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態度不像是對待陣營不同的嘉賓,反而像學生在聽訓教導。
哢嚓嚓。
右前方,一抬自動式攝影機定在角落,鏡頭無聲轉動。
(2)
!!怎麼把霍老都請來了?他一生除了藝術就是學問,怎麼會來?
我懷疑他不僅不看綜藝,甚至連星網都懶得瞅,隻在意文學資料
這是皇室老師,誰敢不敬著?明麵還有攝影機在呢
對哦,這是英俊和衛辰的老師
進來選手一個個肯定都後悔哈哈哈,退都退不出去
我知道他很看不慣孩子‘不上進’,這不會要逮著第一開刀吧?
彈幕嘩啦啦湧出,無聲掉落在地麵。
“長得有優勢?這就是了。節目本質都一樣。不需要看,就能總結出規律。”
霍老皺著眉搖頭,額間豎紋深深。
“年輕人,尤其是你們這一代年輕人,心思都浮躁。得,就想著要捷徑、要出名。
“這長相,天生父母給的,又不是自己雙手爭取的,算得上什麼?”
激昂琴聲再度響起,帶著恨其不爭的歎息。
下一瞬,音色一變,又化為諄諄教導、勸人向善。
“憑借一個父母給的臉,得了個第一。怎麼樣,這是靠自己的嗎?怎麼不讓父母得第一?這對嗎?這不對。”
“是的是的。”
前排選手們點著頭連連應是,在間隙接過話頭,態度極其端正。
攝影機鏡頭正在前麵放著光,他們怎麼都不會在這時候反駁出口,免得惹禍上身。
麵前這位可不是隨隨便便的一個什麼人。
大家不敢怒也不敢言,隻在心中暗暗想他沒看過就胡說,和實際情況差得太遠。
雙方目前公認第一都是實力派。
雖然長得也很好看。
霍老眼睛輪廓類似鷹眼明銳,看著底下人的表情,都不需要他們出口,直接點破。
“我知道,你們會想。我沒聽過你們表現,沒發言權,對不對?”
在選手們倏然一驚中,霍老沉穩聲音繼續。
“我還真聽過。”
“要上這個節目。”
他說到這頓了頓,眉頭不自覺一皺。
“我按規則最低限製了解過你們的情況,這樣才能評判。得,初舞台我聽了,很不好。”
“拿這邊來說,第一是那個純血統吧?可實力怎麼樣?最不行的一個就是她。”
斬釘截鐵的話語伴隨鏗鏘琴音響起,雙重激動震蕩。
純血統的十夏站在最後排,和其他人一樣半抬頭,麵上沒有多餘表情。
隻冷靜聽著台上老者的點評。
彈幕不服氣重重疊疊交錯。
不是吧?十夏當時是A等級啊。唱歌標準還完美複製琴音,絕對音感呢
怎麼看都不可能是夏夏最差……
選手們就算不敢有其他意見,在這時也忍不住微微抬頭,詫異這“最不行”的評價。
“看,我是不會看的。隻讓人截了初舞台的音頻,全聽了一遍。”
霍老手指在鋼琴上輕點,話語逐字發出,嚴苛搖頭。
“這人有天賦吧?有。偏偏唱得毫無感情,枯枝槁木,暴殄天物。”
連續三個重音跟隨三個詞語響起。
選手們目光忍不住互相交流瞥動一瞬。
這細微動作一下子就被高位看在眼中。
“不要覺得我苛刻。對於不同天賦的人,要求就是不一樣。”
霍老徐徐教導,伸手點了點鋼琴,發出一個重音。
“看,我就在這裡,也不介意扣分。還能直接把規則告訴你們。
“但都有前提啊。前提,上來彈鋼琴。通過,分拿走。不過?就都在這裡好好反省一下。”
選手們嘴角一動,啞然再次把頭低了下去。
他們知道霍老的聲望和嚴格,在這時候誰也不敢出頭。強行上前怕是要當眾出醜。
他們隻後悔自己為什麼要到這琴房來。
哢嚓嚓。
攝影機轉動聲響在眾人沉默時仿佛都大了許多,清晰響在耳側。
啪嗒。
邁起的腳步聲跟隨響起,逐漸往前。
眾人心頭一跳,身子還是保持豎直,目光禁不住轉動瞥向正中。
想知道到底是誰這麼勇猛,在這時候出現。
上麵坐鎮的可是霍老,還有攝影機拍攝,一個不好就是失誤名場麵,能流傳到結束的那種。
腳步聲逐漸接近。
一個戴著淺紅軟帽、金絲眼鏡的人走出,衣領拉高,遮擋住半張臉頰。
可就算衣領拉得再高,在這近距離的注目下,選手們幾乎是立刻就認出來人。
十夏。
公認第一的女團大佬。
剛剛被霍老隔空教育一番的“最不行”之人。
“!”轟然震動在眾人心間炸起。
他們麵上不敢有太多表情,眼睛卻也不由睜大,不知道對方是什麼時候進來的。
居然就在後麵默默無聲、這時邁出。
飛行器圍繞著周圍轉動,無形劃開空氣。
十夏懷中還摟著兔子,腳步平穩,金絲眼鏡下的紫瞳顯出幾絲妖異。
紫兔豎起一雙毛茸茸耳朵,同色深紫眼睛左右轉動,沒有出聲。
霍老望向前邊眼睛眯了眯,對這個遮遮掩掩的麵容沒什麼興趣窺探。
連她懷中的兔子也沒在意,反倒是點了點頭。
“很好,敢於出頭的總是好的。”
‘但是要知恥後勇’——我都能背出霍老下一句話啦
彈幕跳動左右,落在晶瑩地麵,等待這一次的鋼琴考驗。
我心裡有點虛啊,夏夏在初舞台後就沒碰過鋼琴了吧?
十夏一步步往前,眼眸望著鋼琴,容顏都是平靜。
她安靜走到長凳,將小小的一隻兔子放在旁邊,腳踩踏板,指尖搭上琴麵。
在與琴鍵接觸的一瞬,繁雜知識點重新湧動腦海。
她抬起眼眸,望向隔著兩架鋼琴對麵的老者。
霍老手指隨意在琴鍵一按,流暢聲響傳出,是輕快鼓勵的奏曲。
“感情。”他指點著,強調自己的要求。
“最重要的是感情,彆學著乾巴巴的技巧,都是空的。”
十夏揚起一抹笑,點頭,眼眸垂下放在琴鍵上。
知識技巧已經充盈她的腦海,隨時可以調動。
而現在最不缺的,就是感情。
得知長安可能出現的心緒一直壓抑到現在,在大起大落中翻湧。
手指按下琴鍵的一瞬,磅礴心緒洪水般衝蕩而出,淹沒心靈天地。
連她都驚訝自己是怎麼壓製住這樣濃烈的情緒。
一連串清脆音色響起。
十夏垂眸,專注望著麵前黑白琴鍵,回憶一陣陣衝蕩。
在最開始的第一天,自己睜眼看這個陌生世界。是長安出現,讓自己和世界有了聯係的絲線。
到後麵絲線越發粗壯,眾多彙合成一道。
一切都是美好。琴聲輕盈明亮,讓人不自覺想微笑。
選手們靜了下去,目光齊齊放在台上。
飛行器盤旋兩邊,落下成片成片誇獎,為流淌的愉悅音符,空氣中都充盈滿足。
霍老默默點了點頭,恨其不爭瞧了眼台下,繼續望向對麵。
一連串跳躍的琴音清越飛揚,選手們都跟著要揚起笑臉。
咚。
在情緒到達最輕快縹緲高音階頂端時,音色猛然一沉。
如從蒼穹驟然跌落無底深淵。
眾人笑意才剛剛蔓延,瞬間緊跟著墜落穀底。有人忍不住打了哆嗦。
“嘶。”抑製不住的聲響發出。
驚慌、悲切、恐懼、黑暗。
重低音階不間斷響起,每一記都震動心弦破碎淋漓。
十夏低垂眼眸濕潤,淚水搖搖欲墜,磅礴浩蕩情緒從指尖湧出。
比起經曆城堡坍塌不斷掉落的石塊,還沒有醒來後不見長安蹤跡的可懼。
再也不會有人給自己講解神奇的技術,自己成為唯一一個背負過去回憶的存在。
她宛若回到一切的起點,惶恐舉目眺望,甚至不知該往哪個方向走,才能找到另一個相同的人。
啪嗒,聯係世界最中心的絲線斷裂。
不如歸去!
咚。悲慟如潮水一層層疊加覆蓋。
選手們無法抑製顫栗,窒息到無法掙紮,僵硬站在台下,意識隻能跟隨著琴音緩緩沉入深淵。
霍老偏轉過頭,無聲坐直身子,鷹般銳利的眼眸第一次認真打量對麵的小輩。
他從西裝衣兜中掏出眼鏡,打開,架在鼻梁上望過去。
貓跳到身上我才發現自己居然沒在呼吸。現在開靜音狀態拚命喘氣,大家還好嗎?
一個彈幕緩緩滑落出飛行器,單條落在地麵。
等戴上眼鏡,霍老才發現對麵小輩雖然被衣領遮擋半張臉,可也足以體現出容貌優異。
不過他不在乎。霍老調整一下眼鏡,無聲在心底點頭。
能夠達到這種程度的琴音,已經足夠當自己學生了。
他願意收對方為徒。
隻是這琴聲太過悲愴,幾乎要到達極限。
再彈下去,不僅台下聽眾受不了,彈琴的更會大慟傷身。
怎麼會有這麼濃烈深沉的絕望。
霍老最能感知琴音中情緒,眉頭不由再一皺。
他手指輕微一動,下一刻就準備揮手叫停。
叮。
琴音在這瞬間一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