站在高台上送彆的官員都是一臉恭敬或者送彆的惆悵,但是秦雲遠眼尖地看到了刻意站在偏遠處的兩人相視而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