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含微總感覺自己師父臉上的笑容有點可怕,很像故事裡幕後的大反派。
章含微向上元真人問道:“我們是要到外麵去找這個金山老祖嗎?”
上元真人點點頭,對章含微道:“順便看看他身後還有沒有其他人。”
章含微追問道:“那師父也要一起出去嗎?”
上元真人嗯了一聲,章含微立刻咧嘴笑了起來,向上元真人問道:“那師父我們什麼時候下山啊?”
上元真人對他道:“你回去收拾一下,明天吧。”
薛長明在一旁聽著有些吃味,他用了好長一段時間才誘拐著章含微下山去,這上元真人略施手段,她就立刻應了下來,這差彆待遇也過分了吧。
當然,他自己是絕對不會承認自己是在吃味的。
上元真人帶著自己的幾個弟子與薛長明返回了出雲峰。
章含微臨走時回頭向著比試台的方向看了一眼,薛長明注意到了,問她:“怎麼了?”
章含微收回了視線,回答薛長明說:“白淼還在那兒。”
薛長明抬手,將章含微發間的落葉拂去,對她說:“你管她做什麼?”
也是,她管白淼做什麼,她留在那裡自有掌門來處理,她還是早點回出雲峰,準備下山的東西吧。
白淼就這麼被留在了奚華山,她站在空蕩蕩的比試台上,茫然地看著四周,完全不知道該去什麼地方,她最大的依靠金山老祖就在她的眼前成了一團白色的粉末,而她的兩位師叔則是被帶到了司刑室中。
這奚華山上,隻剩下了她一個靜清宗的人,她現在應該離開返回到靜清宗中,告訴靜清宗的人這一巨大的變故,可是她回了靜清宗又能怎麼樣
陳哲看了白淼一眼,很快收回了視線,向掌門詢問道:“師父,這個白淼要怎麼處置?”
這個白淼啊……
掌門考慮了一下,對陳哲說:“明天把她送去你上元師叔那裡去。”
陳哲拱手應下:“是。”
白淼就這麼被陳哲找人給拉到了一間普通的房間裡,看守了起來,準備等著明天把她送到出雲峰去。
房間裡空空蕩蕩的,連一把像樣的椅子都沒有,床上滿是灰塵,她猶豫了一下,將自己外麵的袍子脫了下來,鋪在上麵,坐了下來。
房間裡有一扇小小的窗戶,可以透過它看到外麵的景色,她能看到黃色的葉子在樹枝上簌簌搖擺著,能看到穿著各色衣服的逍遙派弟子們在不遠處的廣場上來回穿梭。
隨著天色一點點暗下去,白淼的眼皮也開始漸漸發沉,真是奇怪,她在這種情況下竟然還想要睡過去。
可是她太累了,這段時間以來她被胸口的疼痛折磨得幾乎沒有睡上一個好覺,現在,趁著那疼痛還沒有開始,她想要睡一小會兒,一小會兒就夠了。
而她不知道的是,之前被附身在她身上的宮洛書,像是一隻擁有劇毒的蛇,吐著猩紅的蛇信子,瞪著兩隻綠森森的眼睛在暗處觀察著她,盼望著她熟睡。
他終於要等到這個機會了。
現在的宮洛書對白淼已經不存在任何的愛意了,就在不久之前,是白淼親手把那個愛戀著她的宮洛書殺死的。
在早上白淼與金山老祖還沒有到達奚華山的時候,他清楚地聽到了他們之間的每一句對話。
白淼向金山老祖詢問該怎麼樣清除自己父親體內的餘毒,金山老祖向她提供了一個法子,就是這個法子,讓宮洛書終於明白自己之前所做的一切是何等的可笑。
金山老祖對白淼說:“需要一個元嬰期修士的全部修為,將它煉製成一塊神工皂,你父親身體裡的毒就可以全部清除了,”金山老祖停頓了一下,接著對白淼補充道,“不過他必須得是自願,因為得是由他來控製煉製神工皂的火候,稍微有點差池,就算是白費了。”
白淼沉默了半晌,對金山老祖道:“我知道了,我會找到這麼一個人的。”
當時附身在白淼身上的宮洛書完全傻住了,他從來沒有想過自己有一天會在白淼的身邊聽到這樣的一段對話。
神工皂、神工皂……好啊,真是個好東西!
上一輩子的時候,白淼因為中了毒性命垂危,他求助了很多很多的人,包括他的師父上元真人,可當時他師父告訴自己白淼根本就沒有事。
他對上元真人的話根本不相信,怎麼可能呢?白淼如果沒有事,她的呼吸怎麼會斷斷續續的,好像隨時都可能死去。
他以為是上元真人幫著章含微一起欺騙自己,為了防止他們傷害到白淼,宮洛書還特意將白淼藏到了一個誰也找不到的地方去。
或許是老天被他的深情打動,最後出現了一個隱世的高人,告訴他可以用儘全身的修為煉製出一塊神工皂來,用神工皂清楚白淼身體的種毒。
那個時候他聽到這個消息完全沒有任何的懷疑,反而還欣喜若狂的,沒有一絲猶豫的將自己的修為全部用來煉製那塊神工皂,他怎麼能想到啊,自己散儘了修為煉製出來的神工皂竟然是用來救治自己的仇人的。
如果宮洛書現在還有身體的話,他肯定會一口鮮血直接噴出來的,可是他沒有,卻什麼也做不了。
隻能聽著金山老祖向白淼繼續問道:“你有合適的人選了嗎?”
白淼點了點頭:“有一個,但是他可能輕易不會答應,我要好好謀劃謀劃。”
宮洛書不知道現在白淼口中的有一個指得是不是自己,但是已經不重要了。
他現在終於能夠把所有的事情串聯到一起了,他終於明白為什麼前世的時候,章含微一定要從他的手中奪去那塊神工皂。
他以為章含微心思狠毒,不想讓白淼活下去,所以才會這麼做,然而事實很可能是,她知道事情的真相,想要救自己一把。
可自己把好心當成了驢肝肺!
他果然是把自己活成了一場笑話。
這就是白淼所謂的愛啊,多麼偉大的愛啊,偉大到能讓他忘了父母的血仇,忘了從前喜歡的小師妹,被她遮住了雙眼,即使前邊是一道懸崖也義無反顧地為了她跳下去,可是他得到了什麼,得到的是一場徹頭徹尾的欺騙。
宮洛書突然間想起這一世小師妹向自己求救時的模樣,那個時候,小師妹已經在黑水獄中待了好多天了,原本帶著一點嬰兒肥的臉蛋上幾乎沒有了什麼肉,高高的顴骨凸了出來,身上淨是各種各樣的傷口,她求自己幫她一把,救她一命。
而自己做了什麼,他與那些人狼狽為奸,親手又將她送進了黑水獄中,最後,逼她跳下了不苦崖。
“啊——”宮洛書發出巨大的咆哮聲,仿佛要把自己的神魂撕裂,但是他做不到,他被困在白淼的四周,什麼都做不了。
他回不來自己的身體中,回不到自己的世界裡,還要看著白淼帶著金山老祖到奚華山去侮辱他的師父師叔們。
宮洛書從來沒有這麼後悔過,後悔的,恨不得自己從來都沒有活過來過。
他一定要讓白淼付出代價。
既然他沒有辦法離開白淼的這具身體,那麼不如就像之前掠奪了自己的身體一樣,將這具身體也掠奪過來,正好她是那個人唯一的女兒,他還可以把自己的仇也給報了。
白淼是被疼醒的,不知道怎麼回事,隻覺得自己的頭像是被針紮了一般,之前的病發的時候隻有胸口比較疼,現在是什麼回事,為什麼她的頭也疼了下來,那她將來的某一天這種疼會不會蔓延到全身。
白淼一想到可能會出現這種結果,隻感到無比的絕望,她那個時候怎麼就被豬油蒙了心,答應了上元真人進到那個地方去。
她現在後悔了,如果給她重來一次的機會,她絕對不會再進到那個地方。
而她不知道的是,現在她腦袋的疼痛並不是因為在司刑室的那段日子引起來,而是宮洛書要搶占她的這具身體。
白淼隻覺得越來越累,腦袋的疼痛也是愈加的劇烈,而同時,她胸口也泛起了熟悉的疼痛來,白淼隻覺得這一刻簡直是生不如死,她恨不得一頭撞死在這裡。
明明疼痛可以使人清醒,她卻覺得自己的眼皮越來越沉,是要死了,死了也好,死了就不用再遭受這些折磨了,白淼整個人都躺了下來,皺著眉頭靜靜等待著死亡的降臨。
可是來的不是死神,而是宮洛書。
宮洛書剛一占據這具身體,便感覺到胸口有一股巨大的疼痛襲來,他渾身都顫抖了起來,牙齒緊緊地咬在一起,卻仍是忍不住發出呻|吟聲。
宮洛書太疼了,整個人在床上不停地翻滾著,外麵看守逍遙派弟子聽到裡麵的聲音,忍不住透過縫隙向裡麵看了一眼,發現白淼正趴在床上不斷地喊疼。
弟子嚇了一跳,忙問旁邊的人:“她這是怎麼回事?用不用跟大師兄說一聲啊?”
他旁邊的弟子回答他說:“我聽司刑峰的人說,前一段時間不知道上元師叔跟她說了什麼,她自願到司刑室裡待了三天。”