抹茶一口氣差點沒提上來，驚疑怒意同時浮現。
節目組的第一個公演。她心心念念、費儘心血籌備，甚至冒險親自出手的公演，居然還是輸了？
還是輸在她自己手裡，因為她的出手，反而害輸了自己？
抹茶抖著手狠狠扯了下頭發。
在一旁的大小姐眉梢壓低，遲疑著皺起眉，“……你？”
她和抹茶一起長大，對彼此的一些小動作最是熟悉。
這個表情裡參加了太多意思。
“嗬嗬。”抹茶笑了兩聲，再抬起頭時，眼眶稍稍泛紅。
潛意識裡她已經覺得自己不會贏，可還是一直騙自己。
直到現在一點就信。
曾經的期待付出有多大，如今的失落就有多深。
“憑什麼。”她簡直控製不住手抖，聲音突兀，“憑什麼這樣還是我輸？我付出了那麼多，憑什麼？”
十夏往旁邊撤一步，冷靜觀察著。
這時候她不需要再說話。
大小姐聽出抹茶的潛台詞，又寧願自己沒聽清，“不是，你不會是這樣的人。”
她不願意去深思，就算事情赤條條呈在麵前，她也不想麵對。
“——我就是！”抹茶聽到否認像被激怒，倏然提聲。
她猛然轉頭，指尖抬起，直直劃過大小姐。
“你以為我是什麼樣的人？在你的想象裡，我是一個怎麼樣的人？”抹茶忍不住嗤笑，“我為什麼不能做？我想做什麼都可以。”
到了節目組，一隻已經腳邁入娛樂圈的踏板。
以後不必再有交際，一個A等級一個B等級，也不必再借對方聲勢。
抹茶心裡埋藏太多太久的東西在蠢蠢欲動。
她指尖一轉，指向十夏，“你真是好運。她那樣都撐下去。還要不要腿了？你運氣為什麼總是這麼好？”
在場兩人都沒開口，一時間隻有抹茶的聲音冷冷回蕩。
沒人看到的彈幕已經炸裂了一輪又一輪。
最後一組舞台的熱度都比不上這邊，各大流量彙集。
“是你害的婉柔。”十夏在長長的沉默後接話。
她抬起眼眸，漆黑眸子在此時分外銳利，流動光輝。
抹茶下意識避開那雙不同尋常的眼睛，反應過來後又強逼自己看向十夏，麵上揚起笑意。
“嗯？”她偏偏頭，聲音輕飄，“我剛剛說什麼了嗎？”
抹茶指向周圍四處，笑意加深，“這裡沒有攝影機、沒有通訊設備。我說了什麼？”
她的音色微亮，清晰悅耳，在屋內回蕩，“我什麼也沒說。”
抹茶感到一陣揚眉吐氣。
她沒必要再壓抑，她已經順利登上節目，一切水到渠成。
“想汙蔑我害人？有什麼證據嗎？”
她精心算好了全部。舞台上的煙霧遮掩、舞台後就是大清洗。
不放心珠子，隨口幾句就忽悠了大小姐前來。
自己在後麵跟著觀察，就算出什麼事，第一個被懷疑的也是大小姐。
而大小姐的家世足以擋下一切。
一切都是完美的順理成章。
就算是她再咄咄逼人，對方也沒法反駁。
抹茶回想全局，嘴角上揚，就要笑出聲。
而下一瞬，她嘴巴微張，眼睛直勾勾盯著十夏的手。
——哪裡有一顆珠子，一顆本該消失的珠子。
十夏手心微抬，用力按下。
珠子背對著抹茶、發出啪嗒一聲響，被打開。
“我來早一步，在清洗前先找到了珠子。”
十夏烏黑眸子深邃，輕聲開口：“這個證據，你喜歡嗎。”
！！！這個珠子不是被清洗過的嗎？
在詐，我家夏夏居然會詐人了
十夏這個表情好冷豔啊
抹茶的反應……這還要說什麼？
抹茶登時色變。
“給我。”她心頭猛跳，本能往前一撲，就想搶珠子。
這本該是在清洗後的珠子，它不該出現。
她不能、也不允許自己金光閃閃的出道路上有這個汙點。
十夏利落轉身，裙擺在空中飄出瀲灩波紋，墨發傾瀉在脖頸間。
哐當。
抹茶撲空，整個人撞上地板，發出一陣響亮的摔跤聲。
大小姐麵色一緊，條件反射上前，急急將抹茶扶起。
“你這又是何苦。”大小姐不知該說什麼，恨恨歎一口氣。
“大小姐、大小姐。你幫幫我吧。”抹茶突然抓住大小姐手臂。
她胸膛起伏，思緒轉得更快，露出一雙含淚的眼眸。
“你幫幫我吧，你去說是你不小心掉的珠子，是你留在這裡的。隻要你承認就好。”
她手心收緊，話語越說越快，眼淚濕透碧色眸子，“你幫了我那麼多次，再幫我這一次吧，啊？”
大小姐張了張嘴，卻無聲可發。
她突然覺得急忙跑來扶人的自己很傻。
“你不幫我？連你也不幫我？”抹茶沒等到回複，莫名情緒翻騰。
這是大小姐第一次沒有直接答應，從小到大，這還是對方第一次的拒絕。
更濃烈的情緒一股腦衝上頭。
“高高在上的大小姐啊，嗬。你果然瞧不起我。我就這一個請求，你都不答應？你從沒把我放在心上。”
她藏了太久太久的情緒，一旦傾吐出來，幾乎是一發不可收拾。
“我做錯了嗎？憑什麼我要活在你的陰影下麵？無論我怎樣努力，他們都說是靠著你的功勞。
“憑什麼？難道我隻能是你的附庸嗎？我要向你搖尾乞憐嗎？”
“我隻是想靠自己贏，我有錯嗎？”她抓緊衣擺，淚水衝刷而下。
“陰影？附庸？”大小姐想扯起一個笑，最後隻是提了提嘴角，輕輕地問：“我們一起長大，我從小就陪你、照顧你，這是陰影？”
彈幕已經重重疊疊出一座小山，各色話語堆積。
我驚呆。一瓜接著一瓜
？做人要有點良心啊。沒有大小姐罩著，抹茶哪來的資源？？
我服了，直播照妖鏡名副其實
抹茶正麵承認了？十夏詐得漂亮！
大小姐看向抹茶那雙碧綠盈盈的眼眸、那雙讓人不由憐憫的翠色眸子。
“我們第一次見，我就帶你回家門，送你上課程。我有的，都會分一半給你。你喜歡，那就全部拿去。”
大小姐想起在孤兒院與抹茶的初見，聲音虛弱到幾乎聽不清。
以前她一見那雙眼眸就會心軟，什麼都會答應。
一直到這會，她才看清那眼眸裡麵的不是脆弱，而是冷淡是自私，是被寵壞了的肆無忌憚。
大小姐鬆開抹茶的手，緩緩站起身。
“好啊。”在抹茶緊張注目中，她低聲，重複那句說了千百次的話：“我幫你。”
“我去頂下這個罪名。”
抹茶鬆一大口氣，身子軟了下去。她習慣性想伸手去拉大小姐，結果拉了個空。
大小姐後退一步，第一次避開抹茶伸過來的手。
“這是我最後一次幫你。”她滿頭深紅卷發憑空黯淡，聲音沉沉，一字一句清晰，“我會退賽、回家。從此我們不再聯係。”
“你好自為之。”
大小姐這個稱呼不僅是外號，也是事實。
她家世出眾、高傲、冷漠，還是第一次感到自己的狼狽。
她不願意麵對自己二十多年寵愛真正的模樣。她的驕傲也不允許讓她再繼續下去。
抹茶微微喘息，沒有說話，隻感到一陣輕鬆。
度過這次就好了。
隻要成功出道，她就有在娛樂圈站立的資本，也……不再需要大小姐的幫助了。
抹茶看著遠離自己的大小姐，感到一絲遙遠的陌生情緒，像是長期以往已經習慣的東西被剝離。
她很快強行忽略了這些。
沒事的，大小姐以後可以再哄。她那麼好哄，總能哄回來的。
大小姐眼眸閉了閉，看向一直沒出聲的十夏，低下頭道歉：“是我的錯。”
“歸根結底，是我把抹茶寵成這個樣子，一切的罪責我來擔。我會去向節目組自首，會主動退賽。”
大小姐自顧自將話說完，心中悲涼。
而後她聽到了十夏的聲音——
“我拒絕。”
[拒絕她]
心底男音幾乎同步響起。
十夏眼眸清冷，在她不笑的時候，眸光盛滿冰涼秋水，拉長的眼尾都透出薄涼。
抹茶已經放鬆的心又重新緊繃。她不敢置信、沒想到會在這個關頭得到這個回複。
“我會補償。”大小姐麵有愧色，不去看十夏眼睛，抿抿唇還是決定替抹茶說話。
“我還會給你好處，你是下係的吧？隻要你不說，我會給你——”
“我拒絕。”十夏麵如寒霜，她還是第一次這樣冷下臉，清豔妝容尤顯冷淡。
“做錯事的是抹茶，受傷的是婉柔。而我，隻要替婉柔找一個公道和真相。”
她烏黑眸子中像是有火焰，在其中熊熊燃燒，美貌銳利、讓旁人都不敢多看。
多看一眼，就會被她灼傷。
大小姐原來的話說不出口了，她還有許多好處要許諾，可現在全部咽下。
她試圖避開十夏的視線，將頭偏到一邊。
悲涼感觸都消失殆儘，臉上是火辣辣的疼，像有人在上麵甩了好幾個巴掌，把她從自我感動中打醒。
早就積累出重重疊疊的彈幕，又一次猝然炸裂。
啊啊啊啊啊夏夏太帥了！我早就想說，滾你們的自作多情！
謔。剛剛差點被她們感動了。多看兩眼十夏
受害人是婉柔好嗎？抹茶哭什麼哭？她怎麼有臉哭？
我的婉柔嗚嗚，她超溫柔的，人非常非常好嗚嗚嗚，為什麼啊
熱度一度飆升。
十夏視角界麵高度已經遠遠超過其他，碾壓過節目組。
論壇裡一遍遍刷新，在【我拒絕】這三個字說出來時，直直達到了一個火紅的尖峰。
討論度暴漲，一路燃燒著熱火、往星網蔓延燒去。
刷拉——
一陣響動突然傳來，將屋內靜謐打破。
抹茶驚慌扭頭，又長鬆一口氣，幸好來的不是人。
是那個化妝係統。
蘭瑟化妝圓盤晃晃悠悠轉了進來。
它哢哢哢轉動出聲響，誇張的腔調再次高昂。
[太醜了太醜了，天啊妝全毀了，兩個醜人]
圓盤飛快略過抹茶和大小姐，直直衝向十夏。
[美人美人~看看美人洗眼睛]
十夏摸了摸圓盤，目光在門外停了停，思緒後低頭望向心口。
抹茶注意到不對，呼吸急促強行撐起身，猛然轉頭往門外望去。
腳步聲在外麵沉穩響起。
“喲，是什麼‘真相’啊？讓我也聽聽。”PD笑眯眯邁了進來。
他推高墨鏡壓在發梢，支架邊緣閃過一束光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