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浮和傅硯這兩日太過安分, 導致一葉放鬆警惕,沒像原來那樣乾什麼都快去快回。
等他端著熱水腳步輕快地回到七層,看見一臉不滿望向他的顧浮和傅硯, 他才打了個顫, 驚出一身冷汗。
他硬著頭皮,挪動沉重的步伐走到桌邊,往茶壺裡加滿熱水, 隨後飛快走到邊上, 放輕呼吸儘量減少自己的存在感。
見沒辦法把一葉嚇走,顧浮隻好收回視線, 拉過傅硯的一隻手來玩。
傅硯也由著他,改換另一隻手繼續翻閱奏報,下筆批注。
少頃,一隻白鴿自外麵飛進來, 停頓幾息後像是察覺到了危險,眼看著就要飛走,被一葉快速抓在了手中。
看著這隻連靠近都不敢的鴿子,顧浮突然就想起司涯曾經男扮女裝,單獨來找過她。
那會兒書院才剛進學生, 她每天都要在顧家和書院之間來回跑,一次馬車才出家門就停下,車夫說遇著碰瓷的了。
顧浮掀起簾子, 就見一個戴著幕籬的姑娘坐在馬車前的地上, 一沒被撞二沒被軋,就是不肯起來。於是顧浮戴上淺露下車, 走近後才發現, 那個身材略顯高挑的“女子”, 竟是男扮女裝的司涯。
顧浮無語凝噎。
司涯掐著嗓子,對顧浮道:“這位姑娘,你的馬車撞到我了,不說賠些銀兩,好歹送我回家吧。”
顧浮:“……”
行叭。
顧浮就這麼把司涯扶上了車。
一上車司涯就掀了幕籬,活像個蹲路邊的莊稼漢,拿著幕籬當扇子扇風,一邊扇還一邊壓低聲音,說:“等你半天了。”
顧浮:“師兄找我何事?”
司涯喝了口車上備的茶:“和你聊聊阿硯。”
顧浮一聽,揚聲對著外頭的車夫道:“去待賢街。”
待賢街在京城的西南角,離顧浮現在所在的位置非常遠。
車夫有些猶豫:“姑娘,要是先去待賢街,再去書院,時間恐怕趕不上。”
顧浮:“沒事,先送這位姑娘回家要緊,慢慢走不著急,小心彆又撞著人了。”
堅信司涯碰瓷的車夫擔心這是京城新冒出來的騙局,專門用“不賠錢”來使人放鬆警惕,想把他們家姑娘騙到偏僻的地方再行凶,於是讓馬車後麵跟著的侍衛回家去,多帶上一些人來,以防萬一。
馬車一路朝著待賢街駛去,馬車裡,司涯控製著音量,說書似的和顧浮說起傅硯小時候的事情。
他告訴顧浮,傅硯幼時被宮裡人帶出京城,托付給一戶農家,然而運氣不好,撞見了蓬萊仙師。
蓬萊仙師雖頂著世外高人的名號,但其實就是個爛心爛肺的畜生,拐帶小孩不說,還到處招搖撞騙,不僅騙人家的錢財,還糟蹋人家的姑娘。
蓬萊仙師見傅硯天生白發,是個可以拿來騙人的好工具,就把傅硯說成天煞孤星,專克身邊的人,由此把傅硯從農戶手裡騙了過來。
之後為了把傅硯塑造成仙人的後代,蓬萊仙師用儘手段,讓當時還小的傅硯不敢哭不敢笑,還得出口就會說些玄而又玄的道理和詩文。
為此傅硯每天都得背好多東西,背了還不算,還要學會用淡漠的口吻說出來,這樣才能唬住人,若是沒背好,或者語氣不對,蓬萊仙師就會餓著他,或者給他吃自己煉出的丹藥。
那些丹藥氣味十分古怪,可驅逐蟲蟻和各種小動物,蓬萊仙師拿其他小孩試過藥,確定不會致命,隻會讓人服用後非常痛苦,痛到滿地打滾抽搐,生不如死。
長期食用,還會在食用者身上留下丹藥的氣味。
怕時間不夠用,司涯專挑最駭人的內容來說。
例如有一次蓬萊仙師為了騙某地一富商,叫人用繩子把年僅七歲的傅硯吊起來,營造出傅硯從天而降的假象,那個拉扯繩索的小孩嫉妒傅硯不會被打罵,就鬆手讓傅硯從高處摔了下來。
蓬萊仙師沒騙到錢還露了餡,便讓其他孩子把那個鬆手的小孩活活捂死,至於傅硯,為了不失去這麼好的工具,他自然會找大夫給傅硯醫治,但藥錢會從其他小孩的飯食裡扣,導致那些小孩越發敵視傅硯……
“阿硯十四歲那年,一個老太監找到了老畜生,要老畜生和他一塊利用阿硯的身世聯手騙取先帝的信任,卻也因此讓阿硯和當今皇帝相認,之後他們兄弟倆聯手,弄死了老畜生和老太監。”
司涯喝了口茶,實誠道:“我和你說這些吧,其實就是想讓你知道阿硯以前過得有多慘,讓你多心疼心疼他。”
顧浮聽得呼吸困難,過了好一會兒才道:“我會的。”
“阿浮?”傅硯轉頭看見顧浮愣愣地看著他,便問:“怎麼了?”
顧浮把傅硯的手貼到自己臉上,搖了搖頭。
怕傅硯不信,她還主動開口轉移了傅硯的注意力:“你師兄他……到底是男的女的?”
傅硯奇怪:“怎麼這麼問?”
顧浮:“我見他穿過女裝,還挺好看。”
傅硯垂下了眼簾:“你想知道的話,下回他再來,我叫人把他衣服扒了。”
顧浮:“……倒也不至於。”
傅硯:“那就彆在我麵前誇彆的男人好看。”
顧浮失笑,湊上去在傅硯的唇角親了一下:“你最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